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來岳父的擁抱
她喚護士過來,護士說無礙,掛了一袋點滴。
護士看着蘇清然的睡顏,恍惚了一陣,把點滴掛好了。
“為什麼會有低燒呢?”楊融還是擔心。
“應該是體虛着了涼,染了一點風寒。”護士應道,轉眼又喚了其他護士來。護士們都紅了臉,七手八腳要把蘇清然抬起來。楊融覺得奇怪,護士解釋,“怕蘇清然先生把風寒過給您,所以讓他轉個病房。”楊融指了指右邊一個床位。“就在這不好嗎?”護士搖搖頭,“為了您的健康着想,還是不要在一間屋子裏吧。”蘇清然在此時極為配合地咳了幾聲。聽得楊融揪心得很。
正在擔心,一個沉沉的聲音響起來。“你們在做什麼。把我放下來。”
蘇清然整理衣衫,直身而坐,彷彿不太滿意。護士解釋道,“蘇先生您略染風寒,我們是怕傳染給楊小姐所以……”蘇清然聽罷,淡淡問,“融兒,我並不想到隔壁去。你不嫌棄我吧。”
嫌棄!這話從蘇清然口中說出來還了得。
楊融又摸了摸蘇清然的額頭。燒退了,她鬆了一口氣。
“留下來清然。”她撫了撫蘇清然清瘦的面頰。“否則我會很擔心你。”
蘇清然轉頭看着護士,但目光里並沒有真正去看其中任何一個,又彷彿在看每一個。“大家應該沒有意見吧。”
護士紛紛搖頭,“沒有,沒有……”護士長從人群后冒出來。“剛剛對您冒犯了,還請原諒。”蘇清然搖了搖頭,微微一笑。“沒關係。”護士長滄桑的臉上竟一剎也有了愉悅的表情,“快去那邊為蘇先生準備好床位。”
護士下去后,楊融逼着蘇清然吃了許多飯。
雖然沒有太大胃口,可是他依然吃得很開心。
今夜恰好晴朗。蘇清然刻意把床位放在窗邊,夜晚的月光,對於他總是有養精聚神的功效。
楊融的病按照預期地好起來,蘇清然第二天早晨卻滿臉通紅,閉着眼睛沒有醒。
楊融摸了摸蘇清然的頭,滾燙滾燙的。怎麼又變成了這個樣子!“清然,你還好嗎?”
蘇清然微微張開眼睛,看見了面前那張關切的臉。他之前並沒想到自己竟會得病,可是這病竟然來得這麼快。他剛想說話,就又咳了起來,他連忙扯過被角,“你不要管我。叫護士來就好了,你離我遠一點。”剛出口他便被自己的聲音嚇到,沙啞得竟不像他原來的聲音了。
楊融喚了護士來,護士長親自來看蘇清然,院長也來了。院長查看了他的病情,護士長皺着眉頭給蘇清然掛好了點滴
雖說床位相隔很遠,但是醫院仍不放心,院長又喚人抬了一架高大的白屏風,把蘇清然擋在了一邊。
楊融彷彿又想到了當時他們給蘇清然蓋上白布的那一剎那。
“不要。”醫院人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若有所思。“哪怕只留出一個空隙,讓我能看見他的眼睛也好?”眾人會意,屏風移開了一條縫,蘇清然在另一邊,眉眼彎彎,笑的很安詳。“不用擔心我的。”他的聲音雖然沙啞卻很有安撫力,楊融聽起來心裏舒坦一點。“辛苦大家了。”醫護一行人,都告別出去了。
楊融看着蘇清然的眼睛,微微有些發紅,應是燒的緣故。
咳嗽聲不時響起,有時那眼睛會消失一會兒,蘇清然坐起來整理自己。接着又躺下來看着她。
蘇清然告訴她不要過來看他,他很好。
楊瑾從院長那裏得知楊融和蘇清然的消息,趕過來看他們。
門輕輕開了,楊瑾慢慢走了進來。自蘇清然進了醫院,楊瑾心裏的愧疚就一分沒有減過,現在知道蘇清然為了救治楊融,染了這麼重的感冒,心裏的愧疚更濃了幾分,這次來看蘇清然,只是關心他到底怎樣,可是見了面,也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麼。所以在門外徘徊了許久,終於推門進來。
