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齊心

姐妹齊心

紫雲樓下的大帳里,裴灝見堂妹出去那麼久都沒回來,有些坐不住,對姜瓊華說:“我去找婉妹。”

姜瓊華笑着說:“表兄別著急,崔護衛又不會吃人,一會兒肯定送婉表妹回來!”說出與自己性格不相符的話,姜瓊華覺得還挺好玩。

“孤男寡女的,萬一兩個人看上眼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不是人之常情么!”姜瓊華說著,月子裏鬱結在心的煩悶忽然煙消雲散。

葉承默默喝着酒,偶爾與身邊的貴族青年聊幾句,每次目光經過姜瓊華的時候,都不由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裴灝悄悄和姜瓊華說:“念念,葉大將軍在偷看你!其他人也經常偷看你!”

姜瓊華冷眼看過去,在場的貴族子弟,不是年紀小就是太過跳脫,各方面都優秀的已經不多,像葉承這麼沉穩的更是沒有。

她知道不少人偷看了自己很多次,還有人好幾次想過來敬酒的,不過自己和裴灝一直聊着,沒人敢過來。

倒是葉承,要不是裴灝提醒,她還真不知道他在看自己。

是個克制有禮的。

她想。

大家吃吃喝喝,有看對眼的男女便出去走走,互相了解。曲江池上龍舟賽完了,各家族也都撤了帳子,外面空曠,有人提議大家去外面走走。

青年男女們三五成群來到陽光下,很快就玩開來,郎君們騎馬射柳,姑娘家鬥草、拿小弓射粉團,好不熱鬧。

姜瓊華坐在帳子裏看他們玩耍,正好獨孤若水過來找孟婉娘。

獨孤若水一看見姜瓊華那張臉,頓時喪失了理智,想起心愛之人和太後走得近,想起獨孤家與姜家不共戴天的仇恨,她想也不想就諷刺起來:“姜二小姐怎麼不去和人玩耍?是怕被說草包,不敢去吧?”

姜瓊華淡淡瞥她一眼,她從來不把獨孤若水這種可憐人放在眼裏,不過她的話倒是提醒了自己,妹妹在外人眼中的名聲不夠好,橫豎自己今天出來了,乾脆為她做點什麼。

獨孤若水被她這一瞥鎮住,有些後悔自己口無遮攔,就來到孟婉娘身邊。

姜瓊華笑了笑:“我要玩什麼,向來是隨心所欲,不過有人亂說話,我很不高興!飛鸞,把她趕出去!”

飛鸞應一聲,就要上前去。

孟婉娘忙笑着說:“獨孤小姐的話是有點不妥。聽說姜二小姐最是豁達大度,怎麼突然計較起這個來了?”

姜瓊華微微一挑眉,直直看她:“許你們說我,還不許我計較?”

獨孤若水皺眉盯着她,今天橫豎已經惹了她,乾脆就撕破臉,讓她難堪一回!等她撒起潑來,看以後還有誰家郎君敢要她!再鬧大一點,紫雲樓上的唐見淵說不定還會和姜太後起齟齬呢!

就陰陽怪氣地故意激她:“以前姜二小姐被說是草包,也不見姜二小姐生氣,怎麼今天反而生氣了?難道草包開竅了不成?”

姜瓊華偏不撒潑,只是柳眉一動,紅唇微勾,說不出的艷麗動人。她輕笑着說:“你口口聲聲說我是草包,可你,連草包都不如!”

“我哪一點不如你!”獨孤若水屢屢敗在姜家手上,被戳中痛處,失聲尖叫起來,“琴棋書畫、待人處事,你有什麼拿得出手的!”

在外面玩耍的郎君、少女們不由往這邊看來,不少人偷偷留上了心,也有人直接來到帳外看裏面的動靜。

“你,哪一點都不如我。”姜瓊華笑着扭頭,“善善,去借兩把琵琶來,讓大家看看,獨孤小姐是不是連草包都不如。”

“是。”善善讓飛鸞幫忙去飛雲樓,向宮廷樂工借了兩把琵琶。

姜瓊華笑着說:“先比琴棋書畫,再比騎馬蹴鞠,我倒要看看誰是草包!”

獨孤若水陰沉着臉,她怎麼有臉!就憑她,琴棋書畫都得敗在自己手上!

於是接了琵琶,與姜瓊華面對面坐在兩張月牙凳上。

姜瓊華試了音,說:“最好啊,輸的人在這裏大喊三聲我是草包,這才過癮!”

獨孤若水見她毫無懼意,又放出這樣的話,突然想起去年太妃們也是這樣試探姜太后,可結果卻是大家的臉被打得不能再腫了!

