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氣預報說有寒流,氣溫降地挺突然,總是晚上開始刮北風,桂花滿樹金黃,被大風一吹,濃香飄地滿城都是。
許澈把衛衣帽子扣在腦袋上,縮着肩膀,一步一頓地爬上了劉平的車後座。
“么哥,你怎麼回事兒啊瘸着?你這頭髮怎麼回事?”副駕座的趙易回頭,劉平跟着回頭看,許澈那一腦袋標誌性的金色捲髮換成了乾乾淨淨的烏黑短髮,猛一看還有點不適應。
許澈已經趴在車後座上,腿太長沒地方放,所以只有上半身趴着,兩條長腿撐在地上,看上去彆扭地要死。
“換個形象,”許澈擺擺手,不想多說,“慢點開啊,有點疼。”
“行,我慢點,40碼,”劉平打了個轉向燈,開進主路,“我剛沒說完,么哥,你那小丁找我了,你幹嘛呀,把人弄哭了。”
後排座沒聲音,趙易扭過頭,許澈趴成長長的一條、下巴擱在手背上,睜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趙易坐正,“小丁還挺愛哭,上回是幹嘛我記得他也哭了。”
劉平扭頭沖趙易使了個眼色,“還不是為了么哥嗎?他哪回哭不是為了么哥。”
小丁長得不錯,性格也溫和,對許澈言聽計從,許澈說什麼是什麼,跟團在手裏的一塊橡皮泥似的,隨他揉。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的,知道他是被許澈包的情兒,但他不像別人,只想着從許澈那兒撈錢。
許澈以前找的那些,干點什麼都談錢,摸一下100,親一口500,只要給的價碼夠,什麼都給弄,酒吧、會所、甚至角落裏的卡座,完全不顧有沒有旁人在場,給錢就弄。
這種刺激感官的遊戲,許澈玩地挺開,玩的時候腦子充血,興緻勃勃,玩完了就開始空虛,整個人沒着沒落的,沒什麼意思。
玩多了也覺得無聊,可要不玩的話更無聊。
小丁不這樣,他對許澈是真的好,那種好是發自內心的,大家都看的出來。不管這種好是崇拜、臣服、依戀還是別的什麼,總歸是實打實地對許澈好。
慢慢的劉平趙易他們幾個倒也能把小丁當人看,平常小丁要有點什麼事,他們也願意照顧着。總歸都是看在他們么哥的面子上。
“哎呦——”許澈發出聲音,換了個姿勢趴。
“哎,么哥,你好歹說句話呀,你這不做聲的,我們以後該怎麼對小丁啊?還跟人處嗎?”劉平問。
“處個P,處過嗎?”許澈輕描淡寫。
“說的也是,你那就不叫處,純粹是玩兒,”趙易說,“我們主要是覺得小丁對你挺好,看你平常對他也還行。你又沒再找人,讓他在身邊照顧着你唄,又不多他一個。”
“對我好的人多了,”許澈閉起眼睛養神,“我毛病你們不知道啊?時間長了就膩,膩了就算了唄,總不能一邊膩着一邊佔着人家吧。”
這一點倒是不假,許澈挺直白,心裏怎麼想的面上就怎麼做了,沒那麼多彎彎繞,自己從來不掩飾什麼,也不用身邊的人費腦子猜,盡量把複雜的生活過得簡單一些。
已經跟小丁說開了,許澈就像忘了這個人一樣,連問都不想問,沒有走進過他心裏的人,他從來不會惦記着,挺無情的。
不過到時候還是得去送送小丁,當時給人說了這個話的,無情歸無情,說話得算數。
車開出了別墅區,右拐,順着二環線開。風這麼大路上的車也沒見少,一輛接着一輛的,或紅或黃的車尾燈排着隊,亮成一條燈河。
既然哥們不想多聊,劉平趙易也就閉了嘴,堅定站在自己哥們這邊。
“去哪兒吃?”許澈抬起下巴,夠着看了眼窗外,車在高架橋上走,“大胖家不是這條路吧?”
