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午飯時候。
王氏見那一鍋臘八粥讓火靠得又稠又香,爺們們今天又是帶着餅子出去午飯不回來吃,就沒捨得讓珍珠把剩下的紅燒肉上桌。
珍珠想了想,把她三叔帶回來的豆角干用熱水泡了,切了兩個土豆炒了一鍋端上來吃。
炒的時候放了一小勺豬油,豬油裏帶些沒撈乾凈的油渣,那滋味也真是絕了。
王氏吃飯時特意穿上了徐氏給做的棉衣。原本她怕費料要給沈樹和做,可沈樹和硬是讓給了她。還說正好剩下的的料子能做幾副棉手套用,省得大冬天的打柴時手上生的全是凍瘡。
王氏這才狠下心,讓徐氏給自己做了一身。
身上的衣服熱乎,嘴裏的飯食順口,算來算去都是老二家的功勞,王氏一高興,幾次三番地誇,明擺着告訴其他兩個兒媳婦,老二家的孝順,都學着點。
儘管何氏是個傻的,可也聽出婆婆啥意思。她是想孝順,但手裏沒錢啊,冷不丁地就想到今兒她男人贏了些錢,便跟王氏表心跡,“娘你別急,杏兒她爹現在也能掙錢了,等往後有的是時間孝敬爹娘。”
不管咋樣,總算能說句人話出來,王氏也算欣慰了。
可緊接着何氏就說了一句,“娘,我咋覺得我也是個有福氣的呢,你就說今天吧,俺男人在那玩色子,我一去他就贏了……杏兒他爹,要不往後你再出去玩帶着我得了……”
話沒說完,就見瀋水生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張氏哎呦了一聲,“這麼說來那些東西是不是賣蘿蔔得來的都兩說呢,沒準也是老三贏回來的吧。”她心裏直樂,老三家的好不容易會說幾句話,還一說就下道了。
何氏想爭辯,就聽王氏啪地一撂筷子,“老三,你去賭了?”
以往農閑時候這幫小年輕的湊到一起也玩,但是瀋水生從來都不動錢,王氏自認把三個兒子管得德行都不賴,這怎麼還賭上了呢!
瀋水生見他娘那眼像要吃人似的,飯也不敢吃了,“娘,我可沒想賭,我就是想讓趙趕鵝他們買咱家鹹菜,可他們說,我要是不摸兩把他們就不買。其實攏共也沒贏幾個錢啊。”
瀋水生掏了掏兜,從裏面拿出四文錢來往桌上一放,“就這些。”
何氏連忙上手想去抓,王氏一筷子打在何氏的手上,“你爺們玩錢你不管着點,還攛掇他下次再去?!銅板充公,看你們兩口子還長不長記性!”
何氏眼睜睜看着到手的四文錢沒了,疼得又掉淚了。
沈珍珠直唏噓,她這個三嬸,咋就這麼笨呢?
好好的一頓飯整得稀碎,桌上再沒了動靜,連那盤子干豆角吃起來都不那麼香了。
飯後珍珠跟徐氏回房,哄睡了寶珠以後,把那包雞舌香掏出來,放進搗蒜用的石臼子裏,一點點地拿杵子連搗帶磨。
徐氏也把那包袱帕子找出來了,挑齊整的一塊塊重新收了邊,問珍珠,“你說那雞舌香是用這帕子上的?往哪兒用?”
