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藍瑩兒認真地查探了清正的房間,並沒有什麼可疑的證物,於是出得門來,跟着小師父前去吃齋飯。

今日天氣有點陰沉,是以齋飯過後,天便全黑了。

小師父前去請示了主持素池法師后,便將寺里的五十幾位師兄弟們都聚集在一間大佛堂內。

藍瑩兒讓小師父在佛堂內設了一道屏風,而她便坐在屏風后,讓和尚們一個個地到屏風後來說話。

所問內容沒有太大的出入,皆是問清正平常為人如何,還有清正有無異常行為。

由於寺內和尚多,這一番問話下來,已將近亥時。寺里的和尚們說得也很一致,都說清正是好人。

夜深,藍瑩兒無奈地對小師父道:“溫大人也不知今夜還能不能來接我?”

小師父道:“師父已讓小僧為姑娘安排了客房。”

藍瑩兒頷首:“那還真是得叨擾貴寺了。”

小師父道:“姑娘不必客氣。”其實已經叨擾一整天了。

只不過很明顯,今夜有姑娘在此,多數沒戒色心的和尚都十分興奮,個個探頭探腦,都想與錦衣衛里來的藍姑娘多親近親近。

小師父帶藍瑩兒去了後院,並介紹道:“這套後院是專為女客準備的,有時宮裏貴人過來,便是住在此處。”

藍瑩兒笑道:“那我這是沾光了。”

小師父忙道:“是小僧胡言亂語了。”

房間佈置很是簡潔整齊,洗漱用具一應俱全。

藍瑩兒在屋裏榻上閉目養了會神后,感覺有點害怕,又從榻上起來,推門而出,走到了院裏。

和尚們為了省燈油,皆睡得比較早,這個時候寺里一片清寂,夜風吹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充斥鼻間。

藍瑩兒朝主持素池的禪房走去。

素池法師的禪房內油燈正亮堂着,她敲了兩聲門,裏頭沒人回應,見門未拴,便推門而入。

“誰?”

一道驚呼聲響起,接着從禪房裏屋快步閃出一人,藍瑩兒亦被嚇了一跳,認真一看,卻正是素池法師,他手裏提着個食盒。

“藍姑娘何以這麼晚到貧僧的屋裏來?”素池臉上帶着責怪之意。

藍瑩兒忙道:“打攪法師,實在是報歉!我是有些睡不着,便想來找法師借本佛經讀一下。”

素池微微頷首,指着內室道:“藍姑娘自請!”

藍瑩兒朝素池法師點了點頭,走到內室的書架邊,隨便取了本書下來,而後與素池法師告辭,回了後院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她在揣度着,素池法師為什麼會在見到她時非常緊張?

不對,不是緊張,是慌張。

她躺在榻上翻看了幾頁書,隨後一陣倦意襲來,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忽地,只覺周身一道令人窒息的氣壓,緊接着一道痛哼聲響起,待她從榻上驚坐起來,便見屋裏已響起打鬥之聲,而後便是一人翻窗而出,另一人忙跟着沖了出去。

發生什麼事了?屋裏漆黑一片,油燈不知道什麼時候滅了。

她起身去摸門,不小心撞到了桌案之上,還好門是開着的,她小心地挪着步子出了屋門。

門外倆人還在纏鬥着,這時已有一列和尚提着燈盞跑了過來。

燈盞下,藍瑩兒看清了,打鬥的人,一人是溫宸,另一人看不分明,但像是……素池。

果真素池是兇手。

素池這也太大膽了吧!就在他的寺廟裏,錦衣衛及太子的人都知道她在這裏住着,他竟然敢對她欲圖不軌,想來若不是溫宸隱在暗處護着她,自己說不定就會落得跟了塵一樣的結果。

這般一想,便覺得后怕不已。

素池武功高強,但溫宸的武功比他更勝一籌,這時幾個回合之下,素池已被溫宸用軟鋼絲纏住,素池不敢動彈半分。

眾和尚們一時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主持師父竟與錦衣衛千戶打了起來,個個不知所措,還是一位年長些的弟子帶頭將溫宸團團圍了起來,並讓溫宸放了他們的師父。

溫宸手持軟鋼絲,只盯着素池的臉,道:“他不是你們的師父。”

眾和尚皆是一臉驚愕。

“是的,他不是你們的師父。”

真素池的聲音沉沉響起,眾人循聲看去,卻見主持素池法師緩步走了出來。

“師父,怎麼這人與你長得一個樣?”

素池唉嘆一聲,又搖了搖頭,忽地脫去身上的袈裟,又將手中佛珠丟在袈裟上。

“師父,您這是作甚?”

