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你是否會在分手后的許多個深夜有這樣的幻想?

——在前女友最窘迫的時候,你從天而降,宛如一個憐憫世人的救世主,給她一絲光明。

——亦或是,化身撒旦,拉她共赴深淵。

*

南城,入秋之後便見不到多少陽光,屋子裏總是很陰冷。

天花板上的空調口發出細微的聲響,向房間源源不斷輸送暖風。

木頭搖椅上,一個黑髮及腰的漂亮女人兩隻腳踩在椅子邊緣,蜷着腿,手腕搭在膝蓋上,懶散而隨意。

視線盡頭是手裏的玻璃杯,烏黑的眸子沒有焦點。玻璃杯里,是半杯檸檬水,沒有顏色,平靜無波。

“喂,你在聽嗎?”秦昕抬腳踹了踹那把搖椅。

禾沐手裏的杯子險些滑落,水面盪了幾盪,好在沒有灑出來。

她的眸子重新聚光,飛去一個“你想死”的眼神。

秦昕:“我還以為你是想我了才來的南城。”言語間透着股子陰陽怪氣。

禾沐:“我當然是因為想你才來的。”

“得了吧!你肯定是聽着穆青染公司出事才巴巴跑來的!”秦昕臉上掛着看透一切的得意神色。

她都見過禾沐穿開襠褲的樣子,還能不知道她心裏那點小九九?

禾沐半眯起眼睛,露出一個“你別污衊我”的表情,“是我姐讓我來的。”

似乎是怕對方不信,又補充道:“JM的數據分析能力國內頂尖,幫助過許多個企業起死回生,集團那幾個董事一直垂涎欲滴,就想把這塊肥肉吞進肚子裏,現在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要是能拿下JM,我姐在董事會的話語權——”

“停停停!”秦昕做了個“中止”的手勢,“我可不想聽你長篇大論欲蓋彌彰的解釋。”

說著,視線像X射線一樣照在好友臉上,似乎已經將她看穿。

禾沐直直迎上好友探究的目光,不閃不躲。

“你最好是不會再跟個小狗一樣圍着穆青染搖尾巴……”

秦昕還想說些什麼,但好像吃壞什麼東西了,胃裏翻攪起來。

“我去解決一下人生大事。”她摸着肚子皺緊眉頭,起身出去,帶起一陣風。

房間裏沒了說話聲,陡然陷入沉寂。

禾沐將腦袋靠在椅背上,目光隨意遊走,純手工木製的沙發、角櫃、茶几,精緻的鐵質士兵小擺件,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是秦昕的品味。

對一個俱樂部房間也這麼上心,真是挺……閑的。

最後,桌上糖果盤裏的一顆奶糖闖進禾沐眼眸。

她的思緒不由飄到很久以前……

“沐沐,這是青染姐姐,以後她會跟我們一起生活,多一個姐姐疼你,好不好?”

小禾沐探頭打量站在媽媽身後的姐姐,扎着高馬尾,連衣裙是黑色的,連個小碎花都沒有,像極了圖畫書里的神明,高高在上,俯瞰眾生。

她有點不敢靠近。

馬尾少女攤開掌心,裏面躺着一顆圓滾滾的、白色包裝紙的白兔奶糖。

小禾沐看到糖果,膽子大了一點,伸手去拿,指尖碰到對方的掌心,涼涼的,很舒服。

那是她和穆青染第一次見面,六歲的她,多了一個十二歲的姐姐。

往後的十幾年,就好像一顆黏牙的奶糖,她也總想黏在穆青染身上。

然而,奶糖終究有融化的時候。

……

禾沐正出着神,包間門“嘎吱”一聲打開,從外面灌進一陣風,將她的思緒扯回來。

“沐沐,我剛聽到特別勁爆一個瓜!”秦昕異常激動,好像下一秒就要跳上桌子用麥克風大聲播報剛剛的見聞。

禾沐:“我只打貴圈很亂。”

勁爆的瓜不是天天都有,至於的么?

