第六節 無線電無擾
(一)
聯軍先遣特混編隊旗艦、A國LCC-19號兩棲攻擊艦上,作戰情報中心內。
情報官凱斯少校將咖啡杯遞給勤務兵,“加點糖,今晚要加班。”
勤務兵走後,凱斯挪到電子情報主控官旁邊,輕笑道:“我弄不明白,為什麼中國的信息化建議口號已經喊了十幾年,這個步兵團卻還是像白痴一樣地作戰。”
“少校先生,因為這是一個預備役團。如果司令官要打蘇澳的話,就沒那麼簡單了,中情局的情報表明,駐守港區的KD師是個貨真價實的數碼化師。”
“裝備數碼化並不意味着‘人員數碼化’,”凱斯搖搖頭道,“擺在前面這個ID團也裝備了C4I系統,但是他們的思維還是越戰時的思維,昨天我們空襲他們的車隊時赫然發現,各連級單位一直在與團部頻繁通信,他們唯一的通信連也沒有做出任何的誘騙或者規避動作……聖母瑪麗……”
“少校,你不覺得共軍電子對抗部隊出奇地平靜?我是指整個戰區的電子對抗部隊。”
“是很平靜,整個中國空軍、海軍連同隱藏在海峽對面的導彈部隊都很平靜。這是一個戰役級甚至戰略級的表象,如何決策是司令部的事情,我們只管收集、調查、分析好所涉範圍的情報就可以了。”
“少校。”
“什麼?”
“為什麼我們只干擾他們的師團級通信頻段,而不順便干擾分隊級通信頻段?敵ID團的指揮層仍然可以通過分隊級電台指揮各單位。”
“嘿嘿,如果全團無線電沉默,我電子偵察中隊的小夥子們就無事可做了,我們還怎麼準確地掌握他們的戰場部署?”
“我不相信他們一點都察覺不到。”
“在團指揮體系幾乎癱瘓的情況下,他們沒有意識到這點也是很正常的,呃,我估計現在指揮這個團的人資歷尚淺,而且級別不高,缺乏戰術部隊指揮官應有的素質,或許是個什麼營長或者副參謀長之類的分隊級指揮官。當然,他們不全是笨蛋。不過你難道沒發現我們的炸彈扔得並不是很准嗎?有些是故意亂扔的。”
“噢。可是,我們何不幹脆速戰速決?”
“你錯了,中國人雖然顯得很落後,但中國人是世界上最頑強的動物,你越把他逼急了,他就越狠,就像一頭受傷的野豬,這種動物比任何身體健全的動物都更具有破壞力。從電台分佈點上看,敵ID團目前僅有四十多部班用電台、十餘部連級電台在工作,估計全團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兵力。試想,我軍有哪一個作戰單位能在如此情況下還能保持着良好的作戰秩序?”
凱斯面色凝重,雙手指交叉在一起,平靜地坐着,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咖啡,也似乎在等待新的進展信息。
(二)
中國ID團臨時指揮所。
“4連已經全部穿插到位,將這股從背後襲擊的機降部隊與他們的灘頭主力割裂開了,十分鐘內完成預定目標,”原1營長段理少校指着地圖說道。
一個小時以前,敵機降分隊從1營2連背後包抄上來,攻佔該連陣地,1營在負出了慘重的代價后又奪回了陣地,但是敵機降分隊在兇猛而準確的空中掩護下,與1營展開拉鋸點,1營再次被打退,只剩下一百多人。在肖楊的命令下,2營4連於半個小時以前開始向陣地東側穿插,與1營殘部會合。1營殘部暫歸2營統一指揮,1營長段理少校受命返回團指,代理副團長職務,負責作訓股工作。
肖楊在心裏默默地計算戰場統計數據后,憂慮地說道:“我已經沒有預備隊了,如果敵軍再來幾次蛙跳打擊的話,灘頭主動權就只能易手了。”
“為什麼不請求KD師支援?剛去附近小鎮上拉過來的電話線不是還能用嗎?可以直達蘇澳港區。”
肖楊冷笑道:“恐怕在我們引導蘇澳機場的殲七大隊與敵空戰的時候,他們的特種兵就已經在某段線路上竊聽着呢。他們既然干擾了我們的對外通信信號,為什麼偏偏不破壞有線線路?他們比我們更了解這島上的地形與設施。”
段理戴上凱夫拉頭盔,“我帶人去吧!”
