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多鐸遇刺了!
鑼鼓喧天,賓客盈門,整個十五貝勒府內外喜氣洋洋,迎親的樂聲、鼓聲不斷。
黃昏之時,她獨自一人到了後院的菜地處坐着,那些熱鬧,好像與她無關,可是她知道馬上就會如風暴般席捲過她的眉間心上,無法獨善其身置之度外。
不怪他,這件事的起因本就是自己犯的過錯。
他珍惜她的生命,所以不得不有了這場婚禮。
靜怡,你就連傷心和難過都是多餘的。她對自己說。
天色昏暗,後院的門咯吱一聲開了,阿明閃身進來,走到靜怡身後,微微激動說:“靜怡,我就知道,他不會為你捨棄名利權位的,你還是跟我走吧。”
靜怡起來轉身看着阿明,搖頭道:“阿明哥,對不起,我想過了,我不想丟下他跟你走。”
阿明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顫着聲音說道:“為什麼?他對你三心二意始亂終棄,你卻如此死心塌地甚至置雲韻和蘇珊的生死於不顧!”
“他因我而被迫娶小姐,我不能讓他獨自面對以後的生活,”靜怡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說:“他的妻子不是我,可是我只有他一個夫君。”
“靜怡!”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氣大的讓她痛呼出聲,“他那樣對你,難道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喜歡他?”阿明終究是忍不住了,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明知道當初他為了殺阿敏不惜推你入死地,看着官船大火爆炸,看着你葬身火海毫不動容,你怎麼能愚笨至此真心錯付?”
“你,知道了整件事?”靜怡震驚,但隨即也釋然了,這麼大的事情阿明只要回了龍江城便能打聽得到的吧,“多鐸他......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只能說多鐸其實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他對我還是......”
“還是有情有義?”阿明冷笑,“那我呢,連多鐸這樣的都叫有情有義,那我算什麼?靜怡,我以為你死了,可是你不知道過去那一年,我跟自己說我阿明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別人,你心裏卻根本沒有我,多鐸呢,他要是真心待你好,又怎麼會另娶孫菲菲?”
“你不明白,那是我的錯。”靜怡急着解釋道。
“我的確不明白,雲韻,蘇珊,還有我,難道就比不上一個多鐸!”
靜怡正欲申辯,忽然聽見落風軒那邊傳來紛亂的吵雜聲還伴着女人的尖叫哭聲。
靜怡心裏無端一慌,用力推開阿明,掀起羅裙便急急往那邊走去,走了沒幾步便見許多賓客女眷一臉驚慌失措,手腳虛浮地往後門方向走去,她拉住一位衣着華麗的婦人,問:“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那女人害怕得聲音打顫,說:“十五貝勒、他、他、遇刺了!很多的黑衣人,不,應該是殺手,見人就殺......
靜怡有如雷擊般僵住,身子晃了晃,聽不到那女人其餘的話,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她被慌張逃離的人撞了兩回,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該往哪裏走。
她發狂似的往落風軒跑去,遠遠地看見府衛手持火把把落風軒重重包圍。
她終於跑到那裏了,遠遠的看見落風軒前的空地上,身穿新娘喜服的孫菲菲跪在地上抱着一個人失聲痛哭。
那人心窩上插着一把匕首,刃鋒全數沒入只余刀柄,手臂軟綿綿地垂下,知覺全無,而大紅喜服遮蓋了血色,靜怡只看到地上一大灘鮮紅的血滲入地面,一如他逐漸流失的生命一般。
不會的,那個人不是他。
靜怡對自己說,在內務府那場大火中他都能護着她全身而退,沒有理由就這麼一樁刺殺便讓他永遠地離開自己,自己還沒有跟他說不疼了不生氣了,比起生氣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們都要好好的活着......
