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迎刃而解
清凈到達京城是在三月十五,小雨仍然淅瀝瀝下,陳家漕運貨船排長龍就橫在京城外城西北角的碼頭。
“說是越往京城南,積水愈發嚴重。”
陳鴻博從木板走下,迎接各路打量的視線,是大江南北的大商人們的管事。
於各路商人而言,多了一艘運糧的船,便是多一份競爭,然而他們在這裏待了多天,卻是打不進京城內的各大商會,看着競爭者毫無所知就有點幸災樂禍。
清凈舉着油紙傘下到碼頭,注意到碼頭上三三兩兩的文人學子,他們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見到新船停靠碼頭,就會過去問幾句。
她的管事陳刀子被一個略顯狼狽的學子攔住,對方下巴胡茬隱約可見。
“請問大哥是哪裏人?”
聲音有點熟悉,清凈抬眸望了過去,一下就記起這位狼狽的年輕舉人,正是當初在安慶府城酒會上輸給她一萬兩的洪深。
對方朝着陳刀子作揖,視角無法看到清凈,而陳刀子剛好也不認識對方,見是一個舉人老爺,連忙作揖回去,客氣問他:“在下從益州安慶府洛江縣過來,這位老爺有什麼要打探的嗎?”
洪深的語氣頓時生龍活虎,“太好了,你們什麼時候回益州,某可否搭你們的船回去,不用擔心船費,等到了安慶府會有家人過來接。”
陳刀子大吃一驚:“在下聽說會試推遲到五月份,這位舉人老爺為何急着回益州?”
來都來了,怎麼不堅持考完,未免太過可惜了。
陳刀子眼裏的震驚絲毫不做假,他的嗓門有點大,瞬間引來陳鴻博許山夏兩人的注意,兩人過來碰面,細問之下,頓時唏噓不已。
原來是洪深的銀錢早就不夠,若是沒有推遲考試時間,洪家給的錢足以支撐他等到成績發佈再有回去的路費,然而連日米糧價錢如登雲梯,一個富紳子弟竟然也被迫為生計發愁。
陳鴻博為人迷信,秉着遇上便是緣分,再來洪深是益州文人,他更加不會坐視不管,招來船工給了這位年輕的舉人老爺送去一袋米糧。
“洪舉人若是信得過鄙人,可以將住的地方告知一聲,等我們落腳后,再去探望你們。”
洪深一下受寵若驚,“這,無緣無故……”
清凈走到許山夏身邊,脆生生回洪深一句:“你當初輸我一萬兩,就當做是用一萬兩買了米糧。”
再次見到清凈,洪深有一霎那的恍惚,他能夠中舉,有一部分便是帶着不甘心,他本來還幻想兩人下次見面,是他戴官帽着官袍的時候,哪裏能意料到如今的尷尬局面。
思來想去,他接受了陳家的贊助,再次連連拱手道謝,離開前透露道:“司天監給了消息,說是月底就能放晴,你們船上的糧食若是想賣個好價錢,最好是在月底前。”
這段時間城裏有錢人大肆囤糧,以至於糧價居高不下。
洪深離開后,許山夏見碼頭上的舉人就能夠明白他們是在問什麼,無非就是尋找同個州的鄉親,搭順風船。
時和成循着地址去了趟秀水山莊,等他告知陳鴻博和許山夏運糧過來后,陳用九他們幾乎是不做停留過來迎接。
秀水山莊本就位於城北郊外,離西北碼頭不遠,陳用九他們出門后就有莊子的僕人前往晉王府邸去向世子通報。
陳家運來的糧食,一部分載往秀水山莊,一部分運往晉王府邸。
世子親自過來秀水山莊會見益州來客。
他們說到三月底天氣放晴一事,陳鴻博是想到那些流落在京城的學子,有意贊助他們。
世子驚訝於陳家的肚量,剛要贊一聲,就聽到陳用九糾正了時間,陳用九說是要到四月中旬才會真正放晴。
這個結論讓世子身邊的觀癸特別不服氣。
回去的路上,觀癸心直口快,對着世子說起陳用九的不知天高地厚,“司天監預測天氣,從未失手過。”
然而世子卻久久不語。
到了三月底,天果真放晴,朝廷派人去整理修葺貢院。
期間,清凈利用白砂糖,由陳鴻博出面,聯合了各地的大商人,和他們談了一場合作。
留在京中的學子們盤纏見底,此刻若是沒有人支助,怕是堅持不到五月中旬的會試。
陳鴻博召集他們,道是各地的商家資助同鄉的學子,今明兩年可以優先購買金和德的白砂糖。
此提議一出,各地商人紛紛響應。
留京學子們的困窘問題一下就迎刃而解。
也因為有陳鴻博做領頭人,外地商人的糧食價錢上升趨勢終於緩和下去,一場糧食價錢戰因白砂糖的橫空出現戛然而止。
然而四月初三后,不同於之前的綿綿細雨,京城的天彷彿是漏勺,大雨下了七天七夜。
京城再次陷入淹水的困境,甚至比之前還嚴重。
朝廷眾臣子急得焦頭爛額,司天監的通判一次一次被傳到皇宮去問話,這天安泰郡主帶着婢子進宮,剛好碰到司天監的知事陸允。
安泰郡主跟陸允透露道:“今年的舉人中,有個考生極其特別,本郡主那天親耳聽到,他說四月中旬,天真正放晴。”
“他不會是瞎蒙的吧?”陸允不太能相信,學子擅長學易的不少,會看天象不足為奇,然而真正能做到預測準的少之又少。
“我相信他的話,他很厲害,一個人利用六壬盤就尋到了落水者。”這是她站在城牆上親眼所見,做不得假。
她的話讓陸允一再心驚不已。
等見到司天監通判,陸允便上前將安泰郡主的話給重新複述一遍,原以為通判會面露驚訝,哪裏知道對方老神在在。
“嚴內翰回來提起益州出了一個奇才,想來就是安泰郡主口中的年輕學子。”
司天監通判邊走邊嘆道:“到底是益州底蘊厚,世代出精通易學大才,本官不得不敬服。”
說得陸允對這位益州學子更加好奇。
“天子有意招他入司天監,”通判順了順山羊須,緩緩道,“殿試上便可見分曉。”
四月中旬,雨徹底停了,隨之而來的便是炎炎夏日。
漲水後退便是河道淤沙,朝廷又開始有條不紊招募丁夫清理河道。
五月二十五,遲了兩個月的會試終於開始,今年的學子比往常少了四分一,但也因為有商會的資助,二分一的學子順利完成了考試。
晉王世子將這事上報到朝廷,作為獎勵,朝廷破例同意了金和德的白酒在京城販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