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寒冰之城 第七章 找茬
到了12點,李輝還建議轉場,想要到後面的夜場再嗨一下,但陳昜看他們已經喝得路都走不直了,就好言相勸制止了。不過餘興未盡,他們不想就此散場,於是退而求其次,跑到臨街吃宵夜了。
陳昜是餓了,邊吃邊聽他叄吹牛逼,說著剛才在酒吧里的事情。見到了哪個熟人,誰誰誰怎麼樣怎麼樣,哪個女生漂亮,又揩了哪個她的油……說到興起處,時不時還會發出會心的賤賤的笑聲。
“我不去!我要回家……”
忽然,不遠的街邊傳來一聲含糊的呼聲。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上車,先上車,我送你回家。”
……
陳昜看過去。三、四個青年和兩個女孩從酒吧里出來,在門外的路邊糾纏着。兩個女孩都神智不太清醒了,其中一個被抱着走,另一個則還有點意識的樣子,被兩、三個青年架着推着,還在反抗,喊着要回家。但她一個女孩,哪架得住幾個男生的力氣,很快就被硬賽進了一輛小車裏,聽不到聲響了。剩下的一男一女在花槽邊呆了大約一兩分鐘,然後就朝着對面的小賓館去了。
李輝三人看了一會兒,旋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聊天了。
陳昜目送那輛小車消失在街道口,喝了一口粥壓驚。這種事在夜場裏不要太普遍,誰知道發生了什麼呢?說起來,最初的時候,他也會替這樣的女孩擔憂,只是現在看的多了,已經習慣了。
“阿易,等會去我家睡吧?”
“不去了,我去單位。”
“你上班啊?”
“嗯。”
“我服了你……”
……
說著的時候,‘轟轟’的,有輛黃色的跑車從地下停車場裏開了出來,瞬間吸引了一條街的注意。
幾人的對話隨即一頓打住,李輝就‘噗’地把嘴裏的骨渣吐了出來,罵道:“大晚上的撞鬼。”
話音剛落,‘轟’地加速正要離開的跑車徒然‘吱吱’地剎車,而後生生地在宵夜攤外停住了。
“不吃啦,走啦。”
“我還沒吃完,走去哪。”
李輝這麼說的時候,跑車的敞篷打開,露出裏面倆個人。坐在駕駛室的,儼然就是李光明。而不等倆人下來,後面又駛來了一輛黑色的越野,慢慢停在了跑車後面。在李光明和同伴下車的時候,越野上也下來了兩人。司機是個穿着黑色短襯、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一米九開外的大塊頭,另一個則是個胖中年,留着平頭,裸着挺個大肚腩的上半身,紋身遍佈,讓人不敢多看一眼。李光明帶着頭在隔了一桌的位置坐下,從下車到落座一直盯着李輝,眼裏寫着赤果果的挑釁。
王樹沒看他們,招手正要喊老闆,“飽了,走了。”
“我還沒吃飽!”
李輝擲地有聲,讓王樹一時不知該不該買單,直皺眉。羅永亮看着他倆,自顧自喝粥不做聲了。
陳昜倒是不太在意,只多看了一下。這四個人裏面,卻有三個都是知道的。李光明不用說了,從越野車上下來的兩人都很面善。不是認識,而是見過幾次。首先是大塊頭,作為李光明的保鏢,平日經常出沒在學校門口,在校的很多人都知道。而這胖中年,卻是一個道上混的‘大哥’。據說以前是隔壁域的一個老大,步雲橋被捕后才過來這一帶混的,陳昜見過幾次。不過也不是因為巧,純粹就是因為這貨差不多一年365天都會在夜場裏出沒,所以雖然陳昜不是常來,但是幾乎每次來都能見到他。叫什麼來着?貌似很好記,但是陳昜想了好一下下,卻沒想起來。
“中哥!”
“噢。”
直到王樹打了個招呼,陳昜才記起來。不過對方的反應很冷淡,只是點了下頭,接着就和李光明身邊的那個男人說笑起來了。王樹和李輝、羅永亮經常過來,大家面熟認識沒什麼奇怪的,倒是那個男人,陳昜沒什麼印象。而且,這人的形象有點特別,在那四人裏面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身材頗高,應該有一米八幾,穿着體裁得當的灰白色西裝,打着黑白相間的領帶,挺強壯,腰板筆直,但戴着副銀邊的眼鏡,中規中矩的短偏分頭,斯斯文文的,更像是一個高級白領。
距離不遠,偶爾能聽到他們說話。這人應該姓趙,那個‘中哥’叫他趙總,李光明則叫他趙哥。
“看你媽看啊!”
