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話 告白
急促的鈴聲響起。
教室內的高中生們姿態各異，或是閉門養神，或是打鬧嬉戲，亦或是談情說愛，只有少數學生翹首以盼，等待着任課老師的到來......
門外一剛入職的年輕教師拘謹的抱着教案，聽着教室內學生的喧鬧聲，心生恐懼。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混世魔王”，更不知該如何樹立威嚴，之前不好的經歷在她腦海中不斷重放......
“李老師，上課了。”
一體態肥碩，個頭不高的中年女教師提着教鞭從她身邊走過，提醒道。
年輕教師懷抱着教案，神情窘迫的點點頭。
“李老師，對他們不要太客氣了。”中年女教師扭過頭建議道。
年輕教師眉目躲閃，從門縫中正好瞄見教室里開始打鬧的學生們，心中不斷敲着退堂鼓。
中年女教師昂首闊步推開隔壁班的教室門，只聽本來喧囂的教室內瞬間雅雀無聲，“吱”的一聲，門被中年女教師隨手帶上。
年輕女教師咽咽喉嚨，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推開自己的教室門。
迎面而來的卻不是熾熱求學的目光，而是更加吵鬧的課堂。
她尷尬的站在門口，看着近在咫尺的講台，卻難以觸及。
男班長見老師終於來了，鬆了一口氣，站起身，吼了一嗓子，“上課！”
餘下學生稀稀落落的站起來一半，有氣無力的一起道：“老，師，好。”
年輕老師顫顫巍巍的走向講台，台下卻聽見一陣鬨笑。
她站在講台上，手心沾滿了汗水，一直低着頭翻教案。台下大部分學生對此似乎喜聞樂見，喧鬧聲更加大了。
班長忍無可忍，提高嗓子，吼道：“上課了，都別說話了！”
年輕女教師聽到班長出來主持大局，稍有寬心，可是下一秒，教師角落裏就傳出冷言冷語。
“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還不是班主任的狗腿子，就知道告密。”
“雞毛當令箭，自認高人一等，其實什麼都不是，老師都沒說話，哪輪得到他。”
班長坐在一旁，沉默的翻着書，表面對此充耳不聞，內心卻很受傷。
年輕女老師不想自己竟連累了班長，但她此時甚至連誰是班長都不知道......
她低着頭默默推了下高度數眼鏡，細不可聞的說了句，“請閉嘴。”
貌似除了她自己，誰都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台下依然在喧嘩，而且愈演愈烈。
前排的學生本來一直注視着老師，這會兒也都失望的開始自習。
她感覺有些眩暈，仰起頭，看着亂七八糟的課堂紀律束手無策......
其中一束目光與她對視，那個同學失望的眼神讓她感到無比自責，她想着他就是剛剛的班長吧......
年輕女老師呼吸變得困難，她捂着胸口看向教室外，想逃離，腿卻似千斤重，邁不動步。
講台下喧鬧的同學慢慢將注意力轉移到台上一言不發的年輕女老師身上，他們開始評論她的服飾，妝容，還有那厚厚的眼鏡片，甚至露骨的描繪起她的身材。
女老師慢慢不堪其辱，丟下教案，飛快的逃離出教室。
班長看着這一切，感到憤恨！一拍桌子，挺身而起。
班級里的噪音頃刻間戛然而止，大家紛紛將目光投向班長。班長眉頭緊鎖，一言未發，被幾十號人注視到頭皮發麻，最終還是坐了回去。
其他人見狀免不了一頓嘲諷，嘻嘻哈哈的繼續胡作非為。
班長的女同桌是個很懂禮貌，性格內斂的“好學生”。她輕輕拉了拉班長的衣袖，沖他微微搖頭。
班長看了她一眼，神情落寞。
他在喧囂中翻開課本，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他很擔心女老師的狀況。
又是一陣急促的鈴聲，班上的同學聞聲接連衝出教室，在走廊里互相追逐打鬧。
班長從後門悄悄地出了教室，本想趴在窗戶前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卻一眼看到躲在操場角落中的年輕女教師。
她竟沒有回辦公室？
......
接下來的日子，班長再也沒有看到年輕女教師來上課，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肥胖中年女教師。在中年女教師的課上，這個班級依然吵鬧，而且依舊肆無忌憚。中年女教師無視了這種情況，只是偶爾用教鞭敲敲黑板，提醒前排的同學別錯過重點。
班長看着中年女教師心中感慨，也默默接受了這種模式。
然而他每次看向窗外時，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尋找那個凄涼無助的渺小背影。
時光飛逝，一轉眼兩年過去，他們這個班升到了高三，即將面臨人生中第一次重要轉折，“高考”。
班長為了積極備考，不被雜念打擾，辭去了班長一職。他終於可以開開心心來上學，坐在教室時也終於可以心無旁騖的聽講了。周圍的一切是好是壞，此時與他何干？
他也漸漸忘記了兩年前的那個背影，揮之不去的陰霾也在他辭去班長職務的那一刻消失了。
他安然無事的度過了一陣“無官一身輕”的美好時光。
然而......
