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王氏一抬眉,“你說啥?”
瀋水生朝珍珠一努嘴,“褚寡婦肯定是看上我大哥了,娘不信你問珍珠。”
珍珠:??
珍珠可沒想到她三叔嘴這麼快,但話已經說出來了,只好配合著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王氏倒笑了,“俺看這事兒行,她可比你大嫂長得好看,還會說話,要不跟你大哥說說,把你大嫂休了娶她得了。”
當年王氏給大兒子相看媳婦,畢竟是第一次往家裏娶親,王氏看得極重。原本呢她是屬意白胖又低眉順眼些的,可張鳳香長得身高馬大,面孔黑聲音還粗,才看一眼就讓王氏直倒胃口。
然而沈家太窮,也實在是沒得挑,沈金生又不嫌棄,這門親也就踉踉蹌蹌的成了。
可等交換庚貼時王氏又才得知,算起來張氏比沈金生還大上多半年,氣得王氏嘴裏鼓起來好幾個大燎泡,疼了半拉多月才好。
再加上張氏生過倆兒子后把以前那能幹活的好習性給丟了,王氏這心裏就沒怎麼舒坦過。
瀋水生聽王氏說這話,喝光最後一口粥,嘁了一聲。
“娘你也就是說說,我還不知道你,你再咋嫌棄自己的兒媳婦那也是在家裏,一到了外頭,你是個最護犢子的。”
瀋水生說得沒錯,別看王氏在家裏頭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兒的提溜起來就罵,可到了外頭,誰要是敢說自家人一個不字,王氏能把人祖墳給罵開花了。
王氏心想這小兒子雖說不着調,但還是最貼心的,就把眼一眯,又把水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問,“娘還沒問你,你這又出去野了大半個月,掙着啥錢回來沒啊。”
“掙着了掙着了。”瀋水生砸巴着嘴回味紅燒肉的香味。
“掙着了?拿出來給娘看看。”
瀋水生把手一抬,“不是給娘看過了么,全在那兒呢。”
王氏和珍珠順着瀋水生的手一看,好么,就是那盤豬頭肉?
瀋水生一看王氏那臉色大約就是要開罵,趕緊腳底抹油想溜,跟珍珠說,“你那蘿蔔鹹菜還有沒有了,給叔裝一包,叔拿出去轉轉,看能不能賣出去。”
沈珍珠小心地把剩下的豬頭肉收好,心想着這是三叔全部的收成,過會兒得給三嬸送去,可不能拿出來讓大傢伙兒都給吃了。
“叔,東西是多着呢,叔想上哪兒賣?不是剛回來又要走吧?”
珍珠心裏是贊成他叔這想法的,農家人習慣了土裏刨食,她叔能有這覺悟,跟這些年時常出去闖蕩“見世面”不無關係,就是不知道她叔是不是屁股沒坐熱乎又想跑。
王氏聽了也攔着:“就是啊,你回來一趟也沒看看你倆閨女,就拎倆騷腿還想走啊?”
瀋水生翻了個白眼,因為人長得俊,白眼翻得也漂亮,“我就在村裡轉轉,誰說又要走了?”
“那你瞅你那話說得,真是誇下了海口,你在村裡轉就想把蘿蔔賣出去?”
“試試唄。反正我是覺着好吃,旁人也能覺着好吃。”
王氏盤算着左右也沒幾個錢的玩意,就讓珍珠給裝了兩大碗出來,自己也捏了兩條放嘴裏,品了一會兒說,“好吃是好吃,不過再好吃也就是個蘿蔔,要有心思細膩些的琢磨一下,也不是做不出來,誰會花錢買你的。”
珍珠收拾完了就幫着徐氏往布料上鋪棉花,聽了這話就跟王氏說,“奶,一樣的材料一百個人做出來就是一百個味兒,再說了咱家這蘿蔔的拌料是我自己配的,誰也不知道,就算有人想學着做,也做不出一樣的味兒來。”
“那也不擔保就沒人能做出更好吃的來。”
“那倒是。”珍珠想了想,“奶知道啥叫先入為主不?咱村的人先吃的是咱家的,就會覺得蘿蔔鹹菜就該是這個味兒,往後有人做得比我好吃但不是這個味,人家也不能愛吃。”
她奶聽了這話反倒是愁眉不展了,“珍珠,你這意思不還是說肯定有人做得比你好吃?”
