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送客

第七章:送客

醒來時發現屋裏多了這麼些人,任鳳華先是假意震驚了一下,隨後便強撐着身子想要從榻上坐起來行禮。

嬤嬤看着她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心疼萬分,趕忙上前一把攙住她,將她半攬在了自己懷裏,一面還關切地問道:“小姐眼下覺得如何了,頭還很暈嗎?”說著說著又低低地啜泣起來,“沒事了小姐,老爺和老夫人都來看你了,你不會再受苦了——”

任鳳華望着這個將她視若己出的老嬤嬤,心中亦十分觸動,她伸出手按了按嬤嬤顫抖的手,虛弱地搖了搖頭,向對方投去了寬慰的眼神。

隨即她緩緩地將視線落到了老夫人身上,面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脆弱感,而後輕咳了一聲顫聲道:“華兒眼下已然沒有大礙了,多謝祖母來關切我——”

對着屋內神色各異的眾人,任鳳華一視同仁的一一頷首謝過,在望向任善的時候,她的眸色深了半分,頓了頓才細微地道出一聲:“謝過父親。”

任善被她濕漉漉的眼神望得一陣心虛,只是一味地點頭,說著“沒事就好”。

“多謝你們前來看望我,只是鳳華眼下有些乏力,不能親自起來一一拜謝······”任鳳華禮數周全地扶着床沿又向眾人點了一記頭,隨後又將目光落到了老夫人身上,特意道了第二次謝,“多謝祖母體恤,孫女在這謝過祖母了。”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但是聽來總讓人覺得有幾分疏離,老夫人望着面前這個並未關照過幾次的孫女,難得地有些心酸起來,下一刻和緩地寬慰道:“沒事華兒,以後有事儘管來找祖母,祖母定然好好待你。”她留意到了任鳳華薄薄的被絮,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放心吧華兒,以後衣食住行相府再不會虧了你了,有祖母替你瞧着呢!”

任鳳華斂下眸中神色,按着胸口又咳嗽了兩聲,接着才虛弱地笑答道:“鳳華多謝祖母厚愛。”

老夫人一番關切之後,便用眼神示意任善也做些表示,後者半顆心都在留意秦宸霄的態度上,因此被催促着來到任鳳華面前時神情有幾分尷尬,連句“華兒”出口都有些不大習慣:“華兒,沒事便好了,以後有事你就同盈盈一樣,儘管來找為父便好了,我看這相府之中還有誰敢虧待我任善的女兒!”

這番話說得倒像是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任鳳華怎會聽不出他話里的敷衍,卻依舊還了他幾分面子,低低道了聲謝。

一旁靜坐的秦宸霄早便察覺到了任善對他的忌憚,但卻絲毫未將對方放在心上,眼下他的大半注意力都在榻上那個一臉懸淚欲泣的小丫頭身上,這小丫頭方才還藏在被子裏同身旁的嬤嬤打暗號,眼下醒了之後倒又回到了那個病痛纏身的不受寵的相府嫡女,這一家人各懷鬼胎各個都想討着好,殊不知竟被這個誰都不放在眼裏的小丫頭算計了個遍。

這場戲分明就是這任鳳華故意為之,結果到頭來她倒成了最無辜的那一個,博得了滿堂憐惜。

秦宸霄視線中的興味又明顯多了幾分,他越來越想探究這個小丫頭孱弱身板下到底有多少玲瓏心思了。

不自覺間,他又多看了任鳳華幾眼。

後者雖大病初癒,卻也不是個痴傻的,自然注意得到頻頻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前幾次她還可以忍受,但是三番兩次地來,她也不自覺地炸起毛來。在尋到視線源頭之後,她藉著床帳遮掩,不動聲色地望向不知為何突然變得興緻勃勃的秦宸霄。

下一刻,她忍不住警惕起來。

她很確定上輩子自己和這個三皇子根本就沒有什麼瓜葛,因此十分困惑為何眼下這人要盯緊了她不放。

上一世她和這秦宸霄的牽絆也就止步於宮宴上的遙遙一望,那時候她全副心思都落在秦煒安身上,對這個作為秦煒安政敵的三皇子就只有最淺表的了解,只知道這秦宸霄備受皇上寵愛,逢年過節受得嘉獎也是最多的,不過加上他體弱多病常年羸弱這一條,前面的再多偏寵也變得無濟於事了,這三皇子後來在她眼中就變成了不足為懼的對手,對秦煒安不會有太大的威脅。再後來就聽聞了他的死訊,當時也只是輕描淡寫地為他的英年早逝扼腕了一番。