“娘別急,聽我的。”
珍珠等手裏的東西搗得差不多了,挑了幾塊薄點的布頭,把雞舌香分了好些份包進去,讓徐氏給縫成小球,每一個也就有半個小指甲那麼大,然後再拿淺色的絲線纏了一層。
娘倆一邊做一邊聊天。
珍珠提起來不小心聽到沈興嚇唬沈桃,說要是不把肉讓給他吃,他就把沈桃偷吃紅豆餅的事說出去。
徐氏嘆了口氣,“要說桃兒也挺可憐,三歲前你奶寵着你,三歲后剛好點,隔了一年你大伯娘就生了興兒,算算看桃兒吃過啥好的?她到底還算個孩子,說來說去,都怪你大伯娘給她養歪了。”
珍珠贊同這話,“娘,所以說我和寶珠有你這樣又和氣又俊俏心眼又好的娘,一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一定多掙錢,好好報答娘。”
徐氏看着珍珠白凈的小臉心頭一軟,眼睛鼻子也酸了,“娘不圖別的,你和寶珠只要好好的沒病沒災的,往後再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就算報答娘了。”
娘倆聊着,手裏的活也做得差不多了,那些香最終被纏得跟堆小珍珠似的,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上次在布莊看到的帕子要八文錢,珍珠琢磨着她娘這個手藝好但是布料差,要是不費點心思就一文不值,可若是伺弄好了,便不止八文了。
在珍珠的記憶里,學堂的周先生有個同窗在城裏做了個小官,因當年二人一同應試時周先生救過那同窗一命,每年這個時候同窗都會帶着自己的夫人來村裡登門探望。
珍珠就想把這堆東西賣給那位官夫人。
院子裏,沈桃被王氏打發了去餵雞。雞籠子裏攏共兩隻蘆花母雞,毛都快禿了,沈桃把雞食往裏面一倒就算完事兒,揣摩着這兩隻雞老得都下不了蛋了,過年時候她奶會不會殺了吃。
她正舔着嘴唇想雞湯呢,就見珍珠抓着包袱出來了,她連忙迎上去。
珍珠都沒等她問,就先開口,“我去周娘子那裏,大姐要一起么?”
沈桃一聽要去學堂就打了退堂鼓,紅豆餅那事兒因為沈興時不時就提起來,沈桃到現在都沒放下,這時候讓她一起見周娘子,她心裏肯定膈應得慌。
“那我就不去了,你直接把興兒接回來吧……珍珠你找周娘子幹啥?”
“去給她送兩張帕子用,都是我娘以前繡的,大姐你留一塊用不?”
沈桃搖搖頭。她總聽她娘說她二嬸弄那堆玩意是擦腚都不好使的,她要是拿回屋去,不得挨揍?
珍珠也沒在多讓,扯了包袱出門。
周娘子見了珍珠格外親,“珍珠來了,上次你說那法子還真好使,先生和學生們再沒喊頭疼,東西也多背了些,真不知道咋謝你。”
“周娘子說得是,連我家興兒都能把三字經背到第十句了。”珍珠笑着答話,揚揚手裏的包袱,“娘子不用客氣,正巧我也有事求助娘子呢。
……
辦妥周娘子那邊的事,珍珠領着沈興回家。一進門就見打柴的爺們回來了,一家子都站在堂屋那裏。
她爹手裏拎了兩隻兔子,兔子還活着,在她爹手裏直扭搭。
沈興大叫兩聲兔子就先衝過去了,王氏見珍珠回來就笑了,“珍珠你快看看咱家這福氣,你爹去打個柴還套了兩隻兔子,這正商議咋做呢,你看你會做不?”
老沈家窮,一年到頭吃不上肉,就算有點肉都不夠塞牙縫,為了每個人都能沾點葷腥,回回都是拿肉燉一大鍋素菜,蘿蔔土豆大白菜挨樣放一遍,現在真弄倆兔子回來,都不知道咋吃。
張氏聽王氏的話,小聲嘀咕了一句,“爺仨一起上山,怎麼就成了老二套的了。”
她是越來越瞧不上她婆婆這套理論了,自打珍珠這次病好以後,王氏也跟着像換了個人似的,時不時提起珍珠是福星的事,有點啥好事都往他們二房頭上安。
王氏也不是沒聽見張氏嘀咕,心道這大媳婦就是吃一百豆不嫌腥的主,可因為得了兩個兔子心情好,就收起平常奉旨懟人的做派,稀奇得沒搭理張鳳香。
珍珠就着她爹的手掂量了一下,兩隻兔子都很肥,能出不少肉呢。
“奶,咱還剩了些紅燒肉呢,再不吃味兒就不好了,要不就這樣,紅燒肉用土豆燴一鍋,這兔子殺一隻干崩了,餘下那隻先養着,過年還能給家添道菜,就是養兔子可能得費些蘿蔔白菜的。”
“那有啥,蘿蔔撿那不好的,白菜就挑乾巴的菜幫子,拾掇乾淨了就喂唄,喂得肥肥的,是蘿蔔白菜好吃還是兔子肉好吃,對不?”