“多鐸,多鐸你應我一聲......太醫馬上要來了,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許你有事!睜大眼睛看着我,你看着我......”孫菲菲泣不成聲,撕心裂肺。
這哭聲也讓靜怡心膽俱裂,手腳僵硬且冰冷地正要撥開府衛走向多鐸時,嘴巴忽然被人用毛巾捂住,靜怡睜大了眼睛,掙扎了沒幾下很快便暈過去了,那人從身後勒住她的脖子,把她整個人往陰影處拖走。
整個十五貝勒府亂鬨哄的,沒有人注意到後院這時駛來一架馬車,靜怡被人用黑色披風密密裹着抱上了馬車,車簾落下,馬車飛馳而去。
半個時辰后,馬車到了盛京的東門前不遠處停下,阿明掀開馬車車簾,對駕車的人說:“前面是什麼環境?怎麼有這麼多的人堵塞了城門?”
駕車的宋亮壓低聲音道:“侍衛長大人,應該是十五貝勒府辦喜事,四面八方來賣貨的或是來瞧熱鬧的人太多了,所以巡查得更嚴密,也更慢一些。”
“把馬車往前趕,儘快出城,恐夜長夢多。”阿明解開靜怡身上裹着的披風,把昏迷的她抱在懷內,“你就說我夫人得了急病,需要儘快趕到壽城老家,必要時花點銀子打點一下。”
“是。”宋亮應了一聲,依計行事。眼看着守城將領揮手表示通過,忽然遠處有一騎飛奔而至,高喊道:“十五貝勒遇刺,大汗有旨,嚴格盤查出城人等,搜尋刺客!”
手持火把的士兵聚攏過來,登時明亮了不少,其中一名副將眼尖,一手指向宋亮問道:“你,身上這一片血漬從何而來?!”
宋亮大驚,他們刺殺多鐸的人一共有十個,但是有七人當場傷重而死,其餘兩人逃回了香山館,他則逃出十五貝勒府後,駕着早就備好的馬車到後院接應阿明。
難得全身而退,卻不想衣襟上沾了血跡,如今突然敗露頓時束手無策。
阿明猛喝一聲:“走!”飛身坐上車轅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馬吃痛狂奔,守城的士卒紛紛阻攔,長槍劍戟齊齊刺向馬車,阿明抽出腰間長劍,另一隻手臂上的袖箭齊發,隨即射倒了擋在前方的士兵,衝過城門。
身後追兵不斷,漸漸的有弓箭手從后追趕放箭,宋亮痛呼一聲,原來肩上和背心都中了箭,身子晃了晃便墮於馬下,阿明來不及救他,只能艱難地把靜怡從車廂里拉出來放在馬背上,然後砍斷了車轅,兩人共乘一匹馬,另一匹馬剛獲自由便被亂箭射中長嘶一聲倒地。
也不知策馬狂奔了多久,遠遠見到前方有秋收后堆起來的稻草堆,阿明抱着靜怡輕身一躍墜到稻草堆上翻滾下來,他眼疾手快地抓過稻草放到自己和靜怡身上,那匹馬一直向前奔跑,追兵從身邊掠過,漸漸遠了。
阿明這才鬆了一口氣,撥開身上的稻草,看看自己懷裏的靜怡依舊藥力未過昏睡着,小心地把她放下,再轉頭看看自己肩上被弓箭擦過的傷口已經滲出猩紅的液體,咬了咬牙撕下衣角簡單包紮了便算了。
此地不宜久留,追兵要是在前面搜不到人,恐怕又會回頭來找。
他把稻草堆好回復原樣,然後背着靜怡往東邊有人煙處而去。
小鎮邊上的一戶人家裏,柴房門被輕輕敲響,穿着褐色粗布衣衫的農婦捧着熱騰騰的蛋湯和炒飯,說:“這位公子,家裏沒什麼剩的了,你們先用點飯食,別餓着了......”
阿明接過木盤道了聲謝,放下后從懷裏掏出點碎銀子塞到那婦人的手裏,那婦人開始的時候說什麼也不肯要,後來才勉強收下。
她瞅了一眼背靠着牆坐在乾草堆上臉帶淚痕的女子,也留意到她身上衣衫服飾都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知道不便多問,正要離開時阿明喊住她,又遞了一點碎銀子給她說:“可否尋兩套普通衣服給我們替換?”
