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鬼學校（6）
再次睜眼，唐暇發現眼前的畫面十分熟悉。
沒錯，在經歷教學樓倒塌事故后，原本後退的進度條又一次拉回最初龔越推“唐暇”手臂的場景。
“告訴你，要是有下次，我就用筆尖戳你的手臂，到時候就別喊疼。”
“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已經刻在記憶里的對話內容，沒有絲毫改變。
唐暇對接下來發生的畫面沒有興趣，她知道會發生什麼，也知道眼前的這些人會面臨什麼樣的結局。
“唐暇是吧？現在給你一次機會，將他推下去。怎麼樣？”
“唐暇”再度進行命運的抉擇，她如同最初一般，糾結猶豫不肯答應龔越的要求。
而在對方以其父母的事業作威脅時，她妥協了。
“我不能離開這裏，是嗎？”
“不知道，看你的表現……”
腦海里忽然閃過知道真相時自己與詹臾間的談話，正旁觀一切的唐暇恍然大悟，看向已經將詹臾推下天台的“唐暇”。
“善惡到頭終有報。”
詹臾說完這句話后，任命般閉上雙眼。冷風刮過他的臉龐，他在接受即將死亡的結果。
只是下墜的速度減緩，他發現有人伸手拽住他的右手手腕。
“詹臾。”
頭頂上方傳來熟悉的聲音，詹臾聽聞抬眸，與唐暇那雙漆黑清澈的瞳孔對上。他沒有在唐暇眼裏找到以往的自卑與膽怯，只有平靜鎮定的神色。
“你領悟了呢。”
詹臾勾唇，眉眼微彎凝視唐暇與原主一致的面容，看向她的目光充滿捉摸不透的複雜。
唐暇還沒有所回應，就見眼前驟然大亮。一道刺眼的白光逼近，隨後她發現自己回到真正的時間線。
“恭喜你通過我的考驗，剛才是幻境。如果你一直認為自己是旁觀者，沒有擺脫所謂的“唐暇”控制，任由事件重複，那麼你會被夢魘吞噬。你的名字，方便告訴我嗎？”
唐暇順着聲音看向站在面前的詹臾，對方身上的氣質與幻境裏看到的相反，與白天沒有存在感的班長亦不同。
“唐暇。”
“唐暇，你可以離開這裏，作為鬼的身份。如果幾個月前的人是你，也許你還有機會逃離。那個她雖然很活着，但身體已被陰氣纏繞，死期就在你出現的那天。
這座學校在我的鬼域覆蓋範圍內，白天黑夜都不會受到影響。但離開學校的話，一接觸到日光你會灰飛煙滅，所以你想離開嗎？”
唐暇聞言，垂眸認真沉思。她還沒想到合適的答案，就被忽然開口的詹臾打斷思路。
“那些活人來了，命真夠大，非要作死進鬼域。唐暇，待會見。”
說完這句話后，詹臾化作一團黑霧消散。
唐暇看向旁邊的校長辦公桌，發現桌面的資料不見蹤影。
走出校長室，來到走廊位置。蘇婙打量周圍，沒見到龔越與引導者，只剩下她們打鬥時留下的痕迹。
伴隨噠噠的跑步聲，唐暇抬起握緊手電筒的右臂，照向右側樓梯口。她看到來人是丸子頭等玩家后，眼含警惕注視對方。
少了兩個人。
唐暇在觀察過程中，注意到玩家數量的減少。
“唐暇，別害怕，我們並不是想傷害你。”
丸子頭女生察覺唐暇投向她們的視線，連忙擺出笑臉解釋道。
“是我們誤會了，以為殺了張老師的人是你，所以才……總之請信任我們，我們保證絕對不會對你動手！”
唐暇並沒有因為丸子頭女生的解釋而放鬆戒心，若她真的是普通的NPC，也許她會相信對方的說辭。不過直覺告訴她，這種時候要按照對方既定的計劃走。
“我不是殺害張老師的兇手。”
“嗯，是的，我也是被誤導才會相信。”丸子頭女生走上前，微笑着伸出手臂，“我是安雲，高三六班，和黃鑫他們認識。”
唐暇沒有與對方握手，她在對方靠近自己時後退兩步，保持安全距離。
“我不喜歡別人離我太近，抱歉。”
“……沒什麼，我能理解。”
在手電筒白光的籠罩下，安雲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她擺手表示不介意，立刻轉移話題，開口詢問唐暇。
“小暇，你怎麼會來校長室呢？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只是逛逛。”唐暇用詞簡短地回答。
瞧見氣氛陷入尷尬局面，先前勸說安雲等人停止攻擊唐暇，保持中立態度的玩家女生開口建議。
“我們先回寢室吧，天色也不早了。試膽大會就不玩了，太逼真反倒有點可怕。”
安雲聽聞，立刻點頭贊同：“嗯，穆珂說的沒錯，我們先回寢室吧小暇。”
唐暇沒有意見，無聲默認對方的提議。等玩家們轉身走下樓梯口后，她才抬腿跟上。
一路眾人沉默不語，直到唐暇踏進原主的寢室，安雲這才出聲。
