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話 人母
霓虹之下,燈紅酒綠,迎面而來三五成群的少年靚女。
一輛摩托,載上剛識的朋友,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疾馳而過,膨脹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即時的快感迸發進大腦,無數人跟着歡聲笑語。
夜幕之下,公園一角的街頭擠滿了人。
一牆之隔,接連傳來震耳欲聾的律動。裏面無數人跟着搖頭晃腦,盡情狂歡。光鮮亮麗的燈光下是誘人的胴體,一顆顆年少輕狂的心躁動不安,濃郁的荷爾蒙充斥在空氣中。
精緻的背面,卻是搖搖欲墜的路燈,雜亂無章的垃圾堆,隨處可見的嘔吐物,偶爾還有醉的不省人事的路痴少女。
拾垃圾的老大爺撿走地上散落的盒飯,卻被路過的保安一手打翻在地,保安呵斥着,“老鬼,死遠點!”
後門此時走出一男一女,男人攙扶着渾身酥軟的女人。女人衣着暴露,男人也濃妝艷抹。路過的保安與他們擦肩而過,女人突然用力推開男子叫道:“滾開!”
保安卻見怪不怪的對男子笑了笑,轉身離去。
“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瞧了一眼醉酒女子,又瞧了一眼她身後的場所,面無表情的對男子說道:“去哪裏?”
男子未回話。一把拉開後車門,先將女子丟進車內,自己則進了副駕駛。
......
昏暗的路燈下,一個小巷子隱秘而獨立。
街邊偶爾有人路過,骯髒的角落裏碩大的老鼠四處爬竄。它們並不怕人,還時不時直其身子,明目張胆的觀察。
一根沾滿小廣告的電線杆立在巷子口,微微傾斜。杆子上凌亂的電線互相纏繞,絕緣皮破損,電線裸露在外。電杆底部儘是污漬,一隻狗隔空嗅了嗅,都不想靠近這裏。
一穿着“露洞”熱褲,漏肩運動背心的女子有氣無力從這裏經過。
她金黃色的長發雖綁在一起,卻依然蓬亂,花掉的妝容使她看起來略顯滑稽,黑黑無神的眼圈凹陷着......
她腳下不穩,腿一軟,跌在巷子口的杆子上,緊隨着胃中一陣翻湧,嘔吐在地!
一大攤嘔吐物大半落在她的人字拖上,旁邊經過的路人瞧見她這副模樣,也只是皺皺眉徑直離去。
“嘔......”
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倒灌時七竅相連。女子艱難的扶着電杆,生怕摔倒在地。
她的臉貼着電杆面,半睜開眼,看到粉色傳單上寫着“無痛人流”四個大字!目光下移,299的價格讓她嬌軀一顫。
扭過頭,小巷子深處,一張顯眼白色背景板用“紅字”標註着“無痛人流”。
女子又是一陣乾嘔,顧不得腳下的污物,扶着牆面一路走向巷子深處。
她身體虛弱,四肢酸軟,巷子裏路面凹凸不平,險些使她摔倒。
好不容易來到巷子末端,只見四處都按着生鏽的鐵柵欄,隱約可見幾處窗戶向外泄着昏暗的燈光。一股潮濕味混着垃圾味蔓延在整個巷子深處。
女子仔細辨認了一圈,才找到一扇鐵門,鐵門上密不透光。藉著廣告牌的光,可看清門上寫着“請按鈴”。
她伸出麻木的雙手,在鐵門表面上下摸索,半天才找到一個凸起按了下去。
未過多時,鐵門從裏面打開,門后依舊是昏暗的燈光,燈光前站着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摘下面上的口罩,一張冷峻的臉龐露了出來。
女子沒看清男子的相貌,只是迷迷糊糊的問道:“做手術嗎?”
