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沿着河北西路行軍,“太陰幽熒”的主力大部隊也從登州踏上了大宋的土地,同大軍成功會師。至此,“太陰幽熒”的將士們終於回歸了。
大軍會和行軍,方向便是“燕雲十六州”,但目的也早就公佈了,這趟出征不是收復失地,而是遠征。
大軍所到之處都有地方廂軍、武林人士、江湖幫會投誠,少則幾十人,多則數千上萬。其中不乏朝廷正規軍隊,主將是有品級的武將的那種。
這些人中有一心護國的,有仰慕燕王和“太陰幽熒”的,有想尋青雲路的,也有那想撈好處探情報的。
對此,燕王的處理辦法乾淨利索,統統不應。
除了之前聯繫過的地方軍,別的不管目的為何,不管戰力高低,不管名聲好壞,統統不應。
這也挺好,知道燕王不接納人並軍之後,甚至不用他們找什麼借口,很多人直接給想好了理由。
有人看到現在跟隨燕王的除了他的嫡系“太陰幽熒”之外就是正規地方軍隊的年輕將領,覺得這是燕王在培養新人。只用正規軍隊,可能也是向官家表示自己“忠君”的心。再來就是要提攜年輕將領了,誰都知道燕王封無可封,勢必要把軍功分給別人。於是,在安寧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燕王“忠君護國”、“大義凜然”、“一心為公”的名聲,又傳了開來。
河北西路是大宋重要的官道之一,沿路重城不少,很多百姓得知燕王要帶軍北上,便自發在道路兩旁等候。民風淳樸,哪怕為將士們送碗水,也算表達了他們的一片心意。
安寧心情好時也會披上紅袍上馬轉一圈,但多數都是藏在人群里,甚至直接躲進馬車。
明明是怕被稱讚到尷尬,卻在軍中又得了個“不重虛名”的讚譽。
頂頭的主帥不管,各家主將不攔,後果就是整支聯軍的風氣越來越……奇怪了。
領導們一個個沉默,底下的兵士們反而越發“勤快”了。努力的互相交流、切磋、適應、磨合,善謀划的就約在一起寫了一份又一份的作戰策劃,從金、遼的作戰習慣寫到我軍的優勢,從天時地利人和寫到軍隊士氣的提升……總之除了主將們冷着,底下的軍士們可是把氣氛炒了個火熱。
時間稍長,連明白自己任務為何的各軍主將們,都開始覺得燕王是用了頂級的手段來讓軍士們自主交流學習了。
齊源在營中溜達的時候,就聽到軍士們湊群談論局勢,談到燕王這段日子的所為時,有個軍師模樣的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你們不懂,這是一種境界,比那強壓着下令讓底下兵努力操練的境界高了去了。這叫做‘垂衣拱手而治’!”
一群人都露出瞭然的表情,紛紛點頭稱讚。
齊源:-_-||你們開心就好……
等離遼國邊境越來越近,戰士們不用動員,自己就把士氣哄得高高的,很有種願追隨燕王,誓死衛國的架勢。
但是真和小波遼軍短兵相接了,雙方一時都安靜了。
本來“鷹眼”探到有兩千多人的遼軍小隊在不遠處,並且通報了全軍。聽到消息的軍士們都興奮起來,終於有仗可以打了,終於可以大展身手了,終於有讓燕王注意到自己的機會了。
各軍的主帳一下熱鬧起來,大家都緊着督促自家主將,讓他們上進些,去燕王那將出戰的機會搶到手。
主將們被煩得夠嗆,這才說了出來。燕王根本沒有讓其他軍隊出戰的打算!