“小暇，你寢室就只有一個人吧？我們要不要一起住？反正其他人還沒回來。”
“不用，我喜歡一個人睡。”
唐暇拒絕安雲的邀請，進去寢室后關上房門，隔絕外界的窺視。
用手電筒照明，唐暇來到電燈開關，按下后發現，燈管無論如何操作都沒有亮起。
放棄開燈，唐暇來到床位跟前。她勉強爬上床后，發現枕頭旁邊擱置她早前上交給詹臾的手機。
看了眼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是半夜十一點半。
捏住手電筒的力道加大，唐暇面無表情注視手機上的時間。躺下來時，她的身子不自然僵硬，雙眼直盯上方的床簾花紋。
生理上提醒她需要休息，但心跳不斷加快。
唐暇害怕隱藏在暗處里、隨時會蹦出來嚇人的鬼魂，不敢閉眼入睡。
滴滴，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唐暇偏頭看向屏幕驟亮的手機，舉起來查看，發現是一條新消息，發送者是詹臾。
[放心睡吧，今夜沒有東西會打擾你。]
不知為何，知道發信人是詹臾，唐暇下意識鬆了口氣。也許是因為對方是這個副本位面的boss，她才會放下心來。
沒來由的心安加重疲憊感，唐暇將手機放回原位，然後眼皮一沉，緩慢進入夢鄉。
在她熟睡后，寢室內出現一抹暗影。隨後一大股黑氣飛出，貼在寢室牆壁、天花板以及地面上，徹底形成隔音屏障。
這邊的唐暇睡得香甜，另一邊的安雲幾人徹夜難眠。
一整晚，她們被撕心裂肺的鬼叫與突然冒出來的鬼魂嚇到頭暈腦脹。不僅要按捺住睏倦，還要時刻保持警惕，忙着對付不知道從何處出現的各種鬼。
清晨，悅耳的鳥叫聲將唐暇吵醒。
迷迷糊糊坐起身來，唐暇將開了整夜的手電筒關掉，然後把手機拿上，先到衛生間洗漱。
桌上不知何時擺放打包好的雞絲粥，唐暇看向踱步走來的龔越，準備走到書桌前的腳步頓住。
“我去處理了一些事，現在才回來。早上好啊，小暇。”
“嗯……”唐暇目光轉向熱氣騰騰的雞絲粥，開口說道，“這是你的嗎？”
“嗯？”
龔越順着唐暇的視線瞥向桌面，黑眸深邃緊盯散發香味的米粥，淺笑回答：“不是哦，是誰送給小暇的早餐啊？聞着挺香的。”
唐暇挪開視線，恰好沒看見龔越眼裏的不悅。她走到桌前坐下，注意到壓在打包盒下的字條。
[早安，這是今日份的早餐。昨晚睡得舒服嗎？別讓其他人吃，因為這是補償。]
是詹臾送來的早餐。
唐暇回想起初次看到對方時的模樣，面癱喜靜，專註學習不受外界干擾的學霸形象，與昨晚的他完全不是一個人。
是激發了什麼奇怪的屬性？還是單純討好自己？可是這沒必要不是嗎？
唐暇搞不懂詹臾的目的，她把字條塞進外套口袋，然後拆開包裝盒，握住勺子舀了些雞絲粥含入嘴中。
現在的她雖然是鬼，但擁有人的體溫和味覺。
“好好吃的樣子。”龔越湊上前來，笑眯眯注視唐暇，“小暇，我肚子有點餓，可以分享些給我嗎？”
“抱歉。”
唐暇乾脆利落地拒絕，繼續吃早餐。
龔越不滿地嘟嘴，不過他沒再打擾唐暇，而是雙手托腮，靜靜凝視唐暇就餐時的側臉。
解決完早飯問題，唐暇與龔越一同回到課室。
與昨晚的可怖形態不同，白天的學生們面色神態與正常人無異。
“早上好，小暇！”
“早上好呀，唐暇同學！”
“唐暇同學，今天的你依舊如此美麗呢！”
才剛跨入課室前門，迎面而來就是全班洋溢喜悅痴迷的笑臉。他們熱情地走上前來，與唐暇問好，將她包圍。
“不好意思，小暇討厭吵鬧的人。所以請你們回座位坐好，好嗎？”
恢復男裝的龔越瞧見緊緊靠近唐暇的同班，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一邊伸出手臂，擋在唐暇身前。
“哎呀，快溜快溜，龔越大少爺不讓我們接近女神。”
“怕了怕了。”
“不好惹啊。”
等面前空出一條路來，唐暇背起肩包來到座位上坐下。雖然同班同學沒再過來，但他們火熱的目光依舊黏在她身上。
沒一會，黃鑫等三名玩家姍姍來遲。
唐暇注意到他們眼底下的黑眼圈，心內瞭然。
“這是大家的款待哦。”身旁的龔越明白她在想什麼，恰到好處地解答，“久違的，對活人的歡迎方式。”
“不過真的很過分耶，班長他。竟然不讓我進去寢室，真是的。我好想看小暇睡覺時候的樣子，肯定很美吧。”
唐暇瞄了眼雙手托下頜、笑得一臉蕩漾的龔越，無言挪開目光，看向不遠處端坐的詹臾。
剛好這時，對方轉頭，視線與她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