農婦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阿明關上門,拿起那碗蛋湯舀了一湯匙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遞到靜怡嘴邊,說:“來,喝點湯暖暖身子。”
靜怡別開臉,面無表情地說:“你到底給我餵了什麼葯,為什麼我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阿明放下湯匙,道:“靜怡,到了應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信我,我不會傷了你。”
“為什麼要去應天?”靜怡看着他,既恨且怒,“阿明,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十五貝勒府雖然亂成一團,可要帶走一個人也並非易事,什麼去找蘇珊去找雲韻都是騙我的,是不是?”
“我是什麼人你不是最清楚嗎?”阿明自嘲自傷地一笑,“靜怡,認識你時,我不過是經常在南塵庵下放牛的小牧童而已,究竟是你忘了,還是我忘了?我不騙你,你要去找蘇珊或是雲韻我都陪你去,等我們到了應天,成了親安了家以後......”
“我嫁人了,”靜怡全身乏力,就連大聲爭辯也做不到,淚水奪眶而出,“我已為人婦,阿明哥,你要是真對我好便放了我好不好?我不可能嫁給你。”
“是嗎?”他冷笑,“如果他死了呢?”
靜怡的臉一瞬間白了,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臂,卻最終因無力而垂下,“不會的,他不會死的,他說過他不會再拋下我的。”
“那人的死活已經與你無關。靜怡乖,”阿明沉下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稍一用力靜怡痛得叫了起來,他拿起那碗蛋湯放到她嘴邊,用一貫溫和的聲音說:“我不想再用讓你昏睡的葯,那樣會很傷身體。你把湯喝了再吃點飯,歇息一下,今晚我們還要趕路的。”
靜怡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明明是那個熟悉的人,卻陌生得讓她害怕。
她深深吸了口氣,順從地張開嘴喝下了整碗湯,還用了點飯。
過了一會兒那農婦來敲門,送來兩套粗布衣服,阿明跟着農婦離開了柴房,靜怡這才疲累的閉上了眼睛。
多鐸不會死的,她心中默念道:野塗不是神醫嗎,怎麼會讓他輕易有事?更何況,他和她經歷了那麼多都活下來了,這一次一定也能平安渡過的......
“大嫂,你說的就是這兄弟倆嗎?”阿明隨着那婦人到了一戶人家的門前,沒有圍牆只有籬笆圍着院子,院子很大,儘是一些稻草和用麻袋裝着的穀物。
那兩兄弟二十上下,面容清秀但是衣衫破得打滿了補丁,正在給穀子入袋。
農婦嘆了一聲說:“吉祥和如意兩兄弟半年前連唯一的親人都去世了,天可憐見的,這一瘸一啞可怎麼生活呀!幸好他們那酒鬼老爹給他們剩了兩匹馬,平時就給別人拉拉乾柴木料什麼的,啞巴吉祥是車夫,瘸子如意是負責找活兒砍價的。公子若是有什麼地方用得着他倆的,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他們晚上趕路,看得清路況嗎?”
“這個自然!”農婦連忙說:“你別看他兄弟倆這般模樣,可是記性和眼力都特別好,我去問問他們去過壽城沒有,如果他們認得路就能幫公子的忙了。”
事情最後的結果很是讓人滿意,天剛入黑,吉祥、如意兄弟便趕着那所謂的馬車到了那農婦的家門前,阿明扶着靜怡走出來時,見了那馬車也不由得皺眉。
這哪裏能算是馬車,又黃又瘦的馬,沒有車廂,只有用木板釘成三尺多的車板,分明就是用馬來拉的牛車。
趕車的啞巴對他裂開嘴笑着,指了指板上的乾草墊子,像是在為他的特別準備而邀功。
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說道:“大、大、大爺,您、您請上、上車......”竟然是個結巴,還好,比啞巴要好一些。
阿明看了農婦一眼,農婦不好意思地說:“鄉野之地也只能有這樣的車了,公子不要見怪,吉祥如意是老實人,公子大可放心。”
阿明當下沒說什麼,把靜怡抱上車坐好,吉祥也跳了上車,如意揮鞭趕馬,向著壽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