中年男子目光冷淡,探出頭確認了只有女子一人,開口道:“進來吧。”
女子也未懷疑,剛一邁步,卻被門檻絆了一下。她酥軟的身體像爛泥一般徑直癱倒在地。
中年男子低下頭,聞到一股異常難聞的酒氣。他戴上口罩,面無表情的拖起女子,在拖了幾米后,來到一個簡易手術室。
手術室里整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手術工具,中間還有一個白色的手術台!相比其他處的凌亂與骯髒,這個手術室倒是顯得異常整潔舒適。
女子昏昏沉沉,被擺在手術室外的長凳上。她神智還算清醒,看見“醫生”一番準備后,拿着一張白紙走來。
“幾個月了?”中年男子穿戴好手套,將白紙丟在女子眼前。
女子反了反胃中的苦水,難受道:“水,水。”
中年男子並未猶豫,去一旁接了杯水給她。
她雙手捧起杯子,大口灌着水,杯中水撒出一半,盡數落在她胸前。
“幾個月了?”中年男子拿走空杯,繼續問道。
女子舒服不少,胸脯高低起伏着,回道:“好像是四個月?”
中年男子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下,又用戴着手套的手輕輕觸摸一會兒,面無表情道:“死胎。你帶錢了嗎?”
女子聽聞“死胎”,愣了一下,摸向自己的肚子。
“帶錢了嗎?”中年男子低着頭看她,繼續問道。
女子仰起頭,微弱的燈光下,可以看到她早已淚流滿面。
“帶錢了嗎?”中年男子只是重複道。
密閉的走道里光線很暗,根本看不清這裏的格局。此時只有她一個“病患”,而從始至終也只有這一個“醫生”出現。
她感到無助和悲痛,她不知道肚裏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不知道怎麼懷上的......
女子從褲兜里掏出兩張嶄新的一百塊遞給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接過錢,只是說道:“不夠。”
她站起身,左右摸了摸,又在另一邊的兜里找出五十塊錢。
“就這點了。”女子弓着背,瘦弱的背部露出突兀的脊骨。
中年男子指了指她帶有靚麗手機殼的手機。
女子搖搖頭,“兩個月沒交手機費,停機了......”
中年男子第一次表現出不滿,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后,將那張白紙遞給她道:“簽字。”
女子看都沒看就簽了字,並自覺地走進手術室躺了下去。
......
手術很順利,剛做完手術,女子便過了麻醉,也能獨自下地。
她看了眼放在托盤中血肉模糊的“肉”,艱難的咽咽喉嚨,心生惶恐。
“這是第幾次了?”
中年男子摘下一隻帶血的手套,冷冷注視着女子。
女子卻噗通跪倒在地,渾身抽搐。
中年男子猝不及防,嚇了一跳!一隻手套順勢甩了出去,拍在牆面上,留下一個血手印。他驚叫道:“你怎麼了?”
“孩子,孩子,孩子......”女子跪在地上,金黃色的長發散落在面前,聲音低沉,連續叫着。
中年男子“行醫”多年,雖有失手過,但也沒見這般架勢!好在臨床行醫,應急反應靈敏,膽識也較一般人大上不少。
他想抱起跪在地上的女子,卻發現她小小的身軀好似千斤,紋絲未動!
她嘴裏還在不斷重複着“孩子”兩個字,而且嗓音聽起來越發悲涼,沙啞。
密閉空蕩的空間裏開始迴響女子的叫喊聲,中年男子驚慌失措,跑出手術室。他拿出手機想要撥打救護中心的號碼!
卻發現自己的手機根本沒有信號。他回頭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嘴裏叫着“孩子”的女子。她披頭散髮看不見臉,那散亂的頭髮跟着腦袋一起震顫着。
中年男子將手機甩到一旁,踩着皮鞋大步跑向門口,想打開門,卻驚奇的發現門在外面被反鎖了!
他試着從鐵門的縫隙中向外看,卻忽的一下直接癱坐在地上。入目之處儘是鮮紅的血跡!
整個“醫院”內,聲音戛然而止。手術室中的女子不再重複叫“孩子”。
中年男子鼓起勇氣站起來,藉著開始一閃一暗的燈光返回到手術室。
當他看到手術室中的女子時,驚聲尖叫,幾近昏厥。
只見原本金黃色長發的女子,頭髮烏黑。她懷裏抱着那個已有人性輪廓的“血胎”弔死在了門口!
而她懷裏的血胎也並沒有“死”,正瞪着無瞳孔的白目,惡狠狠看向失魂落魄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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