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麼
沈月看到傅明姝跳進了小明舍院內,趕緊一個翻身也下了地。此時那殘破的小門緊緊閉着,她將耳朵貼上去,雖隱隱然似乎聽到裏面有人說話,卻一個字都聽不清。
正着急時,忽聽身後一個聲音說:“別貼着了,啥都聽不到的。”
沈月嚇了一跳,一轉頭,原來是唐清絕,正淡然的瞧着自己。也不知她啥時候來的,自己這幅偷窺樣子可全被看到了。沈月臉一紅,“你。。。”
唐清絕道:“我比你更想知道裏面在說啥呢。”
“你也看到傅明姝進去了。。。”沈月有些吃驚。
唐清絕淡淡自言道:“原來。。。她是長樂門門主。。”
沈月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奇起來:“唐姑娘。。。難道你認識她?”
“不能算認識,只是很久以前曾見過一面。。”唐清絕看了看那扇緊閉的小木門,說道:“杵這兒再久也沒用。也不知道是否那傢伙故意設計的,看着又小又破的院舍,裏面說話外面啥也聽不清。我試了好多次啦。”
“那。。我們何不偷偷上屋頂去。。。”沈月忽然停住話頭,反應過來自己這言語好像不大合適,怎麼搞得好像要偷窺糟白浪似的,還是當著唐清絕的面,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沒用的。。”唐清絕道:“他一定會發現,到時也不會說什麼真話,聽不聽都一樣。”
“她。。。”沈月問:“你是說傅明姝?”
唐清絕一笑,在旁邊牆根一踩,翻上了牆頭。再一躍,又上了旁邊院閣的頂子,沈月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二女坐在那三層的檐椽上,看着夜空一輪皎潔的彎月,映襯着薄薄的雲霧飄蕩,久久不語。
“六年前,忽然有個女人來到我家,當著我和弟弟的面留下了一個箱子,啥也沒說就走了。。。”唐清絕陷入回憶之中,說道:“當時我只有十一歲,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就追上去問她。那女人卻只淡淡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從大門消失了。雖然我那時年小無知,但從她的眼神能感覺到並無惡意。後來我和弟弟將那箱子打開,裏面裝着的是滿滿的銀錢和衣物。”
沈月聽到這,奇道:“你是說那個女人。。。”
唐清絕點點頭:“其實這個疑問在我心底很多年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那個給我錢和衣服的人原來是現在的長樂門門主。”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沈月問。
“我想是為了贖罪吧。。”唐清絕道。
“贖罪?”
“嗯。。”唐清絕道:“當時我也不敢拿那箱中的東西。直到後來白浪哥哥。。。”說到這,唐清絕笑了笑:“現在我可不會當他的面這麼稱呼他,我才不要做他的妹妹。”接着繼續說道:“後來白浪哥哥說那些東西就是給我和弟弟的,讓我們隨便用。”
“糟白浪?”沈月更是好奇:“你那個時候就認識他了?這事。。。和他有什麼關係。還有你剛才說贖罪,是怎麼回事?”
唐清絕道:“傅明姝雖然還不錯,但。。。她哥哥卻是個瘋子。。。”
“你是說傅天刑?”
“我也不知他叫什麼名字。。”唐清絕淡淡道:“那是在傅明姝贈箱的半年之前。一日突然有個持劍的男人急火火闖入我家。當時把我和弟弟,還有經常來照顧我們的鄰村陶嬸子嚇的要死。那人進家,二話不說,就用繩子把我們三人給綁了。當時我已練武三年有餘,也算頗有點輕功功底,但那傢伙一伸手就點了我的穴道,簡直毫無反抗餘地。”
“你是說。。他就是傅天刑?”沈月問
唐清絕點點頭:“那是後來白浪哥哥告訴我的,說他是那贈錢女人的兄長,因此我才推斷那些東西是贖罪來的。當時那人將我們捆住扔在柴房裏,他自己則在屋中翻箱倒櫃,不知在找什麼。我們當時住的小屋並不大,沒多久就被翻了個遍。。。”
“你爹娘呢?”沈月忍不住問
唐清絕搖頭道:“那時我爹娘早已過世了,只有我和弟弟相依為命。陶嬸子則是住在鄰村,她受白浪哥哥的囑託,偶爾會來照顧我們姐弟。也是她運氣不好,正趕上了這一劫。”
“那。。傅天刑到底要找什麼?”沈月又問
“不知道,他當時看起來很着急,在屋中遍尋無果后,就抓住我們三個一個勁的問‘信在哪裏?’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什麼信?當時弟弟嚇得一個勁哭,我也是驚慌失措。陶嬸子不斷哀求他不要殺我們。。。”唐清絕似乎回想起那日的情形,眼睛裏罕有的露出一絲懼色,只把沈月看的暗暗吃驚。
她接著說道:“後來他見逼問無用,就又自己去找,用劍將我家中所有的桌椅板凳全都劈開,罈罈罐罐全砸碎了,甚至最後將被褥衣物也都一條條撕開,幾乎是掘地三尺,可最終仍是無果。看得出,他要找的東西對他一定很重要。只是我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覺得他一定是找錯人了。再後來他又對我們恐嚇逼問一番,然後再自己找一會兒,如此循環往複。就這樣整整過了三天,我們三人滴水未進,卻也不敢開口索要,生怕這個瘋子一怒之下害人。而他也似乎忘了人是要吃飯喝水的。”
“那。。。最後你們是如何逃脫的?”沈月雖知唐氏姐弟終是無恙,但聽到這兒,還是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幸虧有白浪哥哥。。。”唐清絕道:“就在我們三人奄奄一息,幾乎要昏迷時,白浪哥哥恰巧來到。哦。。。他每半年就會來看我們姐弟一次,這回正巧趕上那瘋子,若是他再晚來一日,只怕我們也就。。。”
“等等。。。”沈月打斷道:“你是說,糟白浪趕跑了傅天刑?這。。這怎麼可能。你知道傅天刑是什麼人嗎?他曾是位列劍榜第四的高手。。。你的意思糟白浪會武功?不僅會,還打敗了傅天刑?難道。。。傅香臣說的是真的?”
