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一直都在
小路崎嶇不平,着實是顛簸得很,靜怡坐在阿明和吉祥之間,板車三個人坐有點窄,冷不防一個顛簸,靜怡便控制不住地傾向吉祥身上,吉祥笑嘻嘻地扶住她的手臂,說:“夫、夫人小心,夫人真、真美,我還從來沒、沒見過這麼標緻的......”
靜怡忽然抽回自己的手,疑惑地看着吉祥,想要從他的五官和表情看出什麼端倪。
“閉嘴!”阿明一手攬過靜怡,盯着他冷聲道:“休要再口沒遮攔言出冒犯。”
沒走多久,靜怡便捂住胸口喊停了馬車身子外探,把白天吃下去的東西都嘔吐了個精光,阿明又心痛又無奈,只能吩咐趕車的啞巴不要太快。
“你不要碰我,我自然不會吐。”靜怡有氣無力地推開阿明。
“別耍小性子,”阿明拍着她的背,毫不掩飾眼裏的擔憂,“忍一忍,很快就要到了,一到壽城便找個大夫來看看。”
“我說了......不要你碰我!”靜怡望着離自己越來越遠地小鎮,不由得哭出聲來,“我不要去壽城,不要去應天,我要回盛京!”說著臉色蒼白地又是一陣乾嘔。
“夫、夫人這是怎、怎麼了?”瘸子一臉驚訝。
“靜怡,別任性,再亂動,你會掉下去的。”阿明耐住性子安慰道,盯了瘸子一眼警告他別多事。
“夫、夫人是不是有、有喜了?”瘸子關心地問道:“我見、見到那張、張大嫂生娃娃前也、也是這樣吐、吐得天昏地、地暗的......”
此話一出,靜怡和阿明都愣住了,靜怡怔怔地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眼神飄得悠遠,而阿明臉上陰霾頓現,咬牙切齒道:“你再亂說,看我不打掉你的牙齒!”
“吉、吉祥不敢亂說,吉祥錯、錯了,以前阿娘說、說過,有了娃娃不、不到三個月是不、不能亂說出去的......”話未說完,衣襟便被阿明揪起,他舉拳便要打。
靜怡冷冷說了句:“打了他,就能改變事實嗎?你什麼時候如此擅長欺負弱者?”
吉祥早已被嚇得面無人色,阿明冷哼一聲鬆開他,用力握過靜怡的手,用溫和而近乎殘酷的聲音說道:“靜怡,你最好明白,我和你之間,從來不存在第三者,也不許有第三者。”
“以前我一直順着你,追着你跑,夠了,從今天起,誰都不能從我身邊搶走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都不會放手。”
又趕了一日的路,第二天入黑時才進了壽城的城門。
兩兄弟在把靜怡送去最近的醫館后拿着一錠銀子歡天喜地地走了,靜怡的體力已經恢復了一大半,那大夫給她把完脈后笑眯眯地對阿明說了聲恭喜,阿明愣在當場,一張臉蒼白得仿似受了極大的打擊。
靜怡驚訝,明明是喜悅卻不知怎的淚水盈滿了雙目,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那大夫說她情緒不穩不利於養胎,抬筆便要寫下一副安胎的方子,阿明鐵青着臉,拉起她快步離開了醫館。
經過大街時靜怡頓住腳步,望着前方的一家酒樓,說:“我餓了,我想吃包子。”說完也不等阿明表態,挪動腳步就往酒樓而去。
熱騰騰的肉包子放到面前,靜怡抓起包子風捲殘雲,忽然手腕被阿明很用力地捉住,她抬眼看他,一臉的漠然,像是在看一個從來都不認識的人。
阿明的心像被鞭子狠狠地抽打了一下,很痛,他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說:“慢點吃,先喝口水。”他把茶碗遞給她。
她接過茶碗正要喝的時候,忽然聽得旁邊的食客嘆了一聲道:“好端端的一個貝勒爺,眼看着就要成婚,誰知樂極生悲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就是,誰讓他沒這個命呢!又或者是那孫小姐煞氣太大......”
“噓,別亂說,那十五貝勒生前不知糟蹋了多少人家的閨女,現在有這樣的下場,也是報應。”
靜怡手中的茶碗砰然墜下,碎裂一地。
她整個人僵住,腦子裏一片空白,就連眼神也渙散得找不到焦點,她喃喃道:“死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她霍地站起來,指着旁邊桌子那中年男子大聲道:“你不要在這裏造謠!多鐸怎麼可能會死?他好端端的,一直都好好的,你騙人......”
說到後面,聲音都哽咽起來。
“誰造謠了?”那人拍桌而起,“通緝榜文都貼出來了,說是要通緝刺客祭奠死去的十五貝勒,幸好他死得早,孫小姐沒來得及跟他拜堂,不然他又害別人當寡婦了!”