珍珠:“……奶,這嗑都讓你嘮散了。”
……
張氏躺在炕上,那兩顆火牙還疼,可因為拉稀,婆婆丁水也不敢喝了。
這功夫,沈桃先是看到珍珠跟她三叔一起回來進了王氏的屋,沒太久又看到她三叔一溜煙地出去了,就跟張氏說,“娘,我三叔咋回來就走了,也沒回我三嬸那屋看看?”
張氏一聽,來了精神,“不行,我得找你三嬸去。”
何氏吃過飯後給沈蝶縫褲子,因為昨晚哭得眼睛疼,縫了兩下就扔一邊了,眯着眼在炕在躺着。
張氏一進屋就單刀直入,“巧女你還躺着呢,你男人回來去咱娘那屋了,呆了一會兒就走了,究竟咋回事?”
何巧女傻了,臉色煞白,又哭唧開了,“還能因為啥,一定是咱娘說了我娘的事唄……大嫂你說我咋整啊。”
“咋整,追啊!”
何巧女聽了這話想起身,又嘆了一口氣坐下了,一狠心一咬牙,“算了,不追了,我就當沒這個男人,帶着倆閨女過吧。”
張氏一聽,氣得嗓子都直冒煙。
她何巧女倒是想這樣過,可憑啥啊。何巧女身子弱,地里的活抓不了兩下就直喘,她男人水生更是不着家,啥活都懶得伸手。這沒分家都在一口鍋里吃,算來算去他們老三一家不就是白吃白喝嗎!
張氏急了,“我說你怎麼這麼傻,連個男人都留不住這家裏還要你幹啥,你又沒生個兒子出來,就你這樣的,咱娘說休就休了你!”
何氏一下子癱了,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張氏一把給何氏拎起來,“別愣着了,快追吧,原來他在村裡最愛往哪兒鑽,你就去找找!”
村西頭那邊,瀋水生正跟一幫人擲色子呢,身後來人也沒理會,直到旁邊的趙趕鵝推他一下,“水生哥,你家嫂子來了。”
他是蹲着的,何巧女是站着的,瀋水生一回頭就見何巧女低頭沖他一笑。
瀋水生嚇了一跳!
“你,你要幹啥?”
何巧女來的路上就一直琢磨着,怎麼能留住瀋水生,她想了又想,瀋水生最煩自己啥。
對,瀋水生最煩自己哭。
何巧女又想到二哥那麼疼徐氏,大概就是因為徐氏每天都笑眯眯的,於是何氏這一路過來就一直在練習怎麼笑。
可大概因為好久不笑,臉上的肉都不咋好使了,等她見到瀋水生擠出來這麼一下,真是比哭還難看。
瀋水生想張嘴罵,就聽他身邊的趙趕鵝大喊一聲,“豹子,豹子!”
他一回頭,原來是自己扔出去的那一手色子。
贏了!
這一贏就歇不住了,瀋水生手氣開始旺起來,直到大部分人手裏的銅板都沒了,他才拍拍屁股站起來。
趙趕鵝湊過來,“水生哥,你看你把哥幾個的錢都贏走了,那蘿蔔就便宜點賣唄。”
瀋水生從進來開始就把兩大碗蘿蔔往窗台上一放,那香氣勾得人直流口水。村裡人到了冬天好些家只吃兩頓,見天的三根腸子閑了兩根半,有這好吃的在眼前,哥兒幾個恨不得都沒心思賭錢了。
瀋水生惦量着自己手裏的銅板,斜睨趙趕鵝一眼,“沒錢了,還想吃,是不?”
