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次自殺未遂出獄03
這時,愛人匆促地沖入屋裏,扶住了母親。而韓二水身邊又已先她一步多添了兩個年輕同事——一男一女。愛人不認識韓站長,見屋裏有四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忙問:
“請問誰是韓站長?”
“你是哪個?”那個臉小肉橫的傢伙對視着她。
“我是林澤祥愛人,他怎麼都那樣了?誰是韓站長?”
“他就是韓站長。你男人太可惡了!”女人的臉皮腫脹發白,頭一扭,靠向了韓站長,“還敢欺負領導?”
“韓站長你為什麼那樣欺負我丈夫?”愛人慘痛發問。
“怎麼還說我欺負他?”韓二水臉皮一拉,大聲就叫,“明明是他那個瘋子來這鬧的。”
“怎麼說他瘋子?他不是來鬧的,他是跟你商量上班的!”
“他都同意過病休了,他那個瘋子能上班嗎?”
“啊……還說他瘋子……他怎麼不能上班?”
“他就不能上班了。”程站長又不知廉恥了,但他卻知“護主”的。
“程站長,人要臉樹要皮!”母親傷心地搖頭,“林澤祥健康地大學畢業,來到你們汽車站才被糟蹋致病的,那次病假回來上班,這幾年他都在不斷主動、積極地為單位做着宣傳工作,如果不能工作,這怎麼講?誰不明白你們是在排擠人!”
“嚄……”
程站長無話可說了。而另一個警察向韓二水點個頭,也下樓了。不過,韓二水的狂勁更大了,他立刻接過口舌:
“你們別在這亂講排擠人,病假也是他自己同意的。”
“那,就算是他自己同意的,你也不能講話不算話——原來只是要他病休一段時間,總不能老是這樣拖下去呀?而且他每次與同學談到工作,就很想上班,他總不能學無所用,何況已經病休三年,哪能再這麼絞心不斷啊?”愛人立即說明了真正的原因。
“這個汽車站,我是站長,就是我說了算。”
“做人,你不要太囂張了!你頭上還有領導呢。”母親警告他。
“我對哪個領導都是尊敬的。”
“你那叫尊敬嗎?誰都明白,要真是那樣,你也不會排擠林澤祥——糟蹋知識分子了。”
“還敢說我這是排擠,就是排擠又咋樣?”
“中國還有法律,還有警察!”
愛人也警告他,且不由地左右瞧瞧,可是,另一個警察也已經不在了。她當即想到我了,就對母親說:
“媽,我們快去看看澤祥吧!”
“哦,對!”
母親當即理解了她對我的擔心,回答得同樣心急。於是,她們慌忙下樓,然而卻來遲了。因為這個警察一到治保科,與前面的警察在門外嘀咕幾句,就蛤蟆嘴一張,向我招手:
“走——”
我一聽非常高興,以為是去處理此事的,便二話沒說而隨着他倆走出了候車室。當然,阿三與小皮仍跟在後面。路邊正停着一輛小中巴車,門上印有“公安”二字,頂上架着紅藍色的警用燈。車門已經打開,駕駛位和副駕駛位上面各坐着一個警察。喊我過來的警察朝副駕駛位上的警察說:
“帶他去醫院。”
“哦,將人帶上來。”
副駕駛位上的警察身子向後一扭,漠然地看我一眼。然而,我以為自己得救了——可以到醫院治療一下身體被打的疼痛,所以更加高興,就沒讓他們費力,自己忍痛扒着門把手,使勁地上了車。接着,這兩個在汽車站辦公的警察相互得意地笑笑,立即從外面關上門。
“警車”呼啦一聲就開走了!
還是上午,警車裏面雖然很“暗”,外面卻高亮着陽光。不過,我已經奇怪,因為警車不是開往市區幾大醫院的,而是方向郊區的,但思索省城的醫院很多,所以我也就沒在意了。
然而,母親與愛人已經陷入焦躁之中,因為她倆趕到治保科時,我卻沒了。她倆急切四顧,但也不見我的身影,而兩個治保員阿三與小皮的臉色仍是妄自尊大的。母親慌忙請問郝科長:
“科長,請問林澤祥呢?”