她們現在所在房間是一家名叫FCClub的私人俱樂部,“FC”是“廢柴”的首字母縮寫。

顧名思義,這裏的會員,大多都是在家族裏不受重視的富二、富三代。

這些人的廁所瓜,無非就是下半身那些事兒。禾沐興緻缺缺。

“孫氏集團去年發配到南城那個小孫總你知道吧?”秦昕說。

禾沐搖頭。

“上個月我們一起去參加過他婚禮的,那個油膩男。”秦昕幫助好友回憶。

好像有點印象。

禾沐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油膩男要穆青染給他當情婦,還是當著一屋子富二代的面說的,真是一點兒不怕老婆知道啊!”渣得坦坦蕩蕩,還讓人有點佩服。

秦昕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禾沐“騰”一下站起來,眉頭緊皺,目光緊緊鎖定她。

秦昕被盯了幾秒鐘,莫名還有點心虛。

……不對,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秦昕頂着禾沐恐怖的眼神,繼續說:“也不知道穆青染會不會答應。”那八卦的語氣,彷彿對好友的變化一無所覺似的。

禾沐意識到剛剛反應過激,清清嗓子,漫不經心道:“你從哪兒聽來這麼沒譜的事兒,穆青染就是真淪落到當情婦的地步,也不會飢不擇食——”找那麼個沒本事的。

秦昕打斷禾沐:“好像青盛資本私下從其他股東那裏拿到了JM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油膩男手上握着孫氏在JM的股份。”

簡而言之,只要油膩男把自己手裏的股份賣給青盛資本,穆青染就會失去對公司的控制權。

她刻意停頓一下,“穆青染會不會因為這個妥協……還真不好說。”

青盛資本是南城最大的投資銀行,出手向來穩准狠,每一次出手,都會獲得投資額數倍的收益。

但在外名聲並不好。

作為一個體積龐大的投行,青盛資本沒有多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常常會用盡各種手段,收購一些很有潛力的公司,瘋狂做高估值,等到時機成熟,就轉手賣掉。

簡而言之,就是落在他們手上的公司,都沒有好下場。

禾沐的唇角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半晌,只輕輕“哦”了一聲,毫不在意似的。

秦昕:“要說穆青染真是挺倒霉的。”人前腳出完車禍,公司後腳就被狼盯上。

禾沐沒搭茬,就好像沒聽到。

秦昕再次開口:“我已經幫你查了,穆青染在SV8。”不得不說,廁所有時候就是一個瓜池。

“你要是想——”

禾沐此地無銀道:“我又不是菩薩,為什麼要平白無故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秦昕:“我也沒說你要去救她。”

禾沐:“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秦昕:“……”

禾沐不停拿起手機看時間,看了七八次,時間也才過去一分多鐘。

她坐得極不踏實,彷彿椅子燙屁股。

秦昕再次出聲:“要我說,你就該趁這個機會好好給她點顏色看看,讓她知道忘恩負義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當初穆青染說走就走,別說禾沐接受不了,她都氣個半死。

尤其是禾伯母剛去世,穆青染該知道她那個時候離開就相當抽掉禾沐半條命,哪怕顧及點一起長大的情分,也不能那麼絕情。

秦昕嘴上總是調侃禾沐,但說到底還是心疼她的。

禾沐拿起桌上的那顆奶糖,指尖在糖紙上來回摩挲。

現在的她,可以救穆青染於水火之中,也可以把穆青染推向粉身碎骨的深淵。

秦昕倒是幫她找了個好理由。

“你說得對。”禾沐揚起一抹笑,隨手抓起個抱枕,朝秦昕丟過去。

出手穩准狠。

秦昕躲避不及,正正好用臉接住抱枕。

秦昕:這就是感謝發小的方式?

*

“你放心,我絕不會虧待你。”

褐色皮沙發上坐着的男人將手裏的雪茄摁進煙灰缸,熄滅,將桌上的協議往前推了推。

男人白色襯衫,棕色棉麻紳士馬甲,袖口挽到小臂位置,腕上戴着一塊玫瑰金的手錶,舉手投足,帶着自以為的矜貴。

“其實你不必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給我生個兒子,你就能躍上南城的頂流階層,成為其他女人最艷羨的人。”穆青染這麼優秀的女人,培養出來的兒子也一定優秀。

他頓了頓,“當然,你要真想守住那間破公司也很簡單,只要把爺伺候高興。”

這樣的條件足夠誘人,傻子才會拒絕。

一個女人立在茶几前面,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朵立於霜寒天裏的雪蓮,滿身傲骨。

她聽完這樣羞辱的話,沒有當即開口。

“你也不是個小姑娘了,我可以很好地滿足你。”男人露出一個笑容,眼睛眯成兩條縫,“雙贏,你說是不是?”

