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新做人
大漢一個眼神過去，又幾個打手去拉柳氏，動作粗魯。
顧深兒瞥見柳氏被拉得通紅的手腕，再見頹廢不起的顧青山，憤然道：“放開我娘，我哥欠的債，和我們有什麼關係，要殺要剮沖他去！”
大漢一愣，未想到顧深兒竟會撇清關係，旋即哈哈一笑：“小姑娘，你怕是不知道吧，今天帶不走你，你哥的一雙腿就得廢掉，你不跟我們走？”
“他的腿廢掉也不是我的腿廢掉，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走？”顧深兒趁打手鬆懈，拉着柳氏後退幾步，“他這麼做，將道義放在何處？將那些聖儒之學放在何地？違背初衷，自甘墮落的人無人能救，我今天跟你們走，明天他賭博輸了呢？”
這話猶如當頭棒喝，打的顧青山頓時清醒。
是了，他的初衷是考取功名，而非整日沉迷賭博喝酒。他怎麼這麼糊塗，這種事情還要人來提醒才能想起。
顧青山緩緩抬起頭，猩紅的雙眼佈滿血絲，走到柳氏身前，雙膝跪地，低下頭顱：“娘，兒子糊塗，一時鬼迷心竅，將深兒當作賭注，這錯是我一人犯下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兒子不孝，日後不能給娘養老送終了……”
柳氏抬手掩面痛哭，倏然掙脫開顧青山的手，跪到粗獷大漢身前，額頭貼在地上，哀聲乞求：“要斷腿就讓我斷，青山一輩子還長，他都還沒有結婚生子，可不能沒有雙腿，求求你們了，斷我的吧……”她態度卑微，身體發抖，聲嘶力竭的哭聲更是讓人聞之落淚。
顧青山面色鐵青，如心口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忙上前扶着柳氏：“娘，你這是做什麼，我做錯的事就應當我來承擔啊。”
“你給我閉嘴，”柳氏一巴掌打在顧青山身上，又打在自己臉上，“都是我的錯，我沒有教好你，沒有管好你……”
“娘……”堂堂七尺男兒，熱淚模糊了眼。
空氣下沉，場面悲切。
粗獷大漢眉頭緊皺，看着抱頭痛哭的二人，不耐的嘆氣：“你們這是做啥，老子是來討債，又不是來拆家的。”
顧深兒見顧青山終於醒悟，也不再繃著，看向粗獷大漢：“大叔，我知道你也是替人辦事，這種長場面你也不想看到。我哥他欠了多少錢，能否再寬限一段時間？”
“一百兩銀子。”粗獷大漢面露難色，“上頭催的緊，最多還能寬限半個月，半個月後還看不到銀子，我們可就得按規矩辦事了。”說罷，帶人離開。
達到公子所言的震懾，他們也無需多留。
柳氏兩眼一黑，倒在顧青山懷裏。
顧深兒腦子嗡的一聲，一百兩，他可真敢賭。怒瞪顧青山一眼，見他低着頭，頓時火冒三丈，怒道：“顧青山，你傻了？還不快把娘扶回屋裏去！”
顧青山木訥點頭，抱起柳氏朝屋裏走去，路過顧深兒身邊，低聲道：“我會為我的行為負責，這錢我來還。”
顧深兒嗤之以鼻。
顧深兒守在床邊，照看柳氏的同時也在想要如何在這貧瘠的地方發財。一百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她現在一不熟悉環境，二沒有生財之道，半個月的時間又太短。
思及此，心中又起怒火，都是顧青山闖的禍。
正想着，柳氏有了動靜。顧深兒朝她看去，但見她雙目渙散，安撫道：“娘，這事責任在我哥，但我也不會幹看着，只要我們一家人齊心協力，一定可以把錢還上。”
柳氏雙眼蓄着淚水，輕微搖頭，喃喃道：“一百兩……”怎麼可能在半個月內弄的到。
顧深兒不以為意一笑：“娘，一百兩雖然聽着很多，但只要我們努力，賺錢不是問題，相信我，這事搞不垮我們。”
柳氏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很快又暗淡下來，只當她安慰自己，嘆息道：“是娘沒用……”
話未落，一道敲門聲傳來。
“柳娘子，在家嗎？我是隔壁趙大娘。”
顧深兒前去開門，但見一身型微胖的婦女站在門口，胳膊上挎着籃子，道：“是趙奶奶，快進來。”
有次原主進山迷路，天都黑了，還是趙大娘陪柳氏去找的。顧深兒對她印象不錯。
柳氏慌忙抹去眼淚，起身給趙大娘讓座：“深兒給趙大娘倒杯水。大娘，您過來坐。”
顧深兒端來水，放到趙大娘手邊，甜甜一笑：“趙奶奶，家裏沒什麼好東西招待您，您喝點水解解渴。”
趙大娘喝了兩口水才放下碗，滿不在乎道：“咱村的水最好喝，喝水就夠了，還招待啥子。”瞥見柳氏紅腫的眼，拍拍她的肩膀，“有啥子好難過的，那個家你還有啥留戀的？”
“大娘也不怕你生氣，就這麼和你說。你那婆婆可不是個好的，我早覺得你們該分開過，眼下雖不好過，但總能好起來，在她眼皮子底下，你一輩子過不上啥好日子。”趙大娘夫家姓趙，和趙氏有點表親，但趙大娘是個心直口快的，有啥說啥，毫不避諱。
趙大娘一連串地抒發己見，吐沫星子直飛。說的柳氏一愣一愣的，自己和她也沒多大交情，想不到她對趙氏早有看法，看這架勢，還是自己這邊的。
柳氏咽了口唾沫：“趙大娘，你這是？”
趙大娘這才注意到她的表情，一擺手：“我說話直，你可別放在心上。但你那婆婆可真不是個東西，聽說你們凈身出戶，就給你們兩隻碗筷，這哪是人辦的事，”將菜籃子交到她手上，“飯先吃着，碗筷你自個留着用。”
柳氏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怎麼行……”
“怎麼使不得，”趙大娘索性站起身來，也不與她再爭論什麼，“以前你在顧家，大娘想幫襯也幫襯不到，這會兒分出來了，給你們拿點吃的不算什麼，也不是啥好東西，拿給孩子吃。”
顧深兒眼底微亮，甜甜道：“謝謝趙奶奶。”這些飯菜在平常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現在他們沒有，有人送當然要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