“哦,他們警察帶他出去了。”
警察的辦公室也在候車室里,一南一北相對着治保科。於是,她倆疾步跑過去。兩個警察已經返回辦公室了,正悠閑地抽着煙、喝着茶……屋裏竟然又不見我,從驚奇到意外,愛人忙問:
“哎,我丈夫在哪?”
“韓站長反應他患有精神病,來單位無理取鬧,已經送去精神病院了。”一個警察三角眼一轉,彈彈煙灰。
“怎麼?你們怎麼說他是精神病人?……”
母親已經急得說不下去。愛人立刻辯白:
“我丈夫只是癲癇病,而且多年沒犯了,這是韓站長在誣陷人呀!”
“他沒病,怎麼還來單位胡鬧,就該到醫院。”另一個警察蛤蟆嘴一張,居然怒色訓斥了。
“他是來商量上班的。”
“那他怎麼還跟韓站長鬍鬧?”
愛人已經心急火燎,討厭與他啰嗦,就再次發問:
“啊,他去什麼精神病院了?”
“醫院會跟你們聯繫的,”另一個警察無聊地一揚手,蛤蟆嘴更顯眼,“你們回家等着吧,別在這鬧下去了!”
呀?話出即明!原來這兩個警察是背後偏向韓站長的,根本沒有公正處理此事。因為我工作多年,由於痛苦的遭遇,神經確實受到過極大的刺激,但尚未患上精神病,只是癲癇病,且已經很久沒犯——這一點,正義的同事們都是可以證實的。現在,“職工口小,領導嘴大”,而警察他們也是在汽車站內辦公的,所以“官官相護”自然在所難免。母親與愛人回想從治保科、站長辦到警察辦越來越“大”的聲音,都不想再見韓二水那幫和警察這邊其實一樣的嘴臉,就沮喪地搖頭回家了!
我卻彷彿很順利。
因為隨着警車的快速前進,我只是自我慰藉地手按着胸痛,也在心謝着車裏這兩個穿着警服的“好”人,就未及顧念母親與愛人了。當然,我還不由地忘開了韓二水那一幫傢伙,所以警車雖然離市區越來越遠了,而我由於身體疼痛,仍沒多做詢問,僅靠在座位之上,睜睜眼,閉閉眼……
警車就這樣跑了半個多小時,早已深入郊區,自然的,我開始納悶它的方向。但是,再看一眼他倆的警服,我依舊沒吱聲。又跑了一會兒,警車迎來越過的車子更加少了,而且它卻突然又轉下大公路,駛上了一條田間小道,兩邊都是莊稼。顛簸了一段兒鄉下的空曠,我終於看見一個紅牆大院,高酷在前面的路邊。當即,我驚奇萬分,這是什麼地方?離它越近,我的心潮愈加澎湃!很快的,警車停在它的大鐵皮門前,按了兩聲喇叭。我朝外一瞧,左邊的門柱上面掛着兩個大牌子——“市公安局安康醫院(原名省精神病犯人管治中心)”和“市公安局強制隔離戒毒所”。
咦,來這幹什麼?我非常納悶。接着,右邊門衛室窗口伸出了一個腦袋——中年男子——朝我們探視一下就收回去了。然後,半個鐵門開了,於是警車鑽了進去!
院子裏是一排辦公房,背對着陽光,前面裝飾着一個小花園,旁邊橫連着兩個相同的小院子,上面皆飯碗般反扣着一層白色塑料頂棚,已經陳舊得半透明了,它們的大鐵門都關着,只是其中一個的小鐵門(大鐵門上的)開了,但密封的樣式仍如動物園內的建築!與它們相挨的就是一片平地了。花園前站着三個人——兩個護士小姐和一個中年男子,旁邊停着一輛黑色小轎車。她倆沒戴帽子,而他穿着一身筆挺的西服,“畏”風凜凜的,好像第二次世界大戰時侵入中國的日本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