幾個小的又蹦又跳的,“奶,肉好吃肉好吃,我喂兔子我喂兔子!”
王氏一揮手,就這麼定了,妥妥的!
當下王氏就安排沈金生殺兔子,沈木生去釘兔籠子,又偷摸把沈珍珠叫到一旁,“你做兔子時候給留個腿兒出來,等吃完飯我給你姑奶送過去嘗嘗。”
珍珠知道她奶和姑奶感情好,一口答應下來,“我姑奶不是愛吃鹹菜嗎,奶別忘了多拿點去,秀娘小姑估摸着這兩天就到了,讓她也嘗嘗。”
王氏美不滋兒地回房了,才進門就問沈樹和:“上山這麼多年我就記得你們撿過一回野雞,我還說老沈家就是個窮頭命,連山上的活物見着你們都繞道走,咋今天一下子掏着倆肥兔子?”
沈樹和擺弄着新做出來的棉手套跟三兒子瀋水生嘮嗑呢,想了想說,“好像起早珍珠跟她爹說想要個好用點的擀麵杖,讓他爹打柴時候留意點,結果木生看中根梨木枝子,才過去給砍折,就在樹底下逮到這倆兔子了。”
王氏一臉得意,“你看看我說什麼來着,珍珠真就是福星,要不是珍珠提起擀麵杖的事,咱老沈家能吃上兔子肉!老大家的還嘚啵個沒完,再這樣我就讓金生休了她!”
沈樹和眼一瞪,“老大家的就那毛病,你也不是不知道,咋還提起來休媳婦了!”
瀋水生知道咋回事啊,嘿嘿笑了,“爹,褚寡婦看中我哥了。”
沈樹和反應倒是平靜,提起煙袋抽了一口,“那我就放心了。”
瀋水生:“爹你啥意思?”
“你不知道你姥爺迷信?洗回腳都得挑個黃道吉日,你娘這點隨你姥爺,那褚寡婦沒了男人,村裡都說她克夫,你娘還能看上她?”
瀋水生嗯了一聲,“爹,你說這個,我不跟你犟。”
爺倆一唱一和地功夫,就聽外頭有人喊,“金生他娘在家嗎?”
王氏順窗戶瞅了一眼,只見趙趕鵝他娘,順子他奶,隔壁馬家三媳婦,還有劉柱子媳婦,齊刷刷站在院子裏呢。
“這咋回事,不是聞到咱家肉味了都想來蹭一口吧?”王氏納悶。
水生也站起來瞅,“娘你看你說的,這才多久,我大哥頂多剛把兔子扒皮掏完膛,外頭上哪兒聞肉味兒去,走吧,咱出去看看。”
出門一看,各個手裏都拿着大碗,裏頭是些粗糧,瀋水生明白了,問順子他奶,“嬸子這是要換鹹菜?”
“可不是,中午沒吃夠,一到飯點兒就想起來了。”
瀋水生臉上露出些許風光,沖灶屋喊了一聲,“珍珠啊。”
珍珠擦着手出來,“奶,三叔,找我啥事兒?”
王氏指了指,“你看看做好的鹹菜還剩多少,給換點。”
沈珍珠有些為難,“奶,剩不到半碗了,想給姑奶家送都不夠了,要不讓奶和嬸子們把東西留下,明早過來取鹹菜,新做的熱乎,不是更好吃?”
那幾個老少婆娘有些遺憾地嘆氣,可人家沒鹹菜了,就只好把手裏的碗遞給珍珠,只等着明早再吃那一口了。
珍珠把碗裏的東西挨個看了一遍,忽然把劉柱兒媳婦的給遞了回去,“嬸子,這個不成,不能拿這東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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