“是是是。”
“那拿東西來換啊,手裏沒錢家裏還沒米沒油嗎,再不濟拿點鹽來也行啊!”
何巧女沒成想出來一趟收穫頗豐,等跟着瀋水生往家走時,手裏拎一堆東西也沒覺得累。
掙到糧食的瀋水生看起來更俊了,何巧女討好地問,“杏兒他爹,你那會回家咋也沒回咱屋看看。”
瀋水生正低頭尋思着怎麼能把蘿蔔賣出花樣來掙更多的錢呢,順嘴回道,“跟咱娘聊了會,想着出來賣鹹菜,就沒回屋。”
“聊啥了?”
“就你們婆娘的事。”
何巧女聽這話腳後跟都挪不動了!看來她大嫂真是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幸虧嫂子給自己指點了,要不這會兒自己是不是已經被休了?
瀋水生走了幾步見何氏沒跟上來,回頭問她,“你傻站着幹什麼?拿不動就我拿。”
何巧女緊着想討好,哪敢讓他拿,可到底沒忍住眼淚,“水生,往後我再也不哭了,你也別煩我,我也不讓我娘家人再來了,你就看在兩個孩子的份兒上,跟咱娘說說別休了我行不行。”
瀋水生一看何巧女哭就腦仁子疼,“你再也不哭了?那你現在幹啥呢?還有,誰跟你說我要休了你?”
瀋水生腦子轉悠了一下,除了張氏,沒別人。
“大嫂說的,是不?”
何氏委屈巴拉地看着自己男人,沒敢點頭,可也沒搖頭。
瀋水生樂了,他大嫂這心真大,自己院兒都快着火了,還擔心何巧女呢?!
好歹瀋水生沒跟自己再發脾氣,何氏暫時安了心,跟着爺們回了家。
徐氏幹活麻利,手底下出活,這會兒一件棉衣已經做成了。這件是給王氏做的,王氏穿上去,身上暖着,心裏也覺得這日子是越發地有奔頭了。
三人正比劃呢,見水生跟他媳婦一起進來,手裏還拎着那些東西。
“這……拿蘿蔔換的?”王氏瞅了一下,有點高梁和苞米,還有點紅薯和豆角干,一個油紙包里還包了點鹽。
雖說不是銅板,可都是些地里種出來的好莊稼,鹽也用得上,細算一下,換回來的東西得是那點蘿蔔成本的兩倍都不止。
何氏趕緊替自己男人吹噓起來,“娘,是,這些都是杏他爹用蘿蔔換回來的,你看,我就說我男人行,你們都說不行,這不是雖然沒掙回錢,倒也掙回吃的來了!”
王氏翻了何氏一眼,因為心裏高興,都沒稀得罵她。誰說我兒子不行了,那是我生的,哪個不行!
張氏這時候聽到動靜也湊過來了,本想着看這邊怎麼打得熱鬧,結果一推門,裏面笑成一片,二房的和三房的都在,誰臉上也沒個哭模樣啊。
張氏慌了,細細一聽,原來是瀋水生把蘿蔔鹹菜給賣了?!
她上手摸了一把苞米粒,瞅准機會給瀋水生拉到屋外頭,“老三,你這也能掙錢了,嫂子替你高興。那既然這樣,嫂子就跟你說個事兒。你知道不,昨兒巧女她娘來家,回去的板車錢還是我掏的,一文呢。”
瀋水生正想着沒法子治他大嫂呢,一聽這話來主意了,“是嗎,那三弟我謝謝大嫂替我盡孝了!”
張氏見他沒掏錢的意思,臉拉下來了,“謝謝,一句謝謝就完啦?”
瀋水生往前湊了一下,“一句謝謝不夠啊?那大嫂,三弟我謝謝謝謝……謝謝謝大嫂啦!”
一口氣,他喊了十多聲謝謝,“這回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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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已經開在隔壁可戳:《阿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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