此時,房間門被人推開。

屋子裏男男女女的目光都聚集在突然闖入的外來者身上。

門口的女人身着V字領的黑色襯衫,扣子開在第三顆,鎖骨上搭着一條精緻的羽毛型吊墜;高腰牛仔褲服帖地勾勒出臀腿的完美線條,腰身很細,似乎用兩隻手就能全部握住;腳上一雙馬丁靴,更增添幾分幹練而利落。

女人眼尾的眼線微微上揚,僅僅幾秒,平日裏呼風喝雨的富二代們都被這股氣勢震懾住。

剛剛還在威脅人的小孫總眼睛都看直了。

……

禾沐開門的時候聽到了那個男人說的話,就像被強餵了一口最不喜歡的酸豆汁,鼻腔里灌滿餿臭味。

同時,空氣中還彌散着一股煙味,像是巧克力夾雜着苦薄荷,讓禾沐感覺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穆青染扭頭。

兩道視線撞上。

禾沐以為這麼多年過去,自己的心已經足夠堅硬,但再次看到穆青染那張清冷的臉,心臟還是被尖錐鑿開一條裂縫,血肉撕扯。

小孫總看過來,笑着說:“什麼風把禾叔叔的掌上明珠吹來咱們這個小地方了?”

禾沐轉而望向說話的人,掛上個弔兒郎當的笑:“我過來坐坐,不會不歡迎吧。”

“怎麼會!”小孫總拍拍旁邊女人的大腿,在對方雪白的皮膚上留下一個紅色的手印,“給禾小姐讓個座。”

禾沐擰了下眉,她很反感這種不尊重女性的行為。但畢竟今天不是來砸場子的,更何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沒多說什麼。

禾沐走到最靠邊的位置落座,“不用管我。”

小孫總笑着沖禾沐點了下頭,心裏有些犯嘀咕,穆青染是禾家半個養女的事不算個秘密,但這些年禾家和穆青染似乎沒有什麼聯繫,哪怕是一點小合作都沒有,他猜是穆青染翅膀硬了,不想受禾家掌控。

也是基於此,他才敢威脅穆青染。

但禾沐突然出現,他有點摸不準禾家對於穆青染的態度。

“剛剛說的,”小孫總下意識朝禾沐的方向瞟了一眼,才將目光定在穆青染臉上,“你考慮的怎麼樣?”

剛剛路過的時候,禾沐看到桌上的協議書封面,上面寫着“人身權歸屬協議”幾個大字。

不得不說,小孫總的玩兒法還挺清新脫俗。

這種協議,幾乎沒什麼法律效力,不過是用來羞辱人的東西。

如果穆青染願意開口求求她,她或許會大發慈悲幫忙解圍,求她,總比給沒出息的男人當情婦容易多了。

禾沐心想。

房間裏安靜得可以聽到秒針走動的“滴答”聲,房間裏的人都跟看戲一樣看着站在房間中央的人。

其中幾個名媛不約而同想到一塊兒去,最好穆青染被孫總收了,也省得去禍害其他青年才俊。

這幾個人看不慣穆青染不是一兩天了,三十歲的老女人,還整天勾引男人。

穆青染走到哪裏,就會自動成為哪裏的焦點。

南城最出名的紈絝公子僅見過穆青染一面,就一下子轉了性子,立志要當良家婦男,只求穆青染能看看他。

這就離譜!

而男人們的視線,則更多在偷瞄坐在邊角的禾沐。這裏除了孫總,其他人都沒見過她,更是沒見過這樣的絕色。但從孫總的態度就能看出,這姑娘是個有背景的主,誰也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只瞄了幾眼,又重新看向穆青染。

是兄弟就該有福同享,等孫總玩兒膩了,或許他們也能跟着沾沾光。穆青染這樣事業有成的女人,征服起來會更有成就感。

禾沐輕抬眼皮,在房間裏掃了一圈,從面部表情就能看出這些人心裏在想什麼。

想吐的感覺更加強烈。

哪怕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穆青染仍是那副熟悉的淡然模樣,好像周圍人怎麼想,都與她無關。

幾分鐘過去,她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拒絕。

哪怕是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禾沐也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讀懂過穆青染,五年不見,更加讀不懂了。

禾沐很討厭這樣的穆青染,非常,非常,討厭。

禾沐無意識地用食指指甲蓋剮蹭大拇指指腹,細嫩的皮膚很快變紅,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甚至有越來越用力的趨勢。

終於,穆青染唇角淺彎,薄唇輕啟:“孫總開出的條件的確很誘人——”

話頭剛起,禾沐倏然站起來,走到矮几邊,拿起上面的紙質協議,看都沒看,直接在甲方一欄簽下自己的名字。

她唇角揚起譏諷的弧度,將協議舉在手裏晃了晃,看着穆青染的眼睛,話卻是對另一個人說:“孫總,要委屈你割愛了。”

她沒有徵求穆青染的意見。

玩物怎麼會有選擇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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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個月沒開文,希望大家沒有忘了我呀~

一直想試試寫年下攻,希望禾三木能扛起妹攻大旗。

老規矩,第一章24小時內留評都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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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失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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