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海去(2)

第17章 江海去(2)

花若離早料到如此,黯然低頭。

唐歌又道:“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要太傷神了。聖上已將泉南王府交我看管,府中都是我的親信,你可以隨意走動,不可以出門。三個月後,我要交第一批火器給聖上過目,你知道該怎麼做,不要壞了我的事。”

話雖冷酷,語聲卻是溫柔的。說完,唐歌便起身離開。花若離喝了葯,握着墨玉梳子躺下,只覺昨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暮雪千山。

“花若離啊花若離,你不是一無所有,你不是了無牽挂,無論多苦、多難,你都得活下去。相公,他在天上看着你呢。”

翌日,宮內傳出消息,朱灝逸與內侍自盡奉天殿,宣德皇帝朱瞻基禮葬之。七日後,朝廷大軍肅清寧國、廣德、鎮江、常州、揚州、蘇州、松江七府叛軍殘餘,這場波及大明半壁江山的叛亂,終告完結。

宣德皇帝於南京皇宮升朝,第一道聖旨,寧海宗室,承遵偽朝封官者夷三族,附逆者流放西疆。

第二道聖旨,南直隸、浙江苦寧海兵禍久矣,免除一年賦稅徭役。

第三道聖旨,裁撤勇武堂,奪九大派及武林城封號,武人晉封,不再看門派舉薦,只論軍功。

第四道聖旨,升江西巡按于謙為兵部右侍郎;特封林楓世襲誠毅伯、領右軍都督府、特進榮祿大夫、總領五軍營,授丹書鐵券;特封唐歌世襲建威伯、領前軍都督府、特進榮祿大夫、總領神機營,授丹書鐵券;封慕容華予昭勇將軍,特旨恩賜上輕車都尉勛,領錦衣衛指揮僉事、南鎮撫司,賜鬥牛服。謝鷹白、代遴波、唐緞和其他將領亦各有封賞。便連丐幫,也得了一塊“忠義救民”的金牌,在江湖中大大風光了一回。

此皆不提,只說李明遠。自他投誠,便因出身和經歷飽受指摘,好在英國公用人不疑。武昌會師后,李明遠與于謙結識。兩人雖身份懸殊,卻一見如故。南京光復,于謙力薦其入朝為官,宣德皇帝念其祖上功績,亦有意重用。但李明遠堅辭不授,情願為一庶民,寄情山水。這一日正午,兩乘小轎停在鎮淮橋酒樓前。于謙、李明遠輕裝簡從,相攜下轎。門口迎出來一個青灰長衫的男子,卻是唐歌:“於大人,李大人。”

李明遠擺手道:“唐大人,李某如今是閑人一個,不敢稱大人。”

于謙笑道:“今日我們都不是大人,只是朋友踐行。”一頓,念道,“風吹柳花滿店香,吳姬壓酒勸客嘗。金陵子弟來相送,欲行不行各盡觴。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眾人聽了,一時放輕心懷,進了臨窗雅間。待酒菜擺上,李明遠舉杯道:“太白詩中,金陵子弟相送詩仙。今日此境,卻是兩位英才相送金陵子弟。”他看看于謙,又看看唐歌,“廷益兄,唐公子,兩位年輕有為,將來必能做出一番事業,在下真真羨慕。”

于謙飲了酒,哈哈笑道:“若說年輕有為,誰敢比當今聖上?”他雖居高位,卻不過三十歲年紀,比李明遠、唐歌還小了幾歲,脫掉官服,倒比誰都要隨和開朗。

李明遠道:“不錯。聖上二十五繼帝位,平漢撫趙,任用賢臣,親征南京,革除勇武堂弊制。有君如此,臣復何求?”

于謙道:“說起來,聖上自登帝位,便有意改革軍制,但這些年只是動了班軍輪訓、軍械裝配之類。譬如,”他握着酒杯,笑着看了看唐歌,“請唐大公子上京,主持京營三大營裝配改造,真真先見之明。這次進兵南直隸,據我所知,唐公子的部下是傷亡最少的,可不全賴火器之厲。”

唐歌道:“可惜,終究不敵敵軍的鳥銃和佛郎機。”

于謙點點頭,道:“所以聖上允准你繼續改良火器。”一頓,又嘆道,“這次能拿勇武堂開刀,也算是寧海兵禍的一點好處。”

唐歌哼道:“勇武堂貪腐無能,積怨江湖,早該廢掉。何況這一次,崆峒、華山、點蒼三派附逆,勇武堂竟一點警覺都沒有,還將杜伯恆、雲鴻笑、郁夏薦至青雲會,讓朝廷大失顏面。就算沒有改革軍制之事,也該重重懲處。”

于謙撫掌道:“你看你看,說到勇武堂,他就來了精神。”

李明遠笑而不語。

唐歌直抒胸臆:“我不是九大派弟子,自然看勇武堂不順眼。”停了停,對於謙道,“林楓今日陪聖上騎射,不能前來,囑我代為陳情。他日我二人入京為官,還望於兄多多照應。”

于謙搖頭道:“唐公子說哪裏話。你與林楓主持京營大事,今後軍務革新,還要仰仗二位厲行推進。”說著轉頭,望着鎮淮橋南的聚寶門,嘆道,“可惜那南宮煙雨,若肯歸降,正是可用之才。”

一句話說得三人都沉默下來。

李明遠重重嘆了口氣:“南宮夫人現下如何。我沒能救得了南宮老弟,實是有愧。”

唐歌道:“李兄不必自責。南宮夫人一切安好。待她精神平復,我會告訴她,是於兄、李兄與我聯名上保,才救得她性命。”

李明遠連連搖頭:“不必了,不必了。”

于謙也道:“是。我與李兄累她親眼目睹夫君被殺,這輩子,就讓她恨罷。”一頓,又道,“話說回來,不獨南宮煙雨,便是杜伯恆、杜叔恆、雲鴻笑、韓良平、鍾良玉、郁夏、孟簫,也都是棟樑之才。就連那余傳辛,亦是個奇人。”

李唐二人聽得一驚。李明遠道:“於兄在朝為官,這等話,還是少說。”

于謙斟了杯酒,道:“不妨事。聖上雖將余傳辛開棺鞭屍,但對他的才學,也是佩服的。說句大不敬的話,”他晃着酒杯,沉吟道,“開科青雲會,裁撤勇武堂,整飭軍務,重用你們這班年輕人,凡此種種,與朱灝逸的為政之要,並無什麼區別。否則,聖上怎會允許你我陣前招安?”

李唐二人都不說話。

若朱灝逸沒有野心,忠心為國,大略也是一代賢王。只是這話,永不能宣之於口了。

“還有一人。”于謙端着酒杯,喟然道,“我在南昌時,蒙他相救,秉燭夜談,真是相見恨晚。此人雖處江湖之遠,卻深諳朝廷政事,諸多言論,無不切中時弊,令人心折。我恨不能立時將此人薦入朝中。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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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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