不,今天和那次不一樣!太后是有真才實學,是她們沒想清楚就去揭露太后,被打腫臉也沒話可說。可今天面對的是草包姜二,今天不一樣!

她這麼自欺欺人地想着,正要開始彈琵琶,姜瓊華卻先彈了起來。

那柔軟的素手只是一撥,便落下一陣鏗鏘清脆的樂音,讓人精神一振。

她彈的是《出塞曲》,一首琵琶高手都極容易出錯的曲子!

接着一聲一聲,獨孤若水只覺得自己的魂都被樂聲勾了出來,攪得稀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的全是一會兒怎麼躲過那三聲“我是草包”。

這個草包!她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那次太后彈《江山曲》,已經讓大家驚為天人,姜二這《出塞曲》卻全然不輸給她!

紫雲樓上,宴會已經結束,姜玿華聽見琵琶聲說:“下面好熱鬧,我們下去看看?”

唐見淵點頭,和她並肩下了紫雲樓,緩緩走過來。

很快,曲子到了終點,曲調急轉直下,突然歸於平靜,帳中仍有裊裊餘音,觀看的貴族男女都不由偷偷撫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四周一片寂靜。

“好!”葉承當先出聲,接着大家都叫起好來。

獨孤若水臉色煞白,她沒法彈到這樣的程度,原本以為自己和不思進取的草包比,勝出不是問題,可這姜二琴技居然如此高超!

姜瓊華笑着說:“獨孤小姐快開始吧,大熱天的,別讓大家久等。要是覺得比不過呢,喊三聲草包就可以啦!啊,要不一聲吧?我一直都很好商量的!要是不想喊,給我道個歉,發誓以後不亂說話,再也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再追究。”

有貴女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姜家二小姐還挺有趣的。

孟婉娘忽然看見唐見淵往這邊走來,便來到獨孤若水身後,對姜瓊華說:“若水剛出小月子,身子弱,不如我來替她彈奏,我與若水琴技本來就不相上下。”

姜瓊華看着她,點頭答應。

一來,自己如今頂着妹妹的身份,不好讓人覺得妹妹咄咄逼人;二來,孟婉娘的琴技高出獨孤若水許多,可最多只能和自己打個平手,沒什麼可怕的。

孟婉娘接過琵琶。

獨孤若水樂得有人替自己解圍,起身退後,看見唐見淵和姜玿華並肩進來,臉上又是一怔,後悔把出風頭的機會讓給了孟婉娘。

大家忙對兩人行禮。

唐見淵沒有答話,讓姜玿華先進帳子。

姜玿華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都進來吧,外頭太陽毒。”

大家進來,端正坐着看兩人比拼。

葉承與唐見淵關係最好,坐在他下首處第一位,離姜瓊華也很近,只一眼就將她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五官精緻絕美,鳳眼中光華流轉,活潑俏麗,又有着不容人欺凌的倔強,一舉一動都牽着無數少年的心,也讓葉承覺得帳內的一切都跟着美好起來。

孟婉娘當下沉住氣,轉身面向天子,臉頰微微泛紅。這種時候,誰輸誰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給天子留下好印象,於是選了《江山曲》,不那麼容易出錯,且氣勢也不弱。她徐徐彈了起來。

唐見淵對姜玿華低聲說:“與念念相差甚遠。”

姜玿華毫不謙虛地說:“那當然,不然母親當年為什麼煞費苦心給我們選名師?這些人與姐姐比試,真是自不量力。”

一曲彈完,從大家的表情看,果然是孟婉娘輸了。

孟婉娘卻不慌不忙起身,抱着琵琶對唐見淵行禮。

唐見淵彷彿沒有看見,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沒見着崔守疆和裴婉,反倒覺得欣慰,那兩人肯定是玩到一起去了。

姜玿華怕姐姐累着,讓她過來在自己案幾邊坐着,宮人們忙給姜瓊華端上茶來,小心伺候着。

獨孤若水腦子裏亂糟糟的,看着姜氏姐妹絲毫無差的臉,她彷彿自言自語般說:“不對,姜二小姐怎麼可能有如此琴技,會不會是太后和姜二小姐互換了身份?”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要不然大長公主信誓旦旦說太后被毀了身子,可為什麼查出來太后是清白的?大長公主不會拿她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是這樣沒錯了!她們互換了!真正的草包是那個太后!