“么哥,你要去大胖家?”劉平鬆了油門,打了個轉向燈減速靠邊,“今天風大,大胖攤子擺外面的,坐着不舒服。”
“給他打個電話,看他今天出攤沒,出攤了就去他家。”
劉平連了藍牙,拍了下趙易的肩膀,指着車載顯示器,“別閑着,打電話,找大胖。”
趙易鬆了下身前的安全帶,湊到屏幕前翻電話號碼,電話接通,“今天出攤了沒?”趙易問。
電話那頭風聲很大,大胖的聲音隔地遠,像是開了免提,“現在有一桌,你們過來嗎?”
“現在還有一桌?”劉平表示不可思議,“這天氣......對你家烤串是真愛呀。”
要辣嗎?烤焦一點兒啊......好嘞!......大胖明顯沒在跟這邊講話,沖那一桌客人熱情招呼着。
胖老闆挺忙的呀。趙易掛了電話。
把車停在護城河邊,三個人下了車往深巷子裏邊走。巷子兩邊沒幾家出攤的,昏黃的路燈掛在屋檐,偶爾有個大油鍋支在牆角炸臭豆腐藕圓子之類,北風呼呼地把嗆人的油煙吹地七零八落。
大胖的烤爐邊擺了兩張小方桌,一張旁邊坐着四個人,一張空着,給許澈他們預留的。
“龍總,您們的串兒齊了,薑絲可樂夠不夠,要不再燒一壺?”大胖端着一大盤烤生蚝,躬身放到另個桌上。
桌邊的三個人正在商量事兒,謝磊抬頭應了聲,再燒一壺。
龍總?哪個龍總?劉平趙易扭頭看過去。
許澈動作不大,只是垂下眼睫往那桌瞟了一眼。桌邊坐着的那個人,濃黑背頭、淺藍襯衫、藏藍馬甲西裝,披了件咖色商務款風衣,撐在地上的腿筆直有力......
筆挺的一身,不像來擼串的,倒像來相親的。
只瞟一眼顯然不夠,許澈繼續盯着龍彥達看了一會兒。後者沒有察覺,手裏捏着根肉串,只顧低頭跟身邊的人低聲說著些什麼。
三個人坐到另一張桌邊,許澈扶着腰,低頭看着那個紅色的塑料小方凳,“我站會兒。”
許澈的嗓音很特別,低柔又慵懶,像一片漫不經心的厚卷的雲,慢慢地在高曠烏藍的天上飄着。
龍彥達模糊聽見,轉過頭來看到許澈,瞥見他的一頭黑色短髮,龍總裁眼角微微跳動一下,像有兩顆小火星在閃。
許澈朝龍彥達抬了抬眉,嘴角含着若有似無的笑,眼睛裏直露地表達着探究和興趣。
視線往下,看到許澈撐在腰間的手,龍彥達忽略掉許澈很有深意的眼神,抿抿唇,轉過頭繼續和宋新寧躍談工作。
龍總裁確實不是來擼串的,但也不是相親,他是來提前踩點、了解護城河片區情況的。
宋新、寧躍簡直拿龍彥達沒辦法,明明許楊下午才去龍科,雙方交流了關於護城河智慧小鎮的一些想法。
晚上兩個人就被龍彥達拖到了現場,像這種眼裏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的做派,無情無欲、了無生趣,也只有相識多年的哥們能夠忍他。
許楊離開龍科之後,龍彥達立馬叫了宋新、寧躍到他辦公室商量下一步動作,主要還是想拿下許氏後面的智行項目。
既然人許氏大公子主動拜訪了,那龍科得立即表示,至少得表示對眼前這個項目的重視。做生意最講有來有往,後會有期的。
三個人又開了個把小時的短會,宋新伸伸懶腰站起來,“完事了吧?明天上午我們一起去護城河看看現場。”
寧躍跟着站起來,“這麼著急?明天上午就去看?許氏項目規劃都沒拿出來。”
龍彥達抬起手腕,看了眼,“去餐廳吃飯,吃完飯去護城河。”
宋新、寧躍:“現在?”
