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水村（4）
來到相對陡峭的山路跟前，唐暇藉助手電筒白色的光芒，艱難往上攀爬。
懷裏的小宇一手揪住唐暇身前的毛領，另一隻手握住手電筒，儘可能幫唐暇照亮面前的路。
即使有手電筒的白光輔助，唐暇依舊覺得周圍十分陰森。不知為何，她感受到有生物躲在暗處窺視她們。
窸窸窣窣，伴隨微風吹動樹葉發出的音響，唐暇抬起右腳，不小心踩斷泥地上的樹枝。
斷枝的咔擦聲格外清晰，唐暇收回短靴，垂眸看了眼，然後抬腿越過，繼續往前走。
嗚嗚，風刮的聲音逐漸可怖化。
揪住衣服的力道加重，小宇害怕般貼近唐暇，半邊臉埋在她懷中，拿手電筒的右手不自覺顫抖。
“小暇姐姐，小宇好怕……”
垂首注視瑟瑟發抖的小宇，唐暇回想起對方不久前還極力勸說她趕往後山神廟的對話，一時無言。
“害怕的話就回去吧。”
唐暇照顧小宇的感受，開口提出原路返回的建議。
“不要，沒關係的。”
小宇猛烈搖晃腦袋，出聲拒絕唐暇的提議。他仰頭看向垂首與自己對視的唐暇，聲音軟糯地回答。
“想回去的時候再告訴我，不要逞強。其他時間也可以去後山。”
唐暇瞧見小宇反應激烈，不再開口，穿進山林，加快速度往山頂上走。
厭水村位於山腳下，她們目前在山腰位置。唐暇仰頭望向前方高聳入雲的山頂，被冷風吹得鼻子通紅。
視線無意間瞥向不遠處，發現被雜草遮住出口的山洞，唐暇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唰唰，有奇怪的摩擦聲從旁邊的樹叢里傳來。
正在前行中的唐暇立刻停下腳步，轉身凝視幽深昏暗的林間，黑眸眯起。
“怎麼了嗎？小暇姐姐。”
小宇舉高手電筒，一束白光射進深處，唐暇恰好捕捉到一抹高大健壯的黑影。對方背對兩人，在光芒覆蓋前急速跑開。
“那是什麼？”小宇同樣目睹那道身影，他詫異地瞪大眼睛，低頭疑惑嘟喃，“好高。”
兩米左右的高度，頭頂長有犄角，膚色灰白，體格壯碩，非人類物種。
和左知樂描述的怪物形象完全符合。
唐暇回憶起左知樂提及的情報，心內瞭然。
“那是襲擊登山者的怪物，小宇，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嗯，放心吧小暇姐姐，它們不會傷害我們的。”
小宇自信滿滿地拍了兩下胸口，微笑安撫唐暇。
唐暇聞言，轉回身，按照既定的路程接着走山路。
“啊啊啊！”
熟悉的慘叫，唐暇沒走多久，便聽到大喊聲，隨後兩名登山者邊跑邊叫闖入自己眼帘。
“哇啊，鬼啊！”
登山者看到被手電筒光線照射下、小宇與唐暇兩人異常恐怖的臉，頓時尖叫出聲，驚慌失措抱住同伴。
唐暇斂眸看向小宇將手電筒光杯抵在下頜位置的動作，默默不語。
“等等，那不是鬼。”
其中一名登山者發現不對勁，抬手輕拍同伴的肩膀，抬手指向唐暇所在的方向：“那好像是村子裏的人，好像是小暇小姐和她弟弟。”
“啊？”
同伴停止尖叫，抬頭注視唐暇，看清她的面容后鬆了口氣：“什麼啊，嚇死我了。”
“那個，請問你們兩位為什麼會出現在後山？”
確認不是鬼魂后，長相清秀的登山者靠近唐暇，開口詢問道。
“我和姐姐是來散步的。”
唐暇還沒出聲，小宇就已經啟唇回答。
“散步？大晚上？來這？”
另一名登山者驚訝地張大嘴巴，用怪異的目光打量唐暇與小宇兩人。
小宇看到兩人懷疑的目光，轉移話題。
“大叔，小宇不是說過後山不能隨便進的嗎？尤其是晚上。”
“額……”登山者們面面相覷，他們在小宇話音落下后心虛地撓頭，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們……也是來散步的！”
“只有你們嗎？”
就在氣氛逐漸陷入尷尬時，唐暇開口問道。
清秀男子抿唇，片刻后誠實交代所有人的行蹤。
“不是，李遷受傷躺在床上，她女朋友照顧他沒來，剩下的都進後山了。然後，我們本來是在一起的，中途忽然蹦出個怪物，大家就都走散了。”
清秀男子說完話后，抬眸凝視唐暇，糾結許久后，友情建議。
“這裏太危險，小姐你和這位弟弟還是離開吧。不過你們兩人獨自走很危險，我還是先送你們下山吧。”
“喂喬仁，你別突然發善心啊。”身旁同伴拽住清秀男子的衣服，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她們只是NPC，沒必要。”
“我知道，但紳士風度已經刻在骨子裏了，一時半會改不了。關承，你先去找老大他們吧。”
