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求葯
清晨的玄武湖薄霧迷濛,那山嶺城牆在霧中都顯得隱隱綽綽,顯出一種神秘但又清新的美麗。
可此刻的6允淳卻絲毫也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他深恐那女子不來,又深恐她來了與自己錯過,於是摸黑至此,在湖中轉來轉去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便在他心急如焚之時,卻聽到簫聲縷縷傳來,薄霧中飄出一葉小舟,舟上倚蓬而立的弄蕭女子正是阮芳芷。
只見她今晨卻換了一種裝束,一襲湖水藍的宮裝長裙,雲鬢高挽,珠釵斜插,一顆小指般大的明珠隨着小舟的晃動而晃動,在這薄霧中看來艷麗不可方物,真令人疑為是湘君洛妃一流。6允淳卻注意到她雖然換了裝束,但腰間那條五彩斑斕的腰帶卻不曾更換,不覺心中一動,想道:武林中有哪個幫派是用腰帶來區別身份么?正自想間,卻見她啟顏向自己一笑,足尖輕點,身子已經飄飄飛起,落在自己舟上,瞧着自己笑道:“公子瞧我今天的裝束還過得去么?”
6允淳沒拿到解藥,不願得罪她,當下點點頭道:“麗色無雙。”不過這句話確是出自衷心,他並非鐵石心腸的男子,美醜自然分得出來,這個女子容顏美艷,確是世間罕有,真是他平生僅見。
阮芳芷卻依然甚是喜悅,微笑道:“那麼比你那俏丫環如何呢?”
6允淳道:“一個美艷,一個清麗,正是各擅勝場,難以比較!”
阮芳芷眼中異色一閃,面上卻不露聲色,淺淺笑道:“她叫做碧蓮么?公子有所不知,這美艷清麗都靠得是打扮,象她那樣清秀的姑娘若是用心打扮起來才越叫人驚艷呢!”
6允淳點頭道:“也許姑娘所言甚是,還請姑娘賜下解藥。”
阮芳芷微微一笑道:“什麼叫也許所言甚是?你這麼心急做什麼,我既然來了,自然要將解藥給你,可不是現在!”
6允淳點點頭,道:“姑娘也不必繞圈子了,直說罷,看看在下是不是能夠辦到!”
阮芳芷沒料到他如此開門見山,眼睛一轉,笑道:“公子喜歡直接的,這樣也好,那麼我也便坦白告訴公子,我沒有解藥可以給你,但我可以告訴如何可以尋到解藥!”
6允淳拂然不悅道:“你戲弄再三,我怎麼知道你說的不是假話?”
阮芳芷微笑道:“反正公子如果要救她的話,也只有相信我的話。”
6允淳嘆道:“你究竟要怎麼樣?”
阮芳芷嫣然道:“這也只怪公子武功太過高明,阿阮自知不是對手,只好引公子到別處,解藥便在那人手!當然那裏自然有許多的機關陷井,還有高人埋伏,就不知道公子敢不敢去了?”
6允淳聽她說的坦白,不禁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卻微笑道:“你料我會去么?”
阮芳芷眼波轉動,道:“我料,我料公子還是會去的罷,這一個人待另一個人怎麼樣,阿阮總是瞧得出的罷?”
6允淳心中一凜,心道:這便是我以後的教訓,縱然對一個人好,也不就被別人看出來。但眼下自然已經無可挽回,只能鎮定應對。當下也自微笑道:“阮姑娘料事如神,在下也無話可說,是姑娘給在下帶路么?”
阮芳芷這次居然嘆了口氣,道:“我給公子指明道路,公子自去罷,一則我不想見那裏的人;二則,我與公子總算相識一場,也不忍見公子當場喪命,更加不喜歡看着這麼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英雄為一個小丫頭拚命。”
6允淳哈哈一笑,胸中豪氣陡生,忽想起一事,問道:“阮姑娘,既然我也要死了,可心裏卻有一事不明,盼姑娘賜教叫我死得明白。我與姑娘素不相識,為何姑娘卻要害我呢?”