楊瑾的目光剛搭上屏風后蘇清然的眉眼,蘇清然便微微一笑。“世叔您來了。”聲音的沙啞讓楊瑾心中一痛,他點了點頭繞過屏風,蘇清然緩緩起身,楊瑾連忙扶他躺下,柔聲說,“孩子,好好休息,不要亂動。”眼裏是深深的關切和心疼。“世叔很抱歉,這些天讓你吃了這麼多苦,看你憔悴成這個樣子,”楊瑾的手顫抖撫着蘇清然清減的面頰,“世叔也好心疼。”蘇清然輕輕搖了搖頭,“沒關係的。”楊瑾看着蘇清然通紅的面,摸了摸他的額頭,握了握他的手心,皺了皺眉。“院長說你現在燒得厲害,沒想到這麼燙。”楊瑾拿過毛巾,去沾了涼水,一點一點地擦拭蘇清然的額頭,脖子和手心,腳心。楊瑾的動作是那樣溫柔,彷彿從來不是那個曾對蘇清然粗暴大吼的人。
蘇清然眼睛不知何時竟濕了。除了爺爺,楊瑾是第二個,在他生病時如此溫柔地照顧他的人。“世叔。”楊瑾正在洗毛巾,回過頭。蘇清然坐起身來,溫煦一笑,“你對我真好。”水龍頭滴答,滴答,楊瑾忘記去關。他略有些尷尬,有些無措,走過來,把毛巾放在桌子上,遲疑間彷彿怕傷害了他,輕輕環抱住蘇清然。“世叔哪裏好,世叔對不起你啊,孩子,從你小時候,世叔就喜歡你,清楚你從小到大受的苦,世叔真的心疼你,之前世叔做的那麼多錯事,都是一時糊塗,是有難言之隱的,你能原諒世叔,不再追究嗎?”那回答默了許久。終於,帶着些哽咽,蘇清然點頭。“當然。”楊瑾淚流滿面,雙手捧着蘇清然的面頰,“孩子,如果你願意的話,世叔希望成為你的家人,愛你,關心你,不再讓你孤單。”蘇清然應了一句。“世叔。”
楊瑾搖了搖頭,目光堅定而溫柔。“不,孩子,能喊我‘爹’嗎?”
蘇清然怔住了。
這個字,他從來沒喊過。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轉頭看了看楊融。楊融微笑着點了點頭。
彷彿沉澱了千年的委屈和想念,淚水,隨着剎那的感動,如破冰的春潮,奪眶而出,他曾經多麼想有一個人,能讓他叫一聲“爹”。
可是這個人,瞞了他那麼多事情,僅僅因為那些善意的舉動,就值得他付出那樣的愛么?他不願去想,當初楊瑾是怎樣寧可讓他心碎還那樣地傷害他。他對楊瑾並沒有那麼深刻的印象,只當他是小小的父親罷了,而楊瑾口口聲聲說愛自己,心疼自己,可當初既然明知楊融是小小,卻為何又忍心一點餘地都不留給他?若不是他有意傷害自己,便是那難言之隱,已經遠遠超過以他的傷心為代價的程度。而他刻意隱藏的真相已被我發現,會給他們帶來什麼?無論傷害誰,我都不願給小小帶來傷害啊。
小小紫色的臉剎那又蘇清然面前浮現。熟悉的痛感,從他的身體深處蔓延出來,他略微顫慄着。
楊瑾緊緊抱住蘇清然,猶如抱着一尊來之不易的珍寶。
他知道蘇清然的心在痛。他會補償他,會愛他,會關心他,呵護他,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好好對他。
“世叔,您為何......”蘇清然想問,無奈淚水,痛覺和體內的烈焰模糊了視線,淹沒了意識,燃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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