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

翡翠

賈元春這一覺果然睡得不安穩,林翡和抱琴抱畫三人也是好一頓忙乎。

次日,賈元春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身體有些乏累,但精神卻格外清明。

“抱琴。”

賈元春喚人,卻發現嗓子有些發啞。

“小姐,你終於醒了。”抱琴聽到叫喚連忙跑了進來,“王大夫的葯管用,小姐也不發熱了。”

抱琴確定賈元春身體好了,就開始忙前忙后。

這會抱畫也點着一盆熱水過來,開始和抱琴一起為賈元春擦拭。

“怎麼就你二人?”

賈元春這會理智回來,看着忙前忙后的倆人皺了皺眉頭,語氣也帶着些許不滿。

“翡翠那丫頭昨日與我和抱畫三人一起守的夜,正在小廚房熬藥,小姐昨夜發熱,可是嚇壞了奴婢幾個,好在現在無事了。”

抱琴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其餘幾個小丫頭早就嚇破了膽,熬個葯都哆哆嗦嗦的,總是失神燒乾了葯,還得翡翠親自去才行,後來奴婢瞧着他們在這也是添亂,而奴婢三人倒也忙的過來,便沒有喚他人來。”

抱琴看到賈元春面色好了些,又開口說道,“是奴婢自作主張了,還請小姐贖罪。”

“罷了,你說的對,真心對我的不過你們幾個罷了。”

賈元春看到抱琴抱畫眼底都泛着青色,也知曉他們說的是真的,忙乎了一晚上。

“抱琴姐姐,抱畫姐姐,葯熬好了,我拿到外間用文火熱着,等小姐醒來還要在喝一碗才行。”

林翡手中端着葯壺,掀開門帘也沒抬頭,輕聲說著。

把葯弄好在抬頭髮現外間根本沒人。

這時內室的門帘拉開,抱琴笑吟吟地開口,“你這聲音雖然放輕,可從這內室聽的到還是一清二楚的。”

“抱琴姐姐,你怎麼從內室出來,可是小姐醒了?”

林翡見抱琴的模樣便知是玩笑話,咋了咋眼眸驚喜的問道。

“可不是,正念到你呢,你就進來了,快把葯也拿進來,小姐這會精神好了,燒也退了。”

“那真是最好了,小姐可算是好全了。”

“快進去吧,我去給小姐那些吃食過來。”

“抱琴姐姐,小廚房內我熬養胃的粥,正在那溫着,還有清爽的小菜,倒是可以先給小姐墊一墊,也省的一會小姐空腹喝葯難受。”

林翡把熬的葯盛好,正輕輕的用扇子弄溫,聽到抱琴的話連忙說道。

“好,還是你想的周到,我這就先拿過來。”

抱琴笑着點了點頭。

內室的賈元春完全能聽見外室的說話聲,嘴角微微彎了彎,心底對林翡倒是更滿意了。

到底是今上更勝一籌,最後太子被困在府邸聽候發落。

不知太子是心灰意冷,還是什麼想法,竟是把府邸中的妻妾兒女全殺了,最後自刎在太子府邸。

今上倒真的勾起了慈愛之心,想起小時候教育太子的時間,想起往日太子的孝順,一時之間感慨萬分,神情有些萎靡,甚至忍不住自我反省,是否他真的做錯了。

但更多的還是遷怒,既然他沒錯,太子沒錯,錯的就是太子身邊那些挑撥的人。

張氏作為太子太傅,自然首當其衝,滿門抄斬。

只要是參與反叛事情的家族都沒有一個好下場。

賈府也是心驚膽顫,最後發現他們竟然沒有被發落,想來是因為太子不重視他們,起兵時壓根沒想到賈府,倒是逃過了一截。

賈母,賈赦,賈政具都鬆了一口氣,但是卻也愈發的小心起來,輕易不出府走動,就怕招了上邊的眼。

只是……

王夫人聽聞張氏一族均被斬首的事情,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

不過她也知道不能在人前表現出來,因此只是一個人在屋子內的時候笑幾聲罷了,然後便想着,怎麼才能除去礙眼的張氏,以及那個佔了賈珠嫡出長子位置的賈瑚。

左想右想,最後還是叫來了心腹周瑞家的,最後定了主意。

等林翡自以為太子事件已經過去,府中也安穩下來,卻沒想到賈府的大太太和瑚大哥兒居然出了事。

最後大房的子嗣竟只剩下了剛出生的小嬰兒賈璉,被賈母抱在正房養着。

林翡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知道其中必定有事,但是她又能做些什麼,且不說賈府人多,每日裏走兩步便會見到個人,就是她提前知曉消息,也不過是無力挽回罷了。