這句質疑一出,不少曾經在背後笑話過姜玿華的人也起了疑,或許真的是太后扮成二小姐,為她挽回名譽也說不定。

獨孤若水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嘴角含着冷笑,死死盯住姜家姐妹。

姜玿華微揚着頭,冷冷看獨孤若水,說:“我聽見念念彈琴,正好技癢,那便也彈一曲。彈什麼好呢?大家說說。”

“《出塞曲》、《江山曲》、《月宮行》!”獨孤若水說,前兩首很難,最後一首會彈的人不多,總之都是驗證琴技的曲子。

姜玿華鳳目灼灼,接了琵琶,學着姐姐的樣子冷冷說:“那就請各位洗耳恭聽!”

說完,整個帳子幾乎所有人又進入了目瞪口呆的狀態。

曲終,不少人意猶未盡,獨孤若水和孟婉娘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又想狠狠扇自己幾巴掌。

不過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太后和姜二小姐的琴技沒得說,都是帝都首屈一指的!

姜瓊華看着有些搖晃的獨孤若水,說:“接下來比下棋。要比就比難一點的,我們下盲棋吧?”

“我不會。”獨孤若水說。

孟婉娘倒是很想表現表現,可她也不會,只好閉嘴不說。

“那怎麼辦呢?”姜瓊華不屑地一笑,今天自己來這麼一出,打擊獨孤若水不是重點,重點是讓大家知道妹妹有真才實學,所以自己必須讓人看見兩人都展示琴棋書畫!

於是向姜玿華說:“太後娘娘,不如我們來下一局吧?”

“好。”姜玿華不在乎自己名譽怎麼樣,但不想姐姐的苦心白費,就答應下來。

宮人們擺上棋盤,兩人開始對弈,不少懂棋的人看出來,兩人每一步都下得極妙,至少他們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應對出來。

下棋很費時,天子不說走,大家也只能等着,況且不少人真心想多看一會兒姜氏姐妹。帳中有些熱,太監們搬來冰籠,裏面浸了瓜果,宮人依次給大家分了。

姜玿華下意識就要去拿冰西瓜吃,唐見淵見她又要吃冰的,低咳一聲。

姜玿華伸出去的爪子只好收了回來,專心和姐姐下棋。

姜瓊華見目的達到了,便不繼續廝殺下去,笑着說:“太後娘娘,要是一直下下去,只怕到天黑都分不出勝負呢!”

“正是,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姜玿華讓人撤了棋盤。

姜瓊華笑眯眯看向獨孤若水:“還要比嗎?比寫字?比作畫?啊,我師從魏師父,你的書畫水平如何?”

獨孤若水早被方才唐見淵阻止太后吃冰瓜氣得渾身冒汗,現在又被人這樣奚落,差點昏死過去。

孟婉娘也知道自己今日無法再出風頭,便輕輕拉她的衣裳,對上面三人行禮道:“若水本就身子不好,恐怕是中了暑氣,一時頭暈說錯了話,請姜二小姐見諒。”

姜瓊華笑道:“好啊,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過,有這次沒下次!下次再讓我聽見你亂說話,也許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獨孤若水忍着氣,表情格外不好看。

葉承看不下去了,說:“獨孤小姐出言不遜,姜二小姐願意原諒,是姜二小姐有氣量。獨孤小姐出身名門,該知道哪些話當講,哪些話不當講,可為何毫無歉意?”

“葉大將軍說得是。”獨孤若水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強撐着向姜瓊華彎腰低頭,“姜二小姐,今日是我說錯了話,請姜二小姐莫怪。”

姜瓊華不屑地笑笑,自顧自喝茶。獨孤若水道歉是應該的,至於原不原諒,那就是自己的事了,要是自己不替妹妹立點威,她們還真當妹妹是好欺負的!

大家都同情地看着獨孤若水,同時慶幸自己從來沒有當面嘲笑過姜二小姐,並且以後也不敢在背地裏嘲笑她了。

不過同情過後是厭惡,畢竟獨孤家聯合慕容英想篡位,要是真把唐家和姜家斗下去,在座的許多人恐怕都沒有好果子吃。葉承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他們不約而同想起一個月前的叛軍圍城。

事已至此,姜玿華髮話了:“若是沒事,各自去忙吧。”

大家都退出去。

獨孤若水一出帳子就暈了,孟婉娘忙讓侍女們把她扶上馬車,兩人灰頭土臉地走了。

而崔守疆和裴婉騎馬回來,看見大家臉上精彩的表情,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問對方:“錯過什麼好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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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唐見淵:又是毫無存在感的一章!

姜玿華:不,陛下有點頭,有阻止我吃瓜!

唐見淵:(打滾)不夠!要親親!要抱抱!

姜玿華:陛下腦子裏都是些不正經的東西嗎?

唐見淵:都是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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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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