唐清絕知道自己一時沉浸往事,說漏了嘴,眼睛一轉,圓道:“誰說是他打敗了那瘋子,也許是用些計謀將壞人騙走嚇走也不是沒可能。當時我被捆在柴房之中,並沒看到外面發生了什麼。只是不久白浪哥哥就衝進來解救了我們三個,而那個瘋子已經不知去向。經過連續幾日的驚嚇煎熬,我和肅兒雖然虛弱,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只可惜陶嬸子沒能熬過來。後來我將傅明姝送的銀子拿出一半,送給了她的家人,也算是彌補萬一。”
“那也不能說是你們的錯。真想不到白寒神劍是這種人。。。”沈月聽完嘆口氣,又道:“糟白浪那傢伙鬼點子多,必是用了什麼手段趕跑了傅天刑。如此說來,你們姐弟與他相識已久。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唐清絕笑道:“怎麼,想要打聽我的身世嗎?就不告訴你。”
沈月被她這一說,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管太多了,頓時一陣局促不安。不明白為啥一牽扯到糟白浪,總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唐清絕看她難為情的樣子,笑道:“好啦,等將來時機到了,我會告訴你的。”沈月尷尬一笑。
“不過我倒真有個事要和你說說。。。”唐清絕道:“還記得上次那個偷進我住所盜竊,又故意將你劍穗留下栽贓的傢伙嗎?”
沈月頓時精神一緊,點點頭。
“他又來了。。”唐清絕說:“不過這回還是啥也沒偷走,而且最後小心翼翼將所有東西都原封不動歸位,哈,真是耍小聰明。。”沈月暗忖這個賊雖然謹慎,但以唐清絕的聰明,必是瞞她不過的。
唐清絕接着道:“從他的手法看,此人必是有目的而來,可惜也和當年那個瘋子一樣,一無所獲。”
沈月問:“你。。。知道是誰了?”
“還不知道。。。”唐清絕搖頭:“不過。。如果他敢再來第三次,就一定逃不了啦。”
“你這是何意,如何肯定下次能抓住他。”
“伸手來。。。”唐清絕道。
沈月不明所以,將右手抬起。唐清絕伸指輕彈,一股粉末落在沈月掌中。
“你聞聞有什麼味道?”
沈月依言將掌心靠近鼻子,只覺一股淡淡若有若無的煙香氣環繞。
“這是衙香,味道很淡,如果不仔細聞,幾乎不會察覺。”唐清絕說道:“另一隻手來。”說完又將一股粉末彈在沈月左掌上。
沈月一聞,與右手的煙香不同,這次則是一陣花香,但亦是極其細微難辨。
“這是小膏香,與衙香味道不同,但二者相似之處是都不濃烈,若不仔細聞,是無法分辨的。”唐清絕解釋道。
沈月想了想,道:“你是說那竊賊身上沾染了這兩種香氣?可是。。。既然香氣很淡,又有什麼用呢?咱們也不可能一個個湊到人身上去聞吧?”
唐清絕笑了笑,“你把兩手合在一起搓一搓。。”
沈月滿臉狐疑,不知她玩什麼把戲。只得依言兩手合十,輕輕一搓,頓時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極其濃烈的香味。這股香氣濃郁不說,當中還透着一股辛辣,似乎進入鼻子后,直衝腦門,激的沈月連打了兩個噴嚏。
眼見沈月的反應,唐清絕笑道:“這兩種淡香平時不起眼,但只要混在一起,就會形成千步香,爆發出極強的味道。這種味道穿透力強,而且附着力頑固,數月不散。哦。。。不過你放心,千步香提神醒腦,對身體並無害處。”
唐清絕說著拿出一小瓷瓶,在沈月手上傾出幾滴油:“如果沒有我的特製藥油,那千步香的氣味無論用什麼都洗不掉,只能等過一兩個月後自己慢慢散去。”
沈月一擦,果然味道瞬間淡了下去,暗想好厲害的香料手段,問:“你說那竊賊身上有這個味道?”
“不。。他很小心,從我屋中佈置被翻動的情況來看,此人戴着護掌,就是為了防止沾染上任何氣味。”唐清絕道:“不過他自己不知道,這一次他的護掌已經沾上了衙香。如果下回他還敢來,就會沾上我準備好的小膏香。到時不管他戴着多厚的護掌,手上都會被附上千里香的味道,到時候,就算隔着五六步。。。不用我多說了吧。”
沈月聽的咋舌,心想這等隱蔽的手法,當真防不勝防。而且看起來這個竊賊必會再次出手,卻不知前面已有陷阱在等着了。想到此,她搖頭道:“不管多謹慎的小偷,遇上你算是倒了霉啦。”
唐清絕抿嘴一笑:“嘿嘿,我早就說了,他既然想玩,我就陪他玩嘍。”二女相視莞爾一笑。
沈月腦海中忽然有個莫名其妙的念頭閃過,唐清絕看她一愣,問:“怎麼了?”
“我這麼說可能有點奇怪。。”沈月躊躇着道:“雖然兩件事相隔多年,而且一個發生在你老家,一個發生在天武宮,看起來毫無關係,但。。。我突發奇想。。。你說傅天刑和現在宮中那個竊賊,他們。。要找的會不會是同一個東西?”唐清絕聞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