張氏和賈瑚的死便沒有在賈府中激起過大的水花,畢竟現在二房掌權,張氏一族又已經無人,只是赦大老爺愈加頹廢不爭,整日流連美色罷了。

轉眼便開了春,氣候漸暖,但是春風卻依舊冷冽,賈府已經出了孝。

只是因為年底發生的事,外頭依舊緊張,一時之間賈府更是低調的不敢有任何動作。

當今一直精神不振,太子死後,連續發作了好些之前跟太子做對的受寵皇子,等到皇上在處理政事時,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幡然看過,竟是無一人是他滿意的繼承者,情緒更是瞬間低落,竟產生了禪位的想法。

到底在氣候漸暖的時候,當今傳位給了剩下的唯一還算可培養的皇子,也是之前最不受寵,被當今多番忽視,要依靠太子維護才能在宮中得以生存的六皇子,前朝後宮更是一片嘩然。

賈府在得知消息后更是震驚,隨後卻是鬆了一口氣,這位六皇子也算是太子一脈的,想來他們這些原太子黨應是不用太擔心了。

卻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賈府沒了在前朝的耳目,信息非常不通,此時想起賈元春已有十四歲,然今年本就是選秀年,又是新皇登基,應是擴充後宮之時,更是心思浮動。

就是賈元春自己,也是一樣的心思。

也因此,從賈府中不斷傳出大姑娘生的好,日後必有大造化的傳言。

賈母更是時不時的喚賈元春陪伴,心肝肉的疼着,賈府的一切用物也都先可着大姑娘這邊。

賈元春這日看着下邊送過來的簪子,即便她生在富貴窩,不是眼皮子淺的,也不得不讚歎,這次送過來的配飾確實款式新穎精巧,讓她愛不釋手。

“小姐真是配極了這個簪子,看上去竟像仙女下凡了,其他人可帶不出這種感覺。”

林翡為賈元春梳了新款髮型,正是搭配新送來的簪子,再配合髮型化了新的妝面,弄好後顧自欣賞了下,便忍不住打趣。

“翡翠形容的可真是形象,小姐可不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說出去,咱們啊,都是伺候仙女的。”

玲瓏也在一旁湊趣。

“你們幾個小丫頭就會哄的我開心。”

賈元春面容端莊大氣,從未做過這種裝扮,一時新奇,再加上旁人的誇讚,她自己亦是覺得自己與平日不同。

“翡翠玲瓏說的對,小姐這樣的裝扮真是讓人流連忘返,捨不得錯眼呢。”

抱琴在一旁聽見幾人的話也不阻止,見賈元春確實高興也湊着說了幾句。

玲瓏聽到抱琴的話,雙頰倒是浮上一層粉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翡面色不變,只是抿唇一笑。

“好好好,你們都有理。”賈元春望着鏡子中的自己,高興的開口,“抱琴,我記得,之前我有收藏花簪,按梅蘭竹菊雕制的,你去找出來,你們四個一人一支,誰也不能說我偏了誰。”

前段時間抱畫被放出去嫁了人,此刻林翡,珍珠和玲瓏均被提升為一等丫鬟,與抱琴平級,但他們都是以抱琴為尊,因為知曉賈元春最信任抱琴。

“那奴婢先在這謝小姐賞了。”

珍珠之前沒插上話,連忙搶先開口,笑吟吟地看着賈元春,做了一個禮,毫不推辭的湊趣。

“瞧瞧,可給這惦記着我的東西呢,竟是都不推辭就謝了。”

賈元春笑着指了指珍珠,眼瞅着旁邊的三個丫頭說道。

抱琴眼神閃了下,笑吟吟的湊趣,“好你個珍珠,倒是讓你搶了先,可是想先選小姐賞賜的簪子了。”

“還是抱琴姐姐懂我的心思。”

珍珠被抱琴的話轉移了注意力,沒有多思賈元春的話。

賈元春這裏表面上倒是一片喜樂融融,那此刻賈母的住處便是瀰漫著低沉的氣壓。

賈母處集齊了賈府的幾個主子,丫鬟們都被遣散至門口守着,幾個主子均是愁容慘淡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我的元春,怎生,就有了這些波折。”

王夫人本想說命苦,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賈府富貴,再一個她認為賈元春有大造化,即便是無心之言都有可能折損了福氣。

賈赦坐着沒說話,看到王夫人模樣也沒反應,他內心也很可惜。

“閉嘴,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誰又能想到新帝會取消今年的選秀,太上皇還能同意。”

賈政被王夫人的哭聲吵的心煩,忍不住呵斥。

“好了,老二,你媳婦也是着急。”

賈母也不耐煩,但此時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轉頭又眼巴巴得看向賈赦,“老大,你有什麼看法?”

