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隔閡
“哦?你真的捨得?”任盈盈沒想到她會這樣果決,眉頭一挑,有些許驚異。
侍郎府小姐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近乎咬牙切齒地複述道:“這就是我的誠意,夠了嗎?”
“表姐這是說什麼呢,這麼見外。”任盈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忽而走上前來,遞給了對方一杯熱茶,笑得開懷,“我們不是一家人嘛。”
侍郎府小姐僵硬地笑了笑,正好任盈盈邊上的貼身丫鬟殷勤地要來送送她,兩人擦肩而過,互換了一個眼色。
孩子是籌碼,籌碼到最後卻還是得捏在她的手上。
掀簾而出的那一瞬間,侍郎府小姐臉上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帳中的任盈盈春風得意,殊不知一切的交易卻已經在她的計劃之中。
秋獵已經正式開始,京城的青年才俊們爭先恐後地大展身手,就是為了能留下在馬背上的颯爽英姿。
秦翎風在眾皇子中顯然是最積極的,秋獵一開始,他便沒從馬背上下來過,狩獵野物的時候也最注重風姿,若是姿勢不夠瀟洒,他寧可讓獵物脫逃。
他對於拔得頭籌勢在必得,正好射了漂亮的一支箭,四周站着的女賓們登時連連叫好,秦翎風被圍在中間,笑得肆意風流。
就在他洋洋自得時候,四周的衣香鬢影卻忽而齊齊地讓開了一條道,打眼瞧去,原來是任佳月不合時宜地來到,端着諂媚笑意一連擋開了幾個貌美的小姐。
“殿下,騎了這麼久馬了,不若先下來歇歇吧,臣妾正好做了些糕點。”
眾人一見寧王府的女眷趕到,哪裏還敢對秦翎風拋媚眼,登時興緻缺缺地一鬨而散。
秦翎風眼見着身旁的鶯鶯燕燕不舍離去,登時陰下了臉,分外不悅地看向了越靠越近的任佳月。
越看越覺得此女實在上不了檯面,小家子氣得很。
“你來這裏做什麼?”
任佳月自然知道對方不待見自己,卻還是硬着頭皮上前討好道:“殿下,臣妾這不是挂念您的身子嘛,這糕點還熱乎着呢,您多少吃一塊。”
她說著趕忙從食盒裏拿出了一塊形狀精緻的糕點,殷勤地向前送去,卻被眉頭緊鎖的秦翎風一手打落。
糕點在泥地里滾了幾下,污臟不堪。
任佳月登時愣住,手足無措地看着秦翎風:“對,對不起,是臣妾沒有拿穩——”
可是她越卑微,秦翎風就越看不上她。
“你要是真的這麼閑,這秋獵你就不該來,在府里待着多好!”
秦翎風毫不留情地提步在那掉落的糕點上一踩而過,看向任佳月的最後一眼,俱是粗魯和嫌惡。
“為什麼!?”任佳月流着淚捧起地上已經呵泥水融為一體的糕點,終於嗚咽着哭了起來,“為什麼殿下就是看不上我,我也是官家小姐,可他為什麼就是一直嫌惡我!”
邊上的丫鬟見她失魂落魄,趕忙上前搶過了她的手擦了起來,一面急聲寬慰道:“娘娘,您不要這樣,殿下許是一時心情不好,想來應當不是故意要針對您的!”
“不是故意的嗎······”任佳月的神情忽然恍惚起來,“可是他看我時的眼神,分明,分明——”
她哽咽着話不成句,丫鬟見她傷懷,眼珠子一轉,忽而計上心來:“娘娘,奴婢或許有一計。”
“你?你能有什麼計策?”任佳月聞言一頓,狐疑地掃了她一眼,“難道——”
丫鬟見她忽然激動起來,趕忙示意噤聲,小聲提醒道:“娘娘,咱們回帳中再議。”
兩人火急火燎地趕回帳中,任佳月迫不及待地問道:“快說說,我看看你有什麼錦囊妙計。”
丫鬟總有看了看,悄聲道:“娘娘,奴婢以為,要得到殿下的寵愛,得靠子嗣,只有擁有子嗣,才能在寧王府站穩腳跟!”
“子嗣?我當然知道子嗣的重要,但是這哪有這麼容易。”任佳月沒想到她說的都是些老生常談,不由有些神情怏怏。
丫鬟趕忙繼續道:“奴婢要說的可不止這麼簡單,關於子嗣,奴婢有一個計謀。”
任佳月趕忙附耳過去,兩人合計一陣,轉而相視一笑。
每年的秋獵都有一場大比,大比依舊以狩獵為主,以誰人獵物最多作為勝者。
年輕子弟們都在狩獵場外整裝待發,任鳳華和秦宸霄比肩而立,遙遙看着皇帝待着一眾嬪妃聲勢浩大的過來,前者不由失笑。
“原本以為數三扮得總歸會有些破綻,沒想到竟是這樣天衣無縫。”
秦宸霄在邊上答和道:“大可以放心,數三易容擬人已是出神入化,絕無破綻。”
任鳳華放心地點了點頭,轉而便被幾個嬤嬤催促着到了女眷所在之地。
她原本不欲與這群說話總是明槍暗箭的妃子站在一處,只是這幾位宮妃卻像是怕她聽不見一般,隔了大老遠就有議論聲傳來。
先是玉妃統領眾人開始押寶這回哪位殿下會最終奪魁,眾妃假模假樣地猜了一陣,忽而淑貴妃尖笑一聲,若有所思地來了一句:“今年皇子們好似都上場了呢,三皇子······哦不,瞧本宮這記性,三皇子今年上場了!往年都因為身子原因不能上場,今年嘛,怕是打馬上陣為紅顏——”
她說完,立馬有相熟的妃子笑着迎合。
其餘幾個則神色各異地看向了任鳳華的方向,卻見後者只是溫潤一下,落落大方地應聲道:“殿下靜動也只是隨心,我這個小女子也只是沾沾光罷了。”
“呵。”淑貴妃見她圓滑將此事揭過,登時不屑地輕哼了一聲,轉而看向場中。
見寧王一馬當先的時候,她囂張一笑,轉眼看見秦宸霄竟也同他不相上下,登時面色一變,暗自思忖起來。
人人皆知,秦宸霄身患舊疾,平日就是個活脫脫的病秧子,今日卻能策馬奔馳,面色也與往日無異。
難道是秦宸霄往日裝病?