龍彥達已經抄起了桌角的電話,“周秘書,讓餐廳趕緊準備三個人的工作餐,我和宋總寧總馬上下去吃飯。”
晚餐隨便吃了點,又圍着護城河走了兩圈,宋新嚷着肚子又餓了。一直跟在旁邊的謝磊告訴他們有家燒烤攤還不錯,這麼著,四個人找到了大胖家。
“謝磊,你怎麼找到這家的?”宋新看着大胖的路邊攤,在巷子最裏面,桌子巴掌大一點,“這家也太不好找了,窩這麼裏面。”
謝磊熟門熟路地拿起花花綠綠的塑料菜單點串兒,笑呵呵道,“顏科帶我來的,這家味道還不錯。”又去邊上搬來幾個塑料矮凳,先放一個在龍彥達跟前,“龍總,您坐。”龍彥達不客氣地先坐下,拉着宋新、寧躍開始談工作。
“龍總裁,您老人家能不能等會兒,”宋新嘆氣,“等我先吃兩串肉,我餓了,腦袋供血不足,思考不了問題。”
寧躍搓着鼻子,“我餓倒是沒餓,可我老婆快催死我了,要我回家哄小公主睡覺。”邊說著邊把手機伸到另兩人面前,微信對話框裏都是他老婆的質問“什麼時候回家?怎麼還不回家?”
龍彥達無動於衷,“寧躍,你儘快去跟許氏集團市場部對接,把工程量清單弄到,聯合體到底是我們主導還是許氏主導,得早點定下來。”
烤串上齊了,寧躍又加了一份烤生蚝,端上來之後遞一個龍彥達,“吃一個。”
龍彥達搖頭,“不要。”
宋新伸手搶過來,放嘴邊呲溜進去,“你給他吃這玩意不是害他?他孤家寡人一個的。”
龍彥達斜他一眼,默默咬着手裏的那串肉,已經被吹涼了,又冷又柴,不好吃。
許澈站在另一邊的方桌旁,隔着一個烤爐的距離,正對着龍彥達。
“哎,那邊那個龍總,是不是就是你們上次說的那個,”大胖烤完所有的串兒,擦擦手,跑過來跟許澈他們湊一堆,“那個什麼十大傑出?”
“是,就是他。”劉平夾了塊烤乾子,丟進嘴裏。
大胖壓低聲音,“他氣場好強大呀。”說完扭頭看了龍彥達那邊一眼,又趕緊扭回來,“就是那種明明可以靠顏值,可偏要靠才華的人,跟么哥一樣。”
許澈無聲,三個人一起抬頭看向他,發現許澈正眯着眼睛,順着他眼神看過去,不偏不倚正好定在龍彥達身上,“想什麼呢?么哥。”
許澈入迷似的,依然無聲。
“么哥——”趙易抬手,捅捅許澈的胳膊。
“啊?”許澈這才回過神。
“想什麼呢?串兒也不吃,天也不聊,你這樣站旁邊我們很不好意思的。”
許澈笑笑,摸着自己的下巴,舔了下嘴唇,“我想到了一個遊戲,打算好好玩一玩。”
劉平趙易對視兩秒,“你換個人玩吧。”劉平好心道。
“為什麼?”許澈盯着龍彥達,從頭盯到腳,龍總裁連發梢腳腕的形狀都像是比照着許澈的審美模板長的,讓他百分之兩百地滿意。
“你兩撞型了,不合適。”
那不更好玩更精彩嗎?許二少爺的攻佔欲像一點火星被引燃,燒起了一片鋪天蓋地的野火,100條長江都澆不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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