素池一身灰白中衣,沉聲道:“我不配當你們的師父,我有罪,願配合溫千戶大人陳述案情。”

眾和尚們個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說話。

這時阿六帶着一列錦衣衛跑了過來,阿六令手下校尉官將假素池給押解下來。

溫宸收了軟鋼絲,走到藍瑩兒身邊,柔聲問她:“受驚了吧!”

藍瑩兒道:“我無礙,你沒事吧!”那假素池也是個武功高強的,她擔心他會受傷。

溫宸道:“我沒事。”轉而又看向素池法師,“法師,你剛說要陳述案情的,請說吧!”

素池看着被錦衣衛押解着的假素池,又是一聲長嘆,道:“請你們隨我來。”

在場所有人都跟在了素池的身後,前往他的禪房。

素池的禪房內。

素池一臉心如死灰的模樣,指着內室道:“千戶大人請進吧!”

藍瑩兒看着案几上的食盒,這是她先前進這間房時便見素池提在手上的,當時便疑惑,明明見素池法師是吃過飯的,又為何會拿着一個食盒。現在想來,便心中有數了。

她隨溫宸走進了內室,正是內室里的那個書櫃,與她先前拿書時不一樣,柜子被移動了,說明白點,這個書櫃就是個門,裏面明顯有個暗室。

走進書櫃內,一陣嚶嚶哭泣聲讓他們的心揪了起來,裏面有人,是個女人。

不對,是兩個女人。

書櫃后是一個狹窄的通道,通道往前走,裏面別有洞天,是一個很大的房間。

房間內空氣污濁,裏面一張長長寬寬的榻上有兩位女子,她們衣衫不整,披頭散髮,正各自抱膝嚶嚶低聲抽泣。

房間內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藍瑩兒將燈盞拿起,走近榻前,看着兩位女子,衣衫裸露處可見醒目的青紫傷痕,她們抬起臉來,更是令人看了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她們的臉上被打得腫得老高,有些地方還有明顯傷疤,已然結痂。

藍瑩兒將燈盞遞到溫宸手上,再從榻上抽出一張被巾,上前傾身裹在其中一位女子身上,將她扶了起來。接着又拿起另一件被巾裹在另一位女子身上,將她扶起。

兩位女子皆是渾身抖如篩糠。

藍瑩兒將她們扶了出去。

和尚廟裏竟然藏了兩位女子,這簡直是太讓人驚駭了。

並且是主持法師藏起來的。

溫宸從暗室里走了出來,毫無懸念,這暗室便是假素池所居住的地方。

可這假素池到底是誰?

溫宸先是走到假素池的面前,手伸到假素池衣襟前,將他身上的佛袍往下一拉,便見假素池的脖子下方位置,及手臂處都有傷痕,看來他就是殺害了塵的兇手沒錯了。

了塵的指甲里有兇手的皮肉,剛素池脫衣時,他的脖子處露了出來,並未見有傷痕。

清正的脖子處倒是有,但顯然是後來刻意抓的。

溫宸看向素池:“素池法師,你剛說過的,要將案情陳述給我們聽。”

素池的眼角已然溢出淚水來,他哽聲道:“他是我的雙生弟弟,名叫包成。兩年前的那八樁姦殺案是他做的。當年我發現他犯了天條后,便強行將他關押在我的禪室內。後來親自在禪室內挖了間暗室,讓他住在裏面,也是想讓他好好反省自己所做的惡行。”說著抬袖抹着淚。

溫宸問:“這兩位女子是怎麼一回事?”

素池看着包成,一臉的憤恨:“我們兄弟倆自小便沒了雙親,後來我入寺成了和尚,他則上山當了匪徒,做下不少的惡事。再後來,我有幸繼承衣缽,成為西風寺的主持,並得皇上信任,時常進入皇宮。那時我便想,我既然有了身份,自是不能讓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弟弟還是匪徒。兩年前我找到弟弟時,他剛犯下一樁姦殺案,後來我逼問他,他說京城的七樁姦殺案都是他犯下的。後來把他關在這裏后,他經常癲狂,他說他少不了女人,不然便要自殺。他是我的親弟,即便他再做下惡事,我也不願意看着他死。後來沒法子,我只得下山找到人販子買下兩個女奴帶了回來,供他消遣。”

藍瑩兒護着兩位依然在抖的姑娘,聽着素池所說,憤怒不已。

素池抱頭蹲下,哭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將他關在此,應當早早將他送入官府,如此也不至於讓了塵慘死。”

溫宸看着包成:“了塵一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不是被關起來了嗎?”