思及此,她忍不住轉身看了一眼高座上遠眺的皇帝,見對方臉色並無異常,也只得推翻心中大膽的猜想。
任鳳華自然留意到了淑貴妃的動作,只是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專心致志的看着馬背上的秦宸霄。
三殿下平日緘默不動的時候像一幅畫,急奔起來就像畫突然活了過來,鮮活又恣意。
玄衣,駿馬,少年郎。
若是沒有那些污臟之事,秦宸霄或許本該就是這般明艷的模樣。
“三皇子殿下和娘娘可真是恩愛呀。”
邊上的官家小姐們紛紛投來視線,見兩人心意相通,忍不住欽羨感嘆。
這群小姐們都待字閨中,今日跟着父輩們來秋獵,其實也是為了來擇婿的。
人群中之中皮相最好的無疑是秦宸霄,她們嘰嘰喳喳地談論了一陣三皇子出挑的樣貌,卻很快被他的古怪脾性勸住了心思,轉而開始談論起了在今年秋獵上艷驚四座的蘇四爺。
“這四爺雖然樣貌略略遜於三殿下,但是聽聞性子溫文爾雅的,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讚不絕口呢。”
小姐們越說越起勁,其中一人眼尖,忽而留意到了場中的動靜,登時捂嘴驚叫起來。
“看啊,蘇四爺走過來了!!”
任鳳華背這聲驚叫驚擾,下意識地循聲一看,但見蘇四忽而打馬迴旋,繞到了秦宸霄身旁。
“三皇子殿下好哇。”蘇四提溜了一下馬繩,揚眉衝著秦宸霄一笑,招呼了一聲。
場外的小姐們看到這副場面,登時屏息凝望,就怕錯過隻言片語。
秦宸霄還是和往常一樣,異常不待見來人,登時就要趕馬離去。
蘇四這回卻不依不饒地攔了上來,委婉地挑釁道:“不才聽聞三皇子殿下往年都是不參與秋獵的,今日忽而上馬,可要小心着點,莫要被馬兒給顛着了。”
說完還輕佻地吹了一記口哨,拽動馬繩囂張地讓胯下的黑馬亮了一下蹄。
“彼此彼此。”
秦宸霄神色依舊涼薄,看着對方笑意張揚,他微微揚眉,氣勢分毫不輸。
任鳳華一眼就注意到了秦宸霄好似比平日要不自在一些的神色,忍不住猜測蘇四這回刻意挑釁到底是有什麼目的。
正思忖間,眾皇子們已經策馬回到原點,靜靜地等着高台上的皇帝發號施令。
“大比開始——”
王公公扯着嗓子一聲喊,馬兒們登時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蹄下塵土飛揚。
秦翎風扯着馬繩一馬當先,眾人登時如火如荼地討論起來。
眼見着近七成的人都在賭今年大比的勝者會是寧王,淑貴妃登時洋洋得意起來,一一領受了一眾馬屁。
嘴上雖然客套謙虛,轉頭卻同邊上面無表情地皇后挑釁道:“喲,姐姐,可看着你家五皇子沒有,要說五皇子的騎術也是不錯的,怎麼今年好似瞧不見影呢。”
皇后平日裏被她擠兌慣了,自然而然地別過頭去,刻意不接她的茬。
淑貴妃自討無趣,不尷不尬地笑了一聲,很快便轉回去接受其他人的奉承去了。
任鳳華坐在人群外緣,樂得清靜,眼見着人影已經跑遠再消失不見,她只得低頭默默飲茶,與周圍人截然不同,自成一派歲月靜好。
抬頭時正好瞧見許久未見的李怡清,她這才打起精神來,提聲打了聲招呼。
“怡清。”
李怡清聞言卻沒有立即應聲,她顯然認出了任鳳華的聲音,第一個動作卻是轉身欲逃。
“你怎麼了?”任鳳華沒等來她的回應,不免有些擔憂,登時起身迎了上去,一把牽住了李怡清的衣袖,“來,怡清,咱們單獨談談。”
兩人低調離席,耳關六路的淑貴妃還是在第一時間留意到了兩人的行動,微微眯起眼招來了身邊的侍女。
任鳳華一直將人拉到了一個隱蔽處,才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此番躲我,是不是因為蘇四?”
“不,不時,跟他沒關係——”李怡清聞言情緒卻突然激動起來,手足無措地否認道。
欲蓋彌彰。
任鳳華見狀心裏就只有一個念頭,此事定然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