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徹查
大夫人這場病姑且算得上來勢洶洶,掰着手指算一算,也有半個月了。沈眠同沈蓉平日裏去侍疾,都侍候的小心翼翼。
今兒大夫開了新葯,沈眠服侍着大夫人剛剛用下去,大夫人就捂着嘴面色發白,一旁的婢女見了忙端了銅盆接上去。大夫人指尖攥的發白,一股腦的竟將葯都吐了出去。
“夫人如今連葯都用不下了,這可怎生是好。”劉姨娘用帕子拭着眼淚。
沈眠拿着帕子給大夫人擦着嘴,聽見劉姨娘的話眸色一暗,卻並沒有搭話。
反倒是沈蓉,她抬眼小心的瞅了一眼沈眠,似乎是有些猶豫的說道,“前兒大夫人不讓二姐姐祭祀,二姐姐執意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事兒……”
“蓉兒!”劉姨娘低聲呵斥,“偏你話多!”
沈蓉身子一震,似乎被嚇到了。她紅了眼眶,小步走過去拉着沈眠的袖子,“二姐姐,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太擔心母親了,你千萬別同我生氣。”
沈眠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她輕聲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沈蓉的手,“我曉得。”
大夫人那頭似乎剛剛緩過一口氣,她這兩日着實折騰的不輕,人都瘦了一圈,面色有些慘白。她看了一眼沈眠,頓了頓,“既然大夫看不好,少不得要用其他的法子。”
沈眠聞言心頭一震,下意識的抬頭看大夫人,剛巧大夫人也在看她,四目相對,有意味不明的情緒在流動。
“眠姐兒,你別多心。”
“自然不會。”沈眠抬手給大夫人掖了掖被子,一臉的恬靜乖巧,“萬事以母親為重。”
不過是隔了一日,大夫人就安排了一個巫師在前廳的園子裏做法。
家中的姨娘小姐幾乎都到齊了,就連沈留也扶着大夫人站在了庭前。沈眠站在人堆中,冷眼瞧着那巫師拿着一個黑色旗帆在那兒高聲念誦。
如今已然過了盛夏,天氣帶着幾分涼意。風簌簌的吹過,捲起了殘花,打着旋兒的又落下。此刻夜有些深了,只剩兩三顆星子還低低的掛着,卻仍顯得暗淡。偶爾風刮過,吹的屋檐下掛着的燈籠里燭火明滅,倒是頗有幾分詭異的氣氛。
那巫師不知念誦了什麼,猛地用那黑旗遙遙的指着沈眠。人群都讓開身,一庭院的人都側頭看着沈眠,神色各異。
唯獨沈眠一人,不見驚慌,不見憤怒,只是淡淡的看着巫師,甚至還彎着嘴角。她聲音柔柔,像是即刻就能被風吹散似的,“巫師大人有何高見?”
巫師看着沈眠的眼神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就隱去。她低頭又念叨了兩句,隨後搖了搖頭,“夫人之病,與這位小姐並無干係。”
庭院裏一時安靜極了,大夫人回頭看着沈眠,眼中水光泛起,她低聲念了句佛,過去拉着沈眠的手,“幸得不是你,否則我良心也難安。”
沈眠垂眸看着大夫人的手,上頭塗著暗紅色的花汁,顏色飽滿,像是剛塗上的樣子。她驟然一笑,“如此,女兒也放心了。”
沈留點點頭,“如此就好,眠姐兒往後萬萬不可同你母親爭執,她心裏一直惦念着你。”
沈眠心裏冷笑,面上卻做的恭敬,她福了福身,“女兒謹記。”
“那巫師可知,我夫人這病,是何緣故?”沈留轉頭對着巫師問道。
巫師擰着眉頭,遲疑着開口,“似乎,府中有人,行厭勝之術。”
庭院裏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巫蠱之術,無論是宮廷還是宅院,都是狠毒又嚴禁的事。一旦被揪出來,萬萬不能善了。
“阿四,帶幾個人,挨個屋子搜。”沈留閉了閉眼,再睜眼的時候,眼底帶了幾分冷意。“我倒要瞧瞧,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做下這等陰私之事。”
一時間,各人心思暗動,卻沒人敢說句話。沈眠低着頭撫着袖口上的暗色花紋,似乎在想着什麼,又似乎只是在發獃。
不一會兒的功夫,阿四空着手回來,他搖了搖頭,“大人,什麼都沒找到。”
大夫人愣了一下,抬眸飛快地掃了一眼沈眠,面色有些難看。她扶住身旁的婢女,手指掐進她手腕的肉里,那婢女吃痛,卻不敢吭一聲。
“你可有細細搜過了?”
阿四是沈留旁邊的人,一向是在府外行事,對大夫人倒是沒幾分懼意。他拱了拱手,淡淡道,“夫人放心,一切都搜過了。”
大夫人有些尷尬,她看了一眼沈留,“妾身也是怕有不查之處,畢竟巫師不會妄言。”
沈眠這個時候突然上前,揚了揚眉,問道,“敢問巫師,這巫蠱之術定要藏在屋中么?”
巫師愣了一下,“這……倒是不必。”
沈眠點了點頭,“多謝。”
沈留側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眠,半晌,指着不遠處的花園,言簡意賅道,“搜。”
花園裏的頭被撅的一塊一塊的,很快,阿四捧着一個白色布偶過來。
“大人,找到了。”
沈留面色有些難看,他拾起那個布偶,細細的看了一眼上頭的生辰八字,眼底冰冷的快要結成冰了,他猛地揚手,將那布偶打落在地。
“阿四,給我查!”
“是,大人。”阿四恭聲道。
沈留說完那句話,就甩袖離開了。阿四走過去撿起那個布偶,也跟着走了。
那巫師張了張嘴,見沒人理她,又小心的抬眸看了一眼大夫人,卻見大夫人面色難看至極。她唬了一跳,忙收拾東西溜之大吉。
庭院裏的人見此,也都散的七七八八。到最後,只剩下沈眠和面色鐵青的大夫人。
“母親面色有些不好。”沈眠走上前,輕聲道,“更深露重,請您萬萬保重身子。”
大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驟然冷笑,“我倒是小瞧你了。”
沈眠抬手摸了摸鬢間的發簪,衣袖滑落,露出手腕間那個金釧兒,她低低的笑着,“母親言重了。”
大夫人的目光緊緊黏在那個金釧兒上,臉色發白,一口氣梗在她心口,憋的慌。此刻,倒是的確有幾分難受了。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好個眠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