包成冷哼一聲,將頭撇向一邊,不願多說。

最終還是素池開了口:“包成在我禪房的事,只有清正知道,但清正並不知道他曾犯下過八樁姦殺案。近半年來,我時常帶着清正去碧雲庵,有時送飯送得晚了些,清正便會與包成說明緣由,好讓他安心。卻不成想,這畜牲將了塵記在了心裏。了塵出事那日,他將送夕食來的清正給打暈,又換了清正的僧袍,拿了他的佛珠逃了出去。”他看着一臉不知悔改的包成,氣得牙齒咬得格格響,“半夜他回到寺里,我見他滿身是血,嚇得一大跳。他對我向來不隱瞞,便將他姦殺了塵一事說了。那夜他在碧雲寺里潛伏了幾個時辰,後來待到寺里的僧尼們都睡去,便去敲開了了塵的門,又報了我的名號,了塵開門,只以為是我,後來他要進門,了塵不肯,他便強行進去,將了塵捂死,再……”

溫宸蹙眉道:“那又為何是清正出來認罪?”

素池嘆了一聲道:“是我對不住清正,是我鬼迷了心竅,還想以清正之命換這個畜牲。”他掩面而哭,“清正真是死得不該呀!枉送了一條性命。昨夜裏清正與我說,是他犯下大錯,讓包成逃走,讓了塵送了性命,他要為此事負責,要為了塵償命。我時常與他說,包成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論他犯下什麼錯,我都得護着他。我糊塗呀!我利用我對清正的救命之恩和信任之情讓清正替這畜生償命,昨夜裏當清正說要替罪之時,我幾乎都沒有猶豫一下,便告訴了清正要小心那個藍姑娘,聽說她會看錶情,是以今日你們來抓清正時,我們都刻意地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確沒有想到,這事情最終還是沒有瞞得住。”

溫宸冷道:“你以為人的表情真能掩飾得住嗎?是的,可能會掩飾得了一時,但不可能每一個表情都沒有破綻。”

素池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何為如此說。

溫宸接着道:“正是清正到堂后,他沒能掩飾住自己的表情,才讓我們看出來,他並非兇手。”

素池聞言,一拍腿,哭道:“你們既然猜出來了,又為何要讓他自斃而死啊?我害死了無辜的清正,實在是不配那一身御賜的袈裟,不配當這西風寺的主持。”

溫宸也不再多解釋清正之事,轉臉看向包成,大聲喝問:“包成,你對你兄長素池所說可有異議。”

鄭心撇着臉,一聲不吭,便是默認了。

溫宸揮手:“將素池法師和包成帶回應天府。”

素池窩藏兇犯,他那一襲袈裟的確是沒資格穿了,且他膽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買女奴供弟弟消遣,即便他沒殺人,但犯了欺君大罪,皇上也不會讓他好活了。

當夜的應天府甚是熱鬧,宋學士聞訊也趕了過來,見過殺害應梳瓊的兇手,他在堂上揮舞着劍想在包成身上戳出幾個窟窿來。

“你這個惡魔,你知道梳瓊她有多可憐嗎?她這輩子因她爹爹獲罪而進入教坊司,好不容易等到脫離苦海,卻又被你這個惡魔給殺了,你簡直比惡魔還要可怕。我可憐的梳瓊,你死得好慘好冤呀!嗚……”

宋學士收起劍,蹲在地上痛苦不止,邊哭邊道:“今日我不殺你,留着把你剮上三千刀,讓你也嘗嘗被人剮割的滋味。嗚……梳瓊,你真是死得太慘了,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讓你離開教坊司了,在那裏雖苦雖賤,但好歹有條命活呀!”

鬧過一陣,府尹張大人安排了人送了悲傷過度的宋學士回家,但宋學士當下便作了決定,要在自家給應梳瓊設靈位,他說他與應梳瓊本就有婚書在,他要給她妻子之位,要讓她進入宋家祠堂。於是田柯陪着他去了義莊,將應梳瓊的屍首入儉,並送去宋府。

不難想像,宋學士作的這個決定,對他現在的妻子打擊會有多大,家裏又會鬧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最終結果如何,也只能留待往後才能見分曉。

至於那兩位被包成□□且暴打過的女奴,被安置在了府衙內院,並在藍瑩兒的建議下,請了蘇俞過來為她們看傷勢。打算等她們身體好轉后,再看如何安置。

當素池見到了從牢裏出來的清正之時,他陡然征住,轉而又捂面而哭,嘴裏一直念着: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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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完,即將進入下個案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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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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