將士們得了信之後,先是沉默了片刻,隨後又釋然了。第一仗嘛,主軍立威為上,可以理解。
而當他們真的親眼見到了“太陰幽熒”是怎麼打仗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哪裏是打仗,分明就是“清理”。
一百名拿着火銃的戰士下馬出列,隨後便是連招呼都不打的開戰。兩千餘人的部隊甚至只用了一刻鐘便被“清理”完畢,留下了一地的屍體和哀嚎不斷的傷兵。
這戰帶給宋軍的震撼實在太大了。雖然聽說過京郊的戰況,但哪裏有親眼得見來的直觀。
從主將到士兵,全都陷入了沉思。這和他們長久以來理解的“戰鬥”差別太大了。
那戰之後,學習氣氛濃烈的大軍沉寂了一陣,然後便開始了另一波更加熱烈的討論。全軍對燕王的崇拜攀上了新的高峰。
這時,神秘而高冷的“太陰幽熒”戰士們終於開始活動了。他們下到各軍,給將士們講解他們對戰鬥的理解。甚至帶了圖紙來給各軍改進兵器軍備,他們的弓/弩、投石機、輜重車等物可比朝廷常用的好上太多了。
同時,從各軍主將那,大家也知道了燕王之前就決定的事:不讓他們打。
……
蘇夢枕在安寧帳中吃飯,別的軍士連安寧自己吃的都是火頭軍做的,只蘇夢枕特殊,安寧在帳中給他開小灶。
熬得濃稠的南瓜小米粥,胡蘿蔔和雞肉打成的丸子,清蒸鮮魚,還有一碗蝦仁蛋羹。
蘇夢枕安靜的吃着飯,安寧在他對面把烤得流油的肉加進餅里吃着。“終於不再勸我別給你做吃的了。”
蘇夢枕面色溫和,“我勸了你也不聽。倒是挺好奇,你每天都能想到這麼多菜式做給我,不累嗎?”
安寧目光都軟下來:“其實這些都想了好多年了。你是知道的,我很小就跟我哥分開了,那會已經習慣照顧他,每天都在想他吃穿好不好、過得怎麼樣。後來長大也就養成習慣了,看到什麼食材都想着怎麼做成莫莫能吃的東西,早就忘了他已經長大,想的都是小孩子可以吃的,容易消化的做法。”
蘇夢枕微笑:“於是,就便宜我了。”他病症多,每種都得小心養護。食物烹飪稍不得法,就消化不了。
安寧也笑:“是啊,便宜你了。”
“對了。”蘇夢枕忽然想起來:“你兄長都有小名,你也該有的吧,可叫什麼?”
莫名有些羞澀,安寧道:“你呢,你若沒有,我也就不告訴你了。”
蘇夢枕嘆一聲:“還真有。不過已經許久沒人叫過,我自己都快忘記了。”
“叫什麼?”安寧來興緻了。
蘇夢枕輕咳一聲,支吾了一下,“‘阿恆’。”
“‘阿恆’?哪個heng?”
蘇夢枕在桌上寫了出來。
安寧笑一笑:“這是希望你活得久久的吧。”
蘇夢枕點頭,“我這身體,活着就是最大追求了。”
安寧咬了一口烤肉,含糊不清的說:“我還是喜歡‘蘇蘇’。”
“阿恆”這個名字總有些命不久矣的悲觀感,安寧不喜歡他因為覺得自己時日無多而努力的樣子。
蘇夢枕好脾氣的道:“你叫什麼都行。”
安寧道:“還是‘蘇蘇’吧,就我一個人這麼叫你,獨一無二。”
蘇夢枕問道:“那你呢,你叫什麼?”
人家都說了,自己不好不說不是,“我叫……‘萋萋’。”
不用安寧說,蘇夢枕就知道是哪個字了。“‘維葉萋萋’的那個‘萋萋’?無情公子叫‘莫莫’,你叫‘萋萋’。都是茁壯茂盛的意思啊。”
安寧點點頭:“咱們的乳名,寄託的意思都差不多呢,長輩們希望咱們好好活着。”
蘇夢枕覆住安寧的手:“對,咱們都要好好活着。”
兩人溫存了一會……想什麼呢,只是拉拉小手而已,中軍寶帳之中怎能胡來。
溫存了一會之後,蘇夢枕在安寧鼓勵的目光下問出了存了好久的疑問:“既然收了地方廂軍做聯軍,為何又晾着這些人?”