“她”今天又沒有來。“班長”看着身旁空蕩蕩的座椅，愣了下神，心理盤算着這已經是她曠課的第九天了。
不過，這與他有關嗎？隨後他繼續埋頭苦讀。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的同桌再也沒出現過。而他在一次偶然的機緣下，聽到隔壁班級的同學在討論他的同桌。
“聽說了嗎？隔壁班那個xx，就是長的挺漂亮那個，被同班同學欺凌到自閉，最近好像抑鬱了，進了精神病院......”
“不是吧，還有這事兒？”
“哪有假，她家和我家一個小區，這事兒在小區都傳開了，就咱們學校里還不知道。”
聽到這，班長瞬間覺得羞愧難忍，飛快的逃離了此處。回到教室，他目光遊離，不安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xxx，不要心不在焉，高考就要來了，今年考不好明年想復讀都難！政策變了你知道嗎？”班主任走到“班長”身邊說道。
他點了點頭，膽怯的看了眼班主任。他發覺，班主任似乎對他的同桌一點都不關心。她無故不在這麼久，也不見班主任在班上談及過什麼。
距離高考還剩百十天時，學校倡導學生在學校補課到23點再放學，雖然反對聲大於響應，但高三的學生們別無選擇，只能順從。
夜深人靜，街上偶爾有轎車疾馳而過。昏暗的路燈下，兩三行人結伴，身心疲憊而歸。
在一座教學樓的三樓，刺眼的白光充斥着整個樓層，裏面齊刷刷坐着數不清的自習生。
教室內無論是學霸還是學渣，桌角都堆着厚厚的一摞書，有的人滴了兩滴眼藥水，繼續背題，有些人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逃離讀書的困擾。
班長佝僂着背埋頭研究着白天尚未解開的難題，他早已習慣了在吵鬧中聚精會神，早已習慣了被他人無視嘲笑的日子。
“xxx，你過來。”
班長本來在研究一道“錯題”到底哪錯了，研究到最後卻發現其實是答案錯了！他氣的發笑。
“xxx，你過來。”
班長猛地回頭，見其他人要麼埋頭苦讀，要麼三五聚集，閑談或嬉戲。
誰在叫自己？
“xxx。”
班長這會聽的清楚，確實有人在叫自己，而且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你怎麼來了？”班長看向後門，他許久未見的同桌竟出現在那裏。
她看起來有點憔悴，汗水從脖頸流到衣內，好似剛剛跑了個馬拉松回來。
她怎麼在這，不是說她進了精神病院......
班長狐疑的來到後門，卻被她一把拉住，往外面拽。
他還是第一次被女生牽手，既羞臊又驚訝。她拉着他一直來到操場上，街邊的路燈時亮時暗，她瘦小的輪廓在他面前一覽無遺。
“怎麼了？”班長盡量不去看她，氣息卻不由自主的加快。
“老師死了。”
剛要沉迷在幻想中的班長好似被當頭一棒，瞪大雙目看向她，茫然道：“你，你說什麼？”
他低下頭，這才注意到女生還緊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你還記得高一時那個戴眼鏡的年輕女老師嗎，只教了咱們一個星期的那個？”她神色惶恐，手心沁出汗水。
班長腦中立馬回憶起那個凄涼的背影......
他暗暗咽下喉嚨，只感覺後背一陣冷氣飄過，汗毛也隨之擺動。
街邊的路燈不知為何盡數熄滅。
“老師她今天從醫院樓頂跳下去了！我來不及救她......”她氣息微弱的說道。
她緊抓着班長的手，無形中加大了力度，甚至連指甲都插進了他的肉里。
班長吃痛，回頭看向她，卻見她一臉幸福的模樣望着自己。
他似乎明白了怎麼回事，憤恨的錘了自己胸口一拳，苦澀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其實我是想幫你們的......”
她只是笑着搖搖頭。
班長看着如此樂觀的她更加自責，內心也更加悲痛，對她大聲哭訴道：“對不起，希望你能儘快出院，我會幫你補回落下的課！”
她點點頭，笑的很幸福。
“砰”的幾聲脆響，校區里接着響起刺耳的火警警鈴！
班長愕然望向教學樓，只見自己的班級莫名燃氣熊熊大火，烈焰中一個個燒焦的身影接連從三樓窗戶跌下......
他嚇得說不出話，準備拉着“她”逃離，回過頭，卻發現自己面前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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