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天色昏黃,芒果樹鎮邊上唯一一家不需要身份證的酒吧里聚集了大量的未成年人和無業人士。室內空氣很差、又悶熱,即便是在大白天,也放着容易讓人心跳過速的勁爆音樂,只不過音量沒有夜晚那樣大。
May坐在吧枱邊,一邊喝手上的啤酒,一邊不時地看一眼手機。
前兩天發出去的短訊還是無人回復,她發在論壇上的帖子也回應者寥寥,僅有的幾個評論都指向博物館裏剛出土的那本的古書。
她摸着身上細小的傷口回憶起了可怕的事:自己幾天前不知為何會突然站在家門口,腦袋裏卻沒有任何關於那段時間的記憶。
May嘆口氣,把手機塞進了口袋。
突然,什麼人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頭看去,頓時一僵。
來人是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身上穿一件邊緣發白的牛仔夾克,一開口便帶出濃重的酒氣和煙味:“小姐,有空聊聊嗎?”
他的聲音沉悶沙啞,May還未聽完就立刻跳下椅子:“沒空!”
但她的腳幾乎還沒沾着地面,就被拖住了胳膊。
“就給我一杯酒的功夫,不會很久的。”夾克男粗糙的手死死捏着她的手臂,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她,“你用低價貨搶了我的地盤,就想這麼算了?沒這個道理。”
May使勁掙扎,卻難以掙開,只覺得手臂一陣陣疼痛。她四下看去,所有人都在飲酒、抽煙,沒有任何一雙眼睛注意到自己的情況。
權衡之下,她只好暫停了反抗。
“你還算識時務。”夾克男手上的勁兒鬆了些,卻仍沒放開她,“走,我的車在外面。”
他說完,拽着May一路擠開人群往外走。女孩的腳步不時被路人絆得踉蹌,她不停地觀察周圍,試圖找機會溜走。
“瞎看什麼,走!”夾克男粗魯地催促她。
突然,她看見左前方站着個高胖的黑人男子,這大個子和抓着自己的傢伙一向不是很對付。
趁夾克男不注意,她狠狠踢了一下黑大個的小腿肚子,這個力道加上尖頭高跟鞋,足夠引起他的注意了。
“Fuck!”黑大哥猛地轉過身來,一眼看見夾克男,“你他媽活膩了?”
夾克男一臉莫名其妙,怒氣陡生:“你他媽放什麼屁?!”
“我□□大爺!”黑大個用力一推夾克男,“上次叫警察來的是你吧?這事兒老子不計較你就當沒發生過了?今天非教你做人不可!”
黑大個的聲音很大,引起了周圍一陣小規模的鼓噪,眾人紛紛側目,人群中現出了一條不寬的通路。
May看準時機,猛地一甩夾克男的手臂,拔腿往反方向跑去。
“臭□□給我站住!”夾克男的聲音在她身後炸裂。她心慌,跑得更快,一路上撞到了好幾個人。
“小心點。”
她不小心踩到了一個人,may焦急地抬頭,只見眼前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擋住了去路,他一頭微卷的黑髮垂在耳際,兩道鋒利的濃眉壓在碧藍的眼睛上,嘴角含笑。
男人此刻正眯着眼睛看着她,眼神里頗帶玩味。
這裏是通往酒吧倉庫的走廊入口,她急於藏身,敷衍地拋出句“抱歉”就想往前走。
黑髮男人攔住了她:“我的鞋被你踩髒了。”
他的語氣悠哉,似乎在刻意與人作對。May剛想發作,低頭一看,卻發現男人穿了一雙無比風騷的黑色馬丁靴,被自己踩了一腳,上頭的白痕格外明顯。
她一時失語,身後夾克男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左數第三間屋子是空的,其他都堆滿了雜物。”見May的臉色越發難看,黑髮男人終於不再逗她,側身閃開一條道。
May卻遲疑了。
這人為什麼要幫她?
“還不走,你想被抓嗎?”黑髮男人看着她笑了笑。
“媽的,臭□□你給我滾出來!”
夾克男罵罵咧咧的聲音近在咫尺,她一咬牙,病急亂投醫地鑽進了左數第三間屋子。
剛把門關好,就聽見兩個男人交談的聲音。
“你看見一個亞裔女孩了嗎。”夾克男的語氣不大友善。
“沒有。”黑髮男人的聲音懶洋洋的,聽聲音還掏出根煙抽了一口,“告訴你個小常識,倉庫里堆的是雜物,不是女孩。”
夾克男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上下打量這人和他話的可信度。最終,他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出來吧。”
黑髮男人一把拉開屋門,站在門內的May不動,一雙亮盈盈的黑眼直盯着他:“你叫什麼名字?”
“內森。”男人倚着門框,笑看她,“怎麼樣,不請救命恩人喝一杯嗎?”
May不回答,逕自從他身邊的縫隙中擠了出去,往前走了好幾步,突然回頭:“不是你說要喝酒的嗎,走不走啊?”
內森笑着掐滅手裏的煙,跟了上去。
十幾分鐘后,兩人坐在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吧里。內森好像認識這兒的老闆,May進來時竟然沒被查身份證。
“你心裏肯定有事。”在May第三次偷偷看手機之後,內森說道。
“你不也是?”這兒的酒不像剛才那地方摻了水,May沒喝兩口臉就紅了,指着內森正亮個不停的手機。
“沒事,騷擾電話。”內森端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全是來自阿雲嘎的信息,警告他不準私自行動。
他關掉手機塞進口袋,蹺着二郎腿看向May:“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心裏有什麼事?”
“幹嘛?”May抬起頭,用有些迷離的眼睛看着他,“說出來你能幫我解決啊?”
“不一定,但我肯定能幫你。”內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的手指骨節修長,薄唇被酒液浸濕,帶了些暗示意味,“排解。”
May勾唇,傾過身子靠近內森:“你對每個第一次見面的人都這麼隨便嗎?”
“也許吧。”內森挑了挑眉,伸手擺弄她的發梢。
頭頂上的燈光變成冰冷的藍色,拉回頭髮的May突然發現內森臉上出現了些和他氣質格格不入的落寞神情。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只覺得味道酸澀。
酒精的作用下,她對着陌生人吐露了數日來縈繞心頭的困擾:“你聽說過吸血鬼嗎?”
內森玩味地笑笑:“念書的時候倒是痴迷研究過一段時間,不過現在看來,這都不過是些傳說罷了。”
“不,不是傳說。”May的醉意更濃,雙手不安地交疊在一起。
“你怎麼知道?”內森眯起了眼睛。
May突然顯得有些無措,“我好像發現了些什麼,但萬一那都是我根據一堆破紙臆想出來的玩意兒呢?”
她無力地自言自語,面對陌生人,她把心中困惑悉數傾吐:“我查了這麼久,還是看不懂,但是我發現——”
她猛地停住話頭。
“你發現什麼了?”
May的臉色有些蒼白,警惕地瞪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幹嘛!”
“你把它放在哪了?”內森溫柔地看着她,“它這麼讓你心煩的話,就把它放到看不見的地方去吧,眼不見為凈。”
May搖搖頭:“不行,我要看着它才能安心……”
她說著,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向後一仰。
“咳,我怎麼會和你說這些?”片刻后,她用冰涼的手背貼住發燙的額頭,後悔地道,“把這些事忘了吧,就當聽了個編得比較失敗的故事。”
她起身要走,卻被內森喊住。
“下次在哪見面?”
“沒有下次了。”
“哦,是嗎。”他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