安寧笑道:“終於問出來了,我都替你憋的難受。”
蘇夢枕道:“我做樓主時,便不喜屬下多問,現在做了你的屬下,可算嘗到不問的滋味了。”
安寧看他:“若我還是你的‘中神’,我問你一些決策的原因,你可會跟我解釋?”
蘇夢枕點頭:“如果是你,會的。”
安寧道:“這就是了。牽扯過多時,我可能不會說,但是你都可以問,不能說的我會直言。不過你剛才問的事吧,還真沒什麼不能說的。”
安寧自聯軍初成,便跟各軍主將交代了,他們的任務是駐守已經攻打下來的城池,運送糧草、軍需給“太陰幽熒”做好後勤,甚至學習技術改進軍備,就是沒作戰任務。他們可是觀摩、交流、學習、切磋,但是沒有命令不能戰鬥。
這對各軍其實是很憋氣的事,哪個血性軍人不想上戰場。但在這場小規模的“清理”之後,還真沒人敢對這安排提出異議了。從將到兵,都在算,若是自己對上“太陰幽熒”,能堅持多久。結果讓他們的血都涼了,同時也興起了另一波討論的熱潮。
安寧這麼做自是有理由的。大軍行進的同時,京城皇宮,無情求見官家。
趙榛還是有些憷無情的,將伺候的人留在遠處,和無情在御花園湖邊的空地上單聊。
“阿兄可別冤枉我!我既然答應不把阿兄想去給阿姊做監軍的事告訴她,就一定不會說的,我可是天子,一言九鼎來着。”趙榛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已經很能看了。
可惜遇見的是以審訊為本職的無情,比趙榛城府深的犯人他見多了。“若非知道我求監軍之職,她又怎會改變策略,放着已經聯絡好的軍隊不用?”
趙榛穩住情緒:“那阿兄得去問阿姊才是。既然我答應了你,就真的一個字都沒告訴她。”
無情抬頭:“那您告訴誰了?”
被無情那雙和安寧一模一樣的眼睛盯住,趙榛不敗簡直是不可能的:“就……可能不小心被橫波聽去了。”
無情長出一口氣,橫波知道了,那和安寧知道有什麼區別。
……
軍帳中,安寧已經和蘇夢枕說明白了。關外民風剽悍,自古以來,唯有大殺特殺,才能換得數年太平。這點,稍涉獵軍事的都明白。
“我原本也是打算按着常規辦法,帶着這些我看好的將領和軍士們,一邊打仗一邊練兵的。等將關外軍隊屠滅,這些宋軍也就都練出來了。但是我哥瞞着我去跟官家求‘監軍’之位了,他定是不想讓我背上滅人種姓之事,要把下令斬殺的名背在自己身上。他不忍,我怎就能‘忍’了,偏不如他意。我不殺,拿出火銃、震雷來嚇,到底看看有多少不怕死的。”
蘇夢枕目光複雜的看着安寧。如她所說,這般壓倒性勝利多一些之後,相信投降的會比拚命的人多很多吧。“原本,我也覺得斬草除根為好,但一想到令出你口,便不想再見了。”蘇夢枕再次拉住安寧的手,“‘命數’之說玄之又玄,但放在你身上,我情願相信。能少些殺業,再好不過。”
安寧回握住蘇夢枕:“若真有地獄,我必然下定了,你陪我?”
蘇夢枕正色道:“自然。夫妻一體,並不是白說的。我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今後還可再多些。令出你口,人由我殺。”
安寧:“……”磨人的小妖精,好招人疼了。
※※※※※※※※※※※※※※※※※※※※
感謝在2021-09-2012:06:29~2021-09-2217:06: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xiaoxiao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