“服了你了……”
哪怕對方聲音再小，唐暇還是聽到兩人的談話內容。
“我和小宇可以自己走，不需要幫忙。我們在這分開，兩位可以去找你們的同伴。”
玩家對她的好意難能可貴，但唐暇沒有接受。她說完話后，越過對方，抬腿往前走。
“小姐……”
“好了，人家不願意你送，你就別瞎操心了，快去找人吧。”
關承抓住喬仁后衣領，拉着他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越靠近山頂，路越難走。
眼前的景象陡然模糊，唐暇觀察四周，發現林子裏忽然出現濃厚的白霧，徹底遮住她的視線。
“起霧了。”
小宇見手電筒光芒隱匿於濃霧內，困惑地說道。
啪嗒，手電筒的光芒消失，周圍驟暗。
小宇嘗試打開開關，發現手電筒失去它的照明功能。
“忘記充電了，小暇姐姐，要不小宇……”
小宇話還沒說完，忽然戛然而止。他感受到唐暇抱緊自己的手臂在不斷發抖，唇瓣也發白，頓時眼含關切。
“小暇姐姐，你怕黑嗎？沒關係的，小宇在這。”
[唐暇，作為懲罰，今晚你給我待在這裏不準出來。]
[阿姨，我明明沒做錯什麼，為什麼我要接受懲罰？]
[因為你偷吃廚房裏的東西，還讓別人背鍋。]
[明明是阿姨女兒偷吃嫁禍給我，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每次都是她，是阿姨你在偏袒她，隱瞞事實。]
[壞孩子，你又在說謊。別喊了，這裏隔音不錯，你叫不到人幫忙，院長有事早歇息了。
這所孤兒院偶爾會有孩子抗不過病魔身亡，所以晚上經常有惡鬼出現。哈哈哈，害怕嗎？恐懼嗎？]
[不要，放我出去！]
[天啊……小暇，你怎麼了……好燙，發燒了嗎？別害怕，院長帶你去看醫生。]
[好黑，小暇怕……]
竭力抑制住的記憶如潮水湧入腦海中，唐暇渾身戰慄，唇瓣因為用力咬緊而發白。
“小暇姐姐？怎麼了嗎？你沒事吧？！”
小宇見唐暇沉溺在自己的個人世界裏，神情慌張呼喚她，沒等到回應后癟嘴，先是啜泣，之後大哭出聲。
“哇嗚嗚！小暇姐姐，對不起，都是小宇的錯……”
耳畔的哭聲成功驚醒陷入夢魘里的唐暇，她恍惚回神，垂首注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宇，壓低聲音開口安慰。
“我沒事，別哭了好嗎？”
“唔……真的嗎？可是小暇姐姐看上去很無助，小宇心裏好難過嗚嗚。”
“沒事的，我只是想起糟糕的經歷。”
唐暇抬手輕撫小宇柔軟的黑髮，勉強勾起一抹淡笑。
“小暇姐姐，對不起，小宇不應該強拉着你一起來後山的。”小宇抬起因為哭泣而濕潤的小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我們回……”
噠噠，一道腳步聲驟然響起。
唐暇迅速抬頭，望向不遠處，在模糊不清的黑暗中看到手舉火把、朝她走來的怪物。
微弱的火光給予她足夠的安心，緊繃的身子下意識放鬆起來。
穿過濃霧，兩米高、頭長犄角的怪物停在唐暇面前，與她隔着一段安全的距離。
“它好像沒有攻擊我們。”
小宇注意到怪物凝視他們的目光，小聲說道。
“吼。”
怪物伸出左手，攤開手心，無害地歪頭，橢圓形狀的紅色眼珠緊盯警惕看着它的唐暇。
唐暇看懂怪物的動作，但她並不信任對方，所以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吼。”
怪物鼓起嘴部，顯得格外委屈。它收回手，率先走在前方，為唐暇兩人領路。
“小暇姐姐，我們跟上它吧，小宇覺得它不會傷害我們。”
小宇開口建議，唐暇聽聞沒有反對，默默跟上怪物的步伐，往山頂位置前進。
隨着距離拉短，唐暇在怪物的協助下順利抵達神廟。不過怪物沒有靠近，在快要到的時候，將手裏的火把遞給她，然後頭也不回消失在白霧中。
怪物的出現，倒像是引路人，外加贈送光源的好心者。
唐暇收回注視怪物背影的視線，轉身看向眼前簡陋無比的神廟。說是神廟，確切的說更像小型祠堂。
“小暇姐姐，我感覺到裏面有東西在召喚小宇，有點難受……”
小宇捂住心口，眉頭緊鎖，臉上掛起一副不適的神態。
“還好嗎？我可以先進去查看。”
“不要，小宇不放心小暇姐姐一個人，我們一起！”
“嗯，不舒服記得告訴我。”
唐暇因為左手舉起火把，另一隻手抱住小宇，無法空出手，所以由小宇推開神廟的銅門，兩人步入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