肖楊搖搖頭道:“這裏到港區有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不等你找到那股滲透分隊,我這裏早就失守了。”
“副參謀長,”段理仍然遵循戰前的稱呼,顯然對這位半路出家的作戰指揮新手心存芥蒂,他咳了一下,說道:“我們現在很被動,不能這麼死撐。”
肖楊轉過身,嘆了一口氣,說道:“老段,論軍銜職務,我們都是少校正營職,因為團長政委參謀長都犧牲了,所以我作為唯一的團領導暫時接過了重任;論資歷,你絕對是前輩;論作戰指揮,你是正牌軍事學士,又帶了這麼多年兵。所以,ID團就交給你了。”
“什麼意思?”段理大愣。ID團原轄3個步兵營,1個炮兵營,目前還活下來的正副營長、教導員也有5個,為什麼肖楊偏偏跟他說這話。
“24分鐘后,2點整,全團向西面山林撤退,我帶4連斷後。如果我出了意外,你代理團長兼政委職務,夠明白了吧?”肖楊背過身去,目光掃過所有剛剛補充進團參謀班子的人們。
“你說什麼!你要逃……不,不對,你要我們逃跑!”
“是撤退。”
“我們沒有收到這樣的命令!”
“目前,我是團委黨委唯一的常委,是代理團長。我難道指揮不動你?”
“……我不是這意思。但是這是嚴重違反軍紀的。”
“又沒讓你負責!作為下級,你有權對上級的決定提出異議,但是你沒有權力違抗上級下達的命令!”
“不行,說什麼都不行,”段理狠下心來。
肖楊冷笑一聲,喝道:“保衛幹事!”
“到!”一名中尉叭地立正,右手按在腰間的手槍上,他是通信連副連長,現在是司令部通信股長兼政治處保衛股長,同時也是全團唯一的通信參謀,唯一的保衛幹事。
段理漲紅了臉,惡狠狠的目光掃過保衛幹事,又落到肖楊身上,指着肖楊喝道:“你憑什麼!你憑什麼讓ID團撤退!你憑什麼葬送ID團幾十年的榮譽!你憑什麼!”
“最後問你一句,這裏誰是團長?你執行不執行我的命令?”
“你是團長!”段理吼起來,“是,按照軍規,你現在是團長。但是你不能……不行,我不能執行這個命令!”
肖楊簡單地看了保衛幹事一眼,“拖出去,斃了。”
在場的所有參謀、幹事、協理都嚇傻了,這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只有影視劇中才會出現的一幕:剛才還在部署作戰,眨眼的功夫,這位年紀不足三十歲的副參謀長、代理團長就下令要槍斃一名營長。
保衛幹事的手仍按在槍套上,彷彿拿着一塊豆腐,鬆開了怕碎,捏緊了怕爛,不知所措地傻站着。
(二)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靜靜地從炮火紛飛下的人間地獄裏走過。
“你別為難他了,”代理副團長、1營營長段理少校長嘆一聲,看着呆若木雞的保衛幹事,苦笑道:“他還年輕,還沒見過大場面,算了。你要槍斃我完全符合程序。這樣吧,你也不用斃我了,算是給我個代罪立功的機會吧,我留下斷後。”
段理一邊說著,一邊掏出自己的佩槍,放在桌上,“我同意撤退。不過誰斷後這個問題就不用爭了,再爭的話,我就抗命,我自己斃了自己。”
肖楊緩緩轉過身,“老段……”
“別說了,剛才還像個爺們,現在就像個娘們了。就當你同意了,我這就去4連,”段理收回佩槍,揮揮手,轉身走出防空工事,拋下一句話。
“別忘了ID團4連比硬骨頭連還硬骨頭,我老段沒那麼容易掛掉,肖楊,保重!”
(三)
A國攻擊機一陣又一陣地掠過,投放下一條條火龍,瘋狂四竄,咬碎了車輛,燒焦了草木,吞噬着一個又一個士兵的生命。偽裝成重炮群、執行佯動任務的警衛連官兵正隱蔽在夜色與草木之間,承受着一個攻擊機中隊規模的空中打擊,誘騙計劃已經成功,但是他們的安全卻成了問題。
令電子偵察機和預警機奇怪的是:這片空襲區內仍有幾部單兵電台頻頻發送指令,難道他們不知道那樣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嗎?
一架攻擊機很快收到了預警機指揮系統傳來的新指令及對應的方位,繞了一圈,調整高度和速度,向最後一處標定為連排級電台位置的地方飛去。
機炮彈、火箭彈志在必得地射下去,火光,爆炸,衝擊波,一片焦土,A國飛行員得意地向預警機報告道:“敵分隊指揮組全體喪生。”
電子偵察機也很快向預警機證實道:“敵分隊指揮電台信號消失。”
預警機旋即向盤旋在空中的直升機群下達指令,指令官甚至用的是明碼,還頗帶調侃意味地說:“去吧,J國的友軍兄弟們,登上你們曾經統治過的島嶼;去吧,40團的美女們,下面都是一些待宰的羔羊,那裏是你們最好的訓練場。”
(四)
陳誠從老懞的夜視望遠鏡看着在空中懸停的直升機,對老懞說道:“和剛才的直升機不同哦,像是……老懞,不是白鬼子,是小鬼子!”