任鳳華將自己前世的記憶角角落落都搜颳了一通,還是沒有找到什麼異常之處,唯一能在兩人之間算得上有幾分牽絆的,那大概也只有這秦宸霄的母妃也早早去世,這人也算同她一樣,早早地就沒了依傍,缺乏着母愛長大。

不過不同的是,秦宸霄的母妃香消玉殞后在秦皇心頭燙了顆抹不掉的硃砂痣,以至於這痴情的皇上在愛人死後依舊對她的孩子百般照拂,而她任鳳華的母親死後,作為父親的任善卻立馬被美色所惑,直接將原來作為姨娘的蔣氏扶正,反而將自己的嫡出女兒棄若敝履,女兒險些病死了都沒想着來關照一眼。

任鳳華想到這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涼涼的笑了起來,她突然很想自己早逝的母親,加上上輩子,她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旁人不遺餘力的關切和愛惜了,被深深背叛過的心堅如磐石,到了如今更是到了堅硬如鐵的地步。

也只有想起娘親的時候,心口的一處才會有細微的凹陷······

思及此,突然一種類似同病相憐的感情從凹陷處溢了出來,任鳳華悄悄攥緊了心口的衣物,頭一回拋卻警惕心透過床帳去看秦宸霄,目光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柔軟的情緒。

這鬼使神差的一眼稍縱即逝,卻還是被敏銳的秦宸霄納入了眼底。

秦宸霄捕捉到她臉上類似悲憫的神情時,一瞬間也有些恍惚,下意識地便想繼續去探究對方是在想些什麼。

可是對方卻已恢復了尋常神情,就像一副冰冷的盔甲,吝嗇地關上了自己的心門。

偏巧這時任善注意到了他的面色不虞,還以為他對相府不悅,趕忙快走幾步來到他的跟前,有些討好地笑道:“今日也當真是多謝了三皇子了,小女能夠有驚無險,也是仰仗了三皇子的英明決斷。只是你原本是客人,讓你攪和進家宅之事當真是不好意思,如果不嫌棄,隨老臣去前廳再用些熱茶可好?”

秦宸霄的思路被他冷不丁地打斷,臉色瞬間就青黑了起來,他向來厭憎聒噪之人,對着等阿諛奉承的尤其不齒,因此幾乎都懶得應付,直接就揮袖起身向門房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輕飄飄的:“既然眼下令嬡已經好了,想來應當是需要修養生息一會的,我也就先不叨擾了,茶水也不必留了——”

話雖是這麼說,任善又怎敢怠慢這三皇子,他哪裏還有時間搭理仍在榻上面上蒼白的任鳳華,提着下袍前擋就急急追了出去,一面追一面還不住高聲挽留道:“三皇子,您就留下再飲一杯茶吧,老臣這正好有今年的新茶——”

任鳳華聽聞這話險些嗤笑出聲,她這好父親當真是很分得清輕重緩急,不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倒是一塵不變,還是以仕途為重,兒女親眷在他眼裏也不過是附庸罷了。

既然任善都已經走了,大夫人眼珠子一轉,索性也不久留,回首同老夫人道了一聲:“兒媳這便去安排華兒的新院子。”說完便跟着任善地背影匆匆地趕了出去。

老夫人微微點頭應下,最後又囑咐了老嬤嬤幾句要好好照料華兒,便也拄着拐杖在侍女的攙扶之下離開了。

屋裏的幾位大人物都走了,其餘的丫鬟家丁們也不再多留,方才抓那手腳不幹凈的丫鬟的光景還歷歷在目,他們不免有幾分兔死狐悲,向任鳳華拜別以後便也匆匆離去了。

到最後,房裏就留下了一個任盈盈。

她背着任鳳華好似是在躊躇着什麼。

任鳳華自然懶得同她客套,反正她眼下是個病人,索性便接着床帳遮掩緩緩地躺了回去,作出了一副體力不支再次暈厥的狀貌。

結果就見得任盈盈果然轉過了身,逆着光朝着她的床帳,片刻后,突然狠狠剜了她一眼。

那一眼極其很厲,和她平日靜若秋月的恬靜臉龐簡直是大有出入。

任盈盈只當她是睡了,絲毫不遮掩面上的恨意。她只當任鳳華這次是運氣好才能從鬼門關里逃回來,換做下次可就說不準了。

緊接着還不忘寬慰機會良多,動手也不差這一次,如此自我安慰一番之後,她才緩緩地收回視線,跟着眾人一道離開了她的卧房。

等到屋內重回平靜之後,任鳳華才又直起身坐了起來,她將任盈盈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勾起嘴唇無聲了冷笑了一下。

這也只是開始的第一步,任盈盈,接下來我會以千倍萬倍的方式將苦痛償還於你,希望你到那時候也有如今這副野心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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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盛世帝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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