“母親,兒子亦覺得可惜。”賈赦搖了搖頭嘆氣去。

賈母見此,便知道無法了,也忍不住泄氣,她本想着如甄家般,送元春進宮,為家族博富貴。

卻沒想,連機會都沒有。

倏地,賈母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又很快否認,不行,賈元春好歹是國公府的嫡女。

賈家幾個主子低沉的各回各處,誰也沒想着告訴賈元春一聲,不想讓其跟着操心。

王夫人回到住處,本想着和賈政商量商量,卻沒想賈政也正煩心,下意識的想逃避,便不耐煩的去了趙姨娘那裏。

氣的王夫人倒仰,心裏更恨趙姨娘那個賤人,只是現在賈元春的事情重要,只能暫時放過那個狐狸精。

王夫人左思右想,突然眼神一亮,對着門口喊道,“周瑞家的。”

“太太。”

周瑞家的一隻手在門口,本來看二老爺離開,屋內王夫人摔打東西的聲音,還不敢進去,可現在王夫人喚她,周瑞家的即便內心不願,也只能硬着頭皮進去了。

王夫人把寫好的信封好,遞給周瑞家的,“你去找哥哥,帶着信兒回來。”

“是,太太。”

周瑞家的鬆了一口氣,結果信封鄭重的回答,便轉身出去了。

再說王子騰接到王夫人的信也是一陣頭疼,但為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小心思,暗自思忖了許久,最後提筆寫了回信。

王夫人接收到哥哥的建議,心裏雖然心疼女兒,但到底是榮耀和兒子佔了上風,收好信后,便緊趕慢趕的去了賈母處。

“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賈母此時真的不想搭理王夫人。

“老太太,這不是我也着急元春的事,便和哥哥提了一嘴。”

王夫人頓了一下,還是無視了賈母語氣中淡淡的嫌棄。

“哦?親家可是有什麼主意?”

賈母現實皺了下眉頭,有些不滿王夫人私底下聯繫娘家,轉念想到王子騰現在在朝中的地位,內心深深的嘆了口氣。

“哥哥說,固然不能大選,但一年一度的小選可沒取消,憑咱們元春的好樣貌,哥哥在宮中再操作一番,倒也不是不能行。”

“你……”賈母氣的把手中的茶盞摔了出去,“你可是大姐兒的親母,堂堂國公府的嫡長孫女,怎麼能去干那伺候人的活,即便是皇室,亦是,亦是……”

未盡之言賈母到底沒說出口,穿着粗氣目光冷冷的望着王夫人,可心中那一絲妄想到底是被挑起,只是還顧着臉面。

“這讓其他勛貴之家知曉,你可知道,他們會如何在背後笑話咱們,而且當今是個什麼性情,誰都摸不準,怎生大姐兒進去便會被看重?而且,你忍心嬌養大的女兒進宮伺候人?”

“老太太,我是大姐兒生母,自是不忍心,可這也是為了大姐兒的人生,亦是為了咱們府以後的發展,我不忍心也得忍心。”

王夫人淚眼漣漣,手中扭着帕子一邊擦拭淚水一邊哭訴。

“哥哥說了,會聯繫甄太貴妃,自是不會讓大姐兒做那普通宮女,會安排着進皇后的宮殿做女官,想來見到皇上的機會也更多,還能帶個婢女進宮伺候着。”

王夫人一邊說一邊小心打量着賈母的表情,見到賈母臉色也帶着些意動,更加勸說道。

“說起來,宮中還有太上皇在,太上皇一向重視咱們榮國府,想來大姐兒在宮中不會受到太大刁難,就是皇后也好顧及着些,咱們府中在多送些銀兩,元春是個聰慧的,只要把握住機會……”

賈母沒有出聲,但實際上,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過了半晌,賈母才慢悠悠地開口,“就是要大姐兒先苦了些。”

“苦盡甘來,以咱府中地位,大姐兒又是個有大造化的,想來不會等太久。”

王夫人眼眸一亮,知曉事情差不離了。

“這事不急,大姐兒年齡還小,可以緩一緩,要找個好時機。”賈母表情淡定的說道。

“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到。”王夫人面帶笑容的附和道。

“這事還得麻煩親家安排了。”賈母看着喜形於色的王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嫌棄,但掩飾很好的客套。

“老太太嚴重了,都是自家親戚,就是大姐兒真成了,哥哥那邊想來也是高興的。”

王夫人連忙回道,但是她說的倒是心裏話。

賈母點了點頭,亦是和王夫人一樣的想法,只是不好表現出來罷了,隨後臉色又帶着些許猶豫,“只是這事,還是要和元春說一下,要好好安撫。”

說到這王夫人臉上也帶着一絲猶豫,畢竟是自己女兒,還是有些心疼的,“大姐兒是個明理的,想來她能明白老太太的一番苦心。”

賈母深深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嘆了口氣,“罷了,我就和元春好好說道的,你先回去。”

王夫人也不再多留,施禮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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