老懞剛咬下一粒止疼葯,吃力地接過望遠鏡仔細地看了看,對後面的班兵小聲說道:“傳話下去,小鬼子來了。”
班兵們小聲相互傳達着班長老懞的命令:
“傳話下去,小鬼子來了,來送死了。”
“傳話下去,小鬼來了,來送死了,懷裏還揣着熱呼呼的AV女優裸體照。”
“傳話下去,小鬼來了,來送死了,帶着熱呼呼的女護士來了。”
“傳話下去,小鬼來了,來送死了,全是嬌滴滴的女兵。”
……
另一處隱蔽點,方排長爬到警衛連長的身旁,低語道:“敵人開始機降了,這次可不是偵察小隊,看樣子不少,怕是想全殲咱們的。”
連長輕笑一聲,說道:“先讓他們多兜幾圈,白鬼子也好小鬼子也好,都信賴高科技。”
方排長開玩笑道:“連長真夠黑的,幾部老掉牙的電台賺了人家幾噸火箭彈。”
連長撇撇嘴,“還有更黑的”,說著從背上解下一個“電台”,小聲解說道:“你把他放後面山頭上,摟火時就按下這開關。”
“連座,這是什麼玩意兒?”
“肖副參謀長,哦不,肖大團長給的。高頻段干擾機,專門針對鬼子的單兵電台網絡系統,干擾範圍一公里半徑,可以持續工作三小時。”
“哇,咱團有電子對抗分隊了,我怎麼不知道?”
“屁,肖大工程師自己瞎弄着玩的,還在雲南時不是老試驗?害得我們警衛連的手機動不動就找不到服務區。嘿嘿,誰知道真管上用場了。”
“好勒,都成了瞎子,這下好玩了,”方排長一把扯下自己的步話機扔到一邊,兩眼發光,端着那寶貝疙瘩向山頭摸去。
(五)
陳誠忽然被人踩了一腳,心一跳,沒喊出來,因為他的周圍還有幾個黑影。老懞事先吩咐了:只要他們沒叫出聲,就別開槍。
踩他的人似乎停了下來。
他是不是在看着我?陳誠只覺得自己的身下漸漸發燙,大腿之間被什麼液體泡着,濕了。
那人不知嘟噥着什麼,走開了。
陳誠慢慢聞到一股躁味,血湧上頭來,是尿!
嚇得尿褲子了。
陳誠惱羞成怒,扒開偽裝網,端起95式突擊步槍對着那個剛剛走遠的黑影扣動板機。這一次,他沒有忘記打開保險。
“我給你笑,給你笑!你笑啊,你再笑!”陳誠一陣狂掃,衝過去,將插上了刺刀的槍口朝着那影子倒下的地方猛紮下去。
頓時,槍聲大作,慘叫頻傳。皎潔月光輕撫下的丘陵灌木群變成了屠宰場,短兵相接,血肉橫飛。
陳誠壓在那具身體上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剛才還眼前晃着的幾條黑影紛紛被潛伏着的殺人機器割倒,遠處傳來聲聲嚎叫,帶着突突突的槍聲圍過來。
我殺人了!陳誠胡亂地摸了一把,摸到一張臉,很快證實了這個想法。這一次,他沒有喊出聲,他在心中狂喊着。
我殺人了!我爹,我殺人了!
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亢奮,陳誠的身體一直抖個不停,怎麼也無法握牢鋼槍。
耳機里傳來連長的聲音,“各班長關閉步話機,所有人以班為單位各自為戰,20分鐘後向7號點集中”,嘎地一聲,又斷了,很快被一陣雜亂的噪音所取代。陳誠摘下耳機和接收機,哆嗦着塞進包里,摸了摸胸口,還在跳。
對了,他有夜視鏡。陳誠又在自己的獵物身上摸了起來……
輕綿綿的,什麼東西?
手回到那個地方,仔細一摸……陳誠想起了大學裏的女朋友,想起了第一次開房時摸到的地方……
是母的!
陳誠連忙將此人翻過來,摘下夜視鏡套在頭上。敵兵的臉上抹着反光油,看不清模樣,但是那鼓鼓的胸脯卻證實了他的推斷:傳達命令時戰友們的戲言居然成為了現實——是女兵,J國女兵!
為什麼會有女兵?J國怎麼會派女兵來執行一線作戰任務?
槍聲越來越密集,由不得多想,陳誠連忙扯下她身上的肩章、臂章和胸章塞進包里,握緊步槍,深深地打了個寒顫,鑽進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