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春秋 第一百一十八章 賤不賤啊
戎洲阿莫家族的長老從未想過，死亡，會來得如此平靜，他已從剛才的極度憤怒中緩了過來，眼睜睜看着那團黑氣透過衣衫，侵入自己的身軀之中，他想要動用靈氣去阻隔，但為時已晚，最先遭到破壞的，就是自己所修的道則，氣府之中的靈氣時而激蕩，時而低沉，甚至隱約間有要衝破氣府的徵兆，道則已經開始不受自己控制，戎洲長老心裏明了，自己栽在賀成手裏了。
預見到不可避免的死亡，倒是令阿莫家的長老態度平和了下來：“賀成公子，當真是舉世之奇才啊，你前前後後說的話，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最後那道黑氣？”
賀成偏偏腦袋，看着慢慢倒下的老人，點了點頭：“你我修為差着一個層次不說，你對付起我來，又太過沉穩保守，我不這樣做，怕是連閣下體表那層護體靈氣都無法破去。”
老人嘆氣：“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我原本打定了主意，不與你徹底交手，頂多就是糾纏，但還是沒能忍住，我以為公子已經沒有底牌了，對了，有一事不明，當初相遇，在樹林邊的時候，公子真有後手？”
賀成蹲了下去，長長鬆了一口氣，戰鬥了這麼久，他一直是挨打，就算反擊，那次數也少得可憐，直到現在，這長老的氣息已經完全萎靡下去，只需片刻，其身上的道則就會徹底消散，賀成這才放下心來，看着老者期許的眼神，賀成搖搖頭：“若是有後手，何必冒着被那阿莫西林一道斬殺的危險，當然是到了窮途末路，不得已，才出的下策。”
“下策？”長老苦笑，卻連表情都不能改變了，知覺與感官正在消失，他趁着最後幾口氣，感嘆道：“公子有一點沒說錯，我這鍊氣一路，的確走的是野路子，不知公子師承何處？我觀公子的基礎功極其紮實，即使不動用這道黑色的詭異氣體，我仗着境界想要碾壓你，也是不可能的。”
“華夏，鶴家。”賀成語氣平淡，看得那老者聞言之後雙目中閃過一絲神采，又迅速暗淡下去。
“天下鍊氣出華夏，倒是沒錯，倒是沒錯。”老人聲音漸漸衰微下去，最終不可聞，更見他再有動作，賀成估了估時間，心頭有些糾結，說起來，若非實在是沒法子了，他也不願意動用死氣，畢竟現在混沌不知去向，這滿溢出來的沾染了因果的死氣，不知要如何處理，混沌那句道不染因果，賀成一直記得。
眼看着老者的身軀也逐漸消散，一脈脈黑色的氣體湧出來，這是新產生的死氣，賀成試探着伸手，猶豫了半晌，終極還是沒有收回氣府，在最後關頭他想了起來，這個道境的終極，可不是個好東西，賀成眼睛一眯，抬手勾動靈氣，將那幾脈死氣往下壓去，賀成又張嘴吐出一道死氣來，他要以死氣困束住死氣，若是最後關頭那赤金色巨眸還是非要將他所鎮壓的東西，強行加諸到自己身上的話，乾脆就將這幾脈死氣釋放開來，就算達不到當初天璽城裏的效果，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賀成反手控制着自己吐出的死氣將那幾脈死氣包裹住，取出玉瓶，收入其中，可就在這一剎那，賀成渾身顫慄起來，汗毛炸立，他感覺自己像是身在巨獸嘴邊，隨時都會喪命一般！
一隻手搭在了賀成的肩膀上：“倒是沒料到啊，你居然是華夏的鶴家的人。”那聲音漫不經心，賀成僵硬在原地，不敢動彈，即使先天之道被掩蓋住，自己也不應該沒察覺到有人靠近才對！並且，賀成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身後那個聲音的主人笑了起來：“怎麼，賀公子不認得我了？”
那人並不着急動手，畢竟賀成再厲害，也不過一個元門境界的鍊氣師，那人自信一旦交手，能在一招內將賀成擊斃。他收起了搭在賀成肩上的手，踱着步子，一步步走到賀成面前，伸出腳來，踢了踢正在消散的那戎洲老者的身軀，咒罵道：“真是廢物！境界高出一層，都還斬殺不了，你們戎洲的修道者，未免太過無用了！”他又踢了幾腳，加速那老者身軀的消散程度，這才罷休，轉過身來，一臉冷笑看着賀成。
是羅什摩！