突地,李光明瞪了過來。
陳昜笑笑,認慫地乖乖回過頭吃東西。他們這些人,平時自詡身份,基本不會來這種街邊宵夜檔,此時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的想要找事。這年頭,形勢比人強,陳昜可不想逞英雄自找麻煩。
反正只要不答他,他也不敢怎麼樣。
陳昜對他的黑歷史可是一清二楚——有個身家幾十個億的爹,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主。從小缺乏教養,高中時候就因為夥同一班紈絝子弟下藥把一個女孩禍害了而被抓了,還鬧得上了新聞。雖然最後靠着-你懂的-把年齡改到了未成年而逃脫了制裁,但在輿論的巨大壓力下,他家人只好把他送出了國。然而,從小橫行霸道慣了,他哪能閑得住?不到半年時間,又因為欺辱同學被告上了法庭。人那裏可不吃你有錢有權就是爸這一套,差點就判他坐了幾十年牢,嚇得他家裏人又把他撈了回來……所以,別看他現在過的很滋潤的樣子,開跑車泡美女帶保鏢,前呼後擁,實際上沒這麼自由。比如那保鏢,除了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之外,其實還負責監視他。
所以說,李輝幾人才敢在學校里懟他。不然,換了正常情況,誰沒事會去惹這樣的大少爺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在學校歸在學校,現在是在外頭,雖然李輝、王樹算是認識這個‘中哥’,但雙方的地位差距還是有點懸殊,惹上了事,人家可不一定給你面子。所以,該慫還是要慫一點。
不出所料,雖然李光明不時用眼神、喋喋不休的恰好能傳過來的嘲諷挑釁,但這邊沒回應他,他也只能自嗨,沒敢有進一步的舉動。而同桌三人,明顯知道他在找事的,但好像都有默契似的裝傻,自顧自聊。那趙姓男子不知道是不了解個中緣由還是純粹好奇,還頗有興趣的看了這邊幾眼。不過和李光明不同,他表現的很溫文,微笑着,偶有眼神接觸,還友善地點頭示意。
陳昜看着吃的差不多了,李輝也算要回了一點面子,本以為事情就這麼無驚無險了,誰知他還是太低估了對方挑事的決心。等上菜后,對方開始起筷。李光明像是沒事了一樣捻了塊醬雞爪,咬一口。靜了兩秒,他突然‘噗’地一聲抬頭就是一吐,“草,這他媽是人吃的嗎——”。小小的一塊雞爪骨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飛了好幾米,‘啪’地精準地掉落在陳昜這桌的正中心的粥鍋里。
雖然一鍋粥已經喝得見了底,但也正因為見底,那塊只有指甲大小的骨頭看起來就更加刺眼。
李輝正在剔牙,定了幾秒,隨後把牙籤朝桌上一摔,站了起來。
啪。
李光明一拍桌子,陰陽怪氣地衝著他扯着嗓門嚎:“——給我家狗!都不吃啊!”
“我——”
李輝抄起手邊的啤酒瓶,但被陳昜一把按住了。王樹連忙起身拉住他手,羅永亮也湊了過來,與他倆站一起。周圍的食客都噤聲了,服務員站在店門口不敢出來,老闆更是躲到裏面去了。雖說經常在這一帶混的大多不會特別怕事,但今晚上陣容不同啊,就算認不出人也總認得跑車吧?普通人平時裝裝逼還可以,但要是真碰到了遠超自己能力層次的衝突,誰摻和誰煞逼。
李光明張開雙臂招手,擺出一臉欠揍的囂張架勢瘋狂暗示。同時,他身邊的保鏢的目光橫了過來,有點小凶。倒是坐在他對面的‘中哥’,夾着一塊鹵豬蹄在啃,渾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坐下——”
正當陳昜以為會很難收場的時候,非常意外的,那個趙姓男子卻率先開口了,而且相當管用。
“趙哥……”
“明少,給個面子。”
男子和氣地笑笑,李光明竟嚅喏了一下,隨後雖然肉眼可見的不爽,但瞪着李輝,卻真的重重地一屁股坐下了。男子這才又轉過頭,友善地沖這邊笑一聲,“嗬,同學?不好意思啊,今晚明少喝的有點多了,不要見怪,有得罪的地方,希望幾位不要放在心上。這樣,這宵夜算我的好吧……”不等別人說話,他又伸手向店內示意,“老闆,這幾位朋友的單跟我們這桌一起算。”
李輝還沒消氣,但陳昜又攔了一下。
男子見此,又笑着說,“大家都是同學嘛,不要為了一點小事傷了和氣,對吧?明天還要上學——”
陳昜皺皺眉。
“可以啦,差不多就可以啦。”這時,‘中哥’也出聲了,揮着筷子示意見好就收、趕緊走。
陳昜朝李輝微微搖了搖頭。
李輝憋了幾秒,隨後‘呼’地噓出一大氣。從口袋翻出一小沓錢,他抽了三張紅的往桌上一甩,掉頭就走,“吃好喝好,回家睡覺!”
王樹、羅永亮鬆了一口氣,跟着離開。
“煞比兒子……”
“明少。”
“嘁——”
李光明還在喋喋不休,但被趙姓男子一聲就停住了。陳昜又看他一眼,有點好奇他的身份了。難道是新來的大佬?以前好像沒見過也沒聽過這號人物,不然以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分量,不太應該籍籍無名。這樣想着,陳昜走了幾步,忽然又退了回來,在四周各異的目光的注視下,落落大方地把桌子上的三百塊一張張地撿了起來,然後一邊離開一邊對着他憨憨地笑笑,“你請啊?謝謝——”
全場直直地看着。
片刻,才不知有誰吐了一聲。
“卧(第四聲)槽(第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