一聽“寡婦”這個詞,靜怡臉白如紙,身子晃了晃,四周的食客都好奇地看過來,阿明連忙說了聲抱歉,強拉着靜怡離開。
他一言不發地繞了好幾條街巷,最後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巷子,推開一扇殘破的木門,走進去后才放開靜怡。
這是一處兩進的院子,收拾得倒也乾淨,穿過院子往裏是東西兩邊的兩間廂房。
阿明推開東邊的廂房門,拉着靜怡進去,靜怡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往外走,阿明用力一扯,她整個人往後踉蹌一步,跌入他的懷裏。
“為什麼對我這麼不公平?”他眼眶發紅,搖着她的肩問:“多鐸就算無惡不做你也願意留在他身邊,而我無論為了你做什麼事情你都不會放在心上,為什麼?”
靜怡木然道:“我只問你一句。那些刺客,是你派去的嗎?”
“如果是呢,你是不是想殺了我給多鐸報仇?!”
“那麼,我只能說,我們沒有夫妻的緣分,甚至連兄妹的緣分都不可能有。”靜怡輕輕推開他僵直的身子,走到床沿坐下,“你要把我關在此處也好,你要把我帶到應天也好,隨便吧。我累了,你出去,我要休息。”
她一臉的平靜,平靜得教人害怕。
阿明轉身出去,快步進了西邊的廂房,掀開牆上掛畫按了按凹下去的一處,書房裏的書架無聲移開,他打開書架后的暗門,拉了拉一串金鈴,很快,便有一名黑衣人從暗門后的暗道躍出,單膝下跪道:“神龍教黑龍門弟子錢豐見過侍衛長大人。”
“蘇珊可有下落了?”
錢豐臉色微變,“稟大人,還沒找到。”
阿明大怒,一腳把他踢翻在地,“飯桶!這麼多的教眾找一個女人都找不到,怎麼辦事的!”
錢豐囁嚅着不敢吭聲,阿明斂起怒容,說:“算了,我會親自去找。你現在馬上回去找兩個會辦事能伺候人的丫頭來,給我把東廂里的人看緊了,少了一根毫毛都要唯你是問!”
錢豐唯唯諾諾應聲退下,很快便找來了兩個伺候她的丫頭,的確盡心儘力,就連靜怡咳嗽一聲也會報告給她們的主子知道。
靜怡發獃的時候越來越多,甚至連用飯時都不知不覺地停住筷子,不知想什麼想得入神,阿明無論跟她說什麼她都置若罔聞。
他懊惱之餘卻也沉得住氣,反而暗自慶幸靜怡有了孩子,肯定她不會有輕生的念頭,她再冷漠也有春回雪融的一天。
阿明連續幾天都早出晚歸,靜怡吐得更厲害了,這天阿明一早接到線報行色匆匆地離開,靜怡剛咽下一口粥便又吐了個天昏地暗,不斷的乾嘔最後帕子上竟然沾上了點點血跡。
兩個丫頭大驚,靜怡捂着胸口喘着氣道:“送、送我去醫館,或者,找大夫來這裏......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們兩個,也活不了......”
一聽這話她們更是慌亂無措,草草商議由其中一個到最近的醫館去請大夫來。
大夫很快趕來,白髮蒼蒼老邁得連走路都要三步一停,身後跟着個背着藥箱的學徒,到了廂房裏顫巍巍地給她把過脈,皺眉道:“你家夫人情形很兇險,老夫要給她施針並艾灸,你們安靜地在門口等着,莫要打擾了老夫,下針不準也是會要命的。”
靜怡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扯動了一下,想笑,卻無端紅了眼睛。
於是兩個丫頭坐在廂房門口,雕花門大敞,可以清楚地見到裏面的情形,沒過一會兒,一股奇怪的氣味隨風飄出,她們互相望望都覺得奇怪,再聞了一會兒,意識好像朦朧了起來,有人問她們:“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不記得了......”
“誰來過這裏?”
“也不記得了......”
看着那兩個丫頭身子慢慢昏睡過去,花白鬍子大夫把同樣在床上昏睡過去的靜怡抱起,大步往外走去,一邊站對身後那學徒說:“壽城城守公孫十三可接到了密報了?”
“已經接到,估計現在已經點了半營人馬來此,而且將會在半個時辰后,封死各個城門瓮中捉鱉一網打盡,大清朝境內所剩無幾的神龍教分壇今日應是氣數已盡。”
走出院子的大門,早有馬車在那裏等候。
上了馬車,他一手扯去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副精緻得有如雕琢過的玉潤生光的面容,拉過一旁的絲被給懷裏睡容平靜的人蓋上,掠開她額上垂下的一縷髮絲,低頭在她蹙起的眉心烙下一吻,輕聲說道:“小尼姑,你哭什麼呢,真是傻,明明我一直都在......”
第二卷情深緣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