賀成的嘴角還留着方才戎洲長老一擊造成的血跡，面對羅什摩挑釁的目光，心中清楚，就算自己現在是巔峰狀態，也不可能打得過這乘靈境界大圓滿的羅什摩，大圓滿，就意味着隨時都有可能邁出最後那一步，一步入乾坤，或者說現在的羅什摩，已經是半步乾坤了，這與尋常乘靈境界的那戎洲長老，有着質的區別。
賀成深吸一口氣，羅什摩側頭：“哦？公子還不死心？以為能殺我不成？”
推掌如驚雷，賀成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羅什摩一掌拍飛，這可不比之前那長老畏首畏尾的進攻，賀成聽得咔嚓幾聲，不用探查也能感知到，被羅什摩拍中的腹腔里，已經斷掉幾根肋骨了，賀成用以護體的靈氣，在羅什摩的這一掌面前，跟紙糊的一樣。
羅什摩甩甩手，咋舌：“我家長輩與我說過，世間天驕不少，但只有活到最後的，才能成為真正的大人物，賀成公子有可以自稱天驕的資格，卻沒有成為大人物的命啊！”
賀成抬手：“我與迦爾什納的關係，你難道不知情？”
“不知情？”羅什摩笑起來：“那迦爾什納算什麼東西，你可知那一日要殺你的是誰？那是雲上二十一天的公子哥，迦爾什納替你攔住了羿雲公子，這事兒要是傳回去，只怕整個雲上二十一天都會震怒，凡夫俗子，也敢觸仙人？”
賀成無言，羅什摩也明顯不像與他多說了：“說多了也是無意義，畢竟公子馬上就要成為困束在這道境空間中的孤魂野鬼了，嘖嘖嘖，要怪啊，就怪投錯了胎，沒能成為雲上的存在吧！”
羅什摩陰惻惻笑着抬起手來，屈指一抓，四面氣流內卷，堆積壓縮，構築成型，在羅什摩手掌外形成大了一倍的爪，對着賀成就抓了下來。
賀成出奇的平靜，像是放棄了掙扎，但是實際上，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事到如今，他只能賭，賭那個人會來赴約！
眼看着羅什摩這一爪要落到賀成天靈處，白日起雷聲，那道雷霆從賀成身後的樹林中來，越過了賀成，撞上了羅什摩，靈氣潰散，羅什摩匆忙後退兩步，看着賀成身後茂密的林木：“是哪位前輩，為何要攔我戎洲二十七局行事？”
“前輩嘛，不敢當。”溫和的聲音，從賀成身後傳出來，賀成周身放鬆下去，果然，他還是來履行約定了。
迦爾什納從林木中緩緩走出來，手中還有一道雷霆，羅什摩眼睛怒瞪：“你！”
迦爾什納側頭看着賀成：“公子既然完成了我的考研，我自然也會履行我的約定，此地沒有公子的事情了，還請公子先退去十里地，稍後我再來找公子。”
賀成躬身抱拳，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緩緩朝着迦爾什納身後的樹林走去。羅什摩怒極：“你敢走！”他抬手，憑空一握，便是一柄長槍凝聚出來，踏步一躍，便要轟殺賀成，但迦爾什納搖了搖頭：“何必！”雷霆席捲出去，再一次將羅什摩的攻勢硬生生轟散。
羅什摩落地，又咬牙叫了一聲：“迦爾什納！”但迦爾什納並不說話，只是看着羅什摩，意思很明顯，你不動手我就不動，你若動手，我必然攔你。
直到賀成消失，羅什摩都不敢再動，他雖說是與迦爾什納一同來到這顆藍星上的，但是在這之前，從未與迦爾什納交過手。迦爾什納收起手中雷霆：“既然他已經走了，你也可以回去繼續陪着那雲上的公子哥了。”
“你當真要找死？誅殺此子，換得那羿雲公子的諒解，不好嗎？”羅什摩質問迦爾什納，同為降臨者，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這迦爾什納非要護着這麼一個原始星球上的修道者，還不止一次！
迦爾什納表情平靜：“世間諸多事情，並非都要圍繞着雲上二十一天轉。”
羅什摩表情一變，審視着眼前的人：“好你個迦爾什納，你，你竟敢這般說！我看你必然是與那赤軍有勾連！”
“說了若是就有勾連了，那倒是真好。”迦爾什納淡淡笑了起來，目光中有殺意起，羅什摩這一句話，已經將兩人推向不同方向了，迦爾什納若是不殺羅什摩，等他添油加醋報告給本就忌憚迦爾什納的人物后，莫說雲上，這片宇宙中，哪裏還會有迦爾什納的容身之地？
羅什摩握拳：“你敢質疑雲上的大人們！”
“我與你不同，你當奴才當久了，便習以為常了，面對這些人，你高高在上，面對雲生的人，你恨不得鑽到他們腳底下去被他們踩着，賤不賤啊，羅什摩？”迦爾什納淡淡問道，絲毫不懼，大戰已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