阮芳芷一雙秋水般的妙目停在6允淳面上,眼中竟然罕見的微微露出傷感之色,過了一會,她才輕輕道:“誰叫你這樣出色,這樣受人矚目呢?這一屆的英雄會,我們的少主人也會參賽,我們不過要奉命為他剷除前進路上的阻礙,6公子,誰教你站在路中央呢?”她搖搖頭,惋惜說道:“你向西上岸,直行兩里,便可以看到玄武山莊,解藥與敵人俱在山莊,公子珍重,阿阮可以對你說的只有這樣了。”
6允淳揖了一禮,道:“多謝指教!”阮芳芷足尖又是一點,返回自已的輕舟,輕舟在湖中輕輕轉動卻不曾駛走。6允淳也知將逢強敵,心中反而豪氣干雲,蕩舟向西而去,朗聲吟道:
“先輩匣中三尺水,曾入吳潭斬龍子。
隙月斜明刮露寒,練帶平鋪吹不起。
蛟胎皮老蒺藜刺,(辟鳥)鵜淬花白鷳尾。
直是荊軻一片心,莫教照見春坊字。
(扌妥)絲團金懸簏敕,神光欲截藍田玉。
提出西方白帝驚,嗷嗷鬼母秋郊哭!”
歌聲隨人漸行漸遠,終於沒於霧中,阮芳芷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縮小終至不見,只剩餘音裊裊,在耳際纏繞不絕,突然間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取出玉簫放在唇邊,不料出聲便是悲音,她只得放下玉簫,蕩舟返岸,心頭卻是一片迷茫。
小舟甫近岸邊,便看見岸邊柳樹下倚着一人,目光凄離,正是碧蓮,不禁微微一怔,笑容隨即回到臉上,笑道:“你家公子卻是向西而去呢!”
誰知碧蓮並不驚訝,淡淡道:“阮姑娘,我原是來尋你的。”
阮芳芷勉強笑道:“你來尋我做什麼?我並沒有解藥可以給你!”卻見碧蓮沉默了一會,忽一字字的說道:“解語花,美人草,最毒最美世無雙。可是你的針毒怎麼比得上你的人毒?”
阮芳芷臉色微變,隨即釋然,微笑道:“果然是大小姐!我本來昨日就有些疑惑,誰知你寧肯為我毒針所傷也不願暴露了身份,我才不敢確定,只是怎麼也不敢相信堂堂百草教的大小姐怎麼甘心屈尊為奴呢?”
碧蓮道:“我不是百草教的什麼大小姐,百草教跟我什麼關係也沒有,阮姑娘,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現在只是服侍6家公子的丫環,如果6公子有絲毫損傷,我……我不會對你們誰客氣的!”
阮芳芷輕笑道:“大小姐此言差矣,6家公子是為著你去拿解藥,關我們什麼事?”
碧蓮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忽然縴手揚起,也不見她如何做勢,岸連的小舟卻似受到巨力擠壓,碎得四分五裂。冷冷說道:“阮姑娘,你要知道我並不是同你開玩笑,你也莫要以為我身上沒有流着母親的血!”
阮芳芷心中一震,想起教主的鐵石心腸,馭駕屬下的種種心狠手辣之處,眼前這少女雖然看起來清秀文雅,但只須有她的一分狠辣之處,便非自己可以抵擋,再看她劈空掌力竟然能在幾丈外擊碎水中小舟,力量之猛勁道之巧幾可同教主一爭短長,不禁想起教主對這位親生女兒的評價:“這孩子學武天賦極好,又身兼武當百草兩門之長,若不是性情軟弱了些,只怕誰也及不上她!她弟弟終是離開父親時太早太小了,武當派的許多精妙武學終是沒有學到。”但這性情軟弱處,她自己也是女子,自然知道一個女子若是為了心愛的男子,那是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是什麼樣的力量與決心都不能比擬的。當下勉強笑道:“大小姐,你應當知道我所做一切不過奉命行事,你又何必將我難為?你若告訴6公子你的真實身份,他何必還去涉險?”
碧蓮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才說道:“我暫時還不能對他說出我的身份,阮姑娘,我求你一件事。”
阮芳芷吃了一驚,道:“什麼?”
碧蓮說道:“你別告訴母親見到我的事,但你可以告訴我弟弟,叫他命人把解藥給6公子,並讓6公子安然離開。記着,都別說出我的事!好么?”
阮芳芷怔了一怔,訕訕道:“這,大小姐,這中間有個難處,你道教主為何令我等對來此的少年英豪下手?因為二公子也要參加本屆的英雄會,教主卻是要他奪冠的,我與6公子交過手,他稱得上此次英雄會二公子唯一的勁敵。你是知道教主脾氣的,如果預定的計劃有任何的閃失,那麼即便是二公子,也會受到教主責罰的。”
碧蓮不禁微微遲疑,謂然嘆道:“用這等卑鄙手段,縱然致勝又有什麼光彩?你對二公子說罷,願不願意由他自己做主,我做姐姐的不能偏心。午時三刻,我如果在客棧等不到公子回來,便自己來玄武山莊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