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尊嚴
晚上用膳的時候,一家人依舊沒有避開皇室祭祀的話題。
“大後天去宗廟的路上一定會很熱鬧。”謝母饒有興趣地問謝喻舟:“喻舟,皇孫與王爺長什麼樣啊?是不是一眼看上去就與尋常人不同?”
聽到謝母的問話,戚映歡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十分微妙,之前她和謝喻舟並沒有將平安的身份告訴的謝母,要是大後天謝母跑去湊熱鬧發現了平安就是皇孫,會不會受到驚嚇?
糟糕,到時候娘不會認為自己是故意瞞着她吧?娘萬一生氣了怎麼辦?
不不不,事情沒有這麼絕對,祭祀當天肯定是人山人海,還有官兵重重包圍,娘的眼神還沒好到隔着大老遠就把人認出。
思及此處,戚映歡暗自鬆了一口氣。
謝喻舟顯然比戚映歡要淡定不少,他道:“娘說的不尋常是指什麼?是兩個鼻子四個眼睛?”
很明顯,謝喻舟這番話是在逗謝母開心。
然而謝母並不吃這一套,直接朝謝喻舟翻了個白眼:“哪有人長兩個鼻子四個眼睛的?那還不成了妖怪?”
坐在小凳子上的回青聞言,附和了一聲:“是妖怪!”
小傢伙舉着勺子,嘴巴上滿是油漬,嘴裏喊着半塊沒嚼爛的排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糖醋裏脊。
戚映歡看得眼皮直跳,小祖宗誒,衣服是新做的,別弄上油花子了!
謝母對孫子的附和十分高興,夾了一筷子裏脊以示獎勵。隨即,謝母對謝喻舟道:“聽聽,你兒子都比你有常識。”
謝喻舟淡淡道:“所以不管是王爺還是皇孫,本質上和尋常人也無甚差別,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的普通人。或許等他們退去一身華服站在娘跟前,娘也只會把他們當做尋常的年輕人和孩童。”
說道最後一句話,謝喻舟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
戚映歡不禁朝謝喻舟比了個大拇指。
厲害了啊謝中丞,居然提前給娘挖坑,就算到時候娘發現平安的身份,也能理直氣壯地說當初已經暗示過她。
這些年她沒少吃謝喻舟的虧,果然是對方棋高一着。
正當戚映歡投以佩服的眼神時,回青正顫顫悠悠地舀起謝母方才夾進他碗裏的裏脊肉。
那動作馬上引起戚映歡的注意,她的眼神當即一凜。
還沒等那聲‘小心’喊出,裏脊肉就脫離了勺子的束縛,投向回青的懷抱,‘吧唧’一下,裏脊肉和回青的胸口來了個親密接觸。
新做的短襦領口頓時吸滿了肉汁,深色的油漬向四周暈開。
戚映歡霎時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小傢伙也知自己闖禍了,小爪子握着勺子停在空中,他下意識瞥了一眼戚映歡,立刻狡辯道:“娘,勺子滑!”
是勺子的錯!
戚映歡表情微妙,原本她也沒打算說什麼,小孩子嘛出點意外很正常,沒想到回青的借口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像誰,戚映歡不動聲色瞥了眼謝喻舟。一定遺傳謝喻舟,絕對不是她的錯!
見戚映歡不說話,回青吃不准她是不是生氣。
回青圓溜溜的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滿臉討好地對戚映歡道:“娘漂亮!回青最喜歡娘!”
戚映歡心中好笑,故意朝小傢伙挑眉道:“你以為這樣說就沒事了嗎?我不吃這一套。”
回青眨了眨眼,下意識看向謝喻舟,他眼神帶着一絲納悶與不解。
知子莫若父,謝喻舟瞬間看懂了回青的眼神。小傢伙眼神中明晃晃地寫着:‘為什麼爹哄娘的時候一哄一個準?但是到了我這裏就沒用了呢?’
回青臉上的不解,成功取悅了謝喻舟。
謝喻舟微微勾勒起嘴角:‘當然是你的水平的太低了,想要哄你娘,至少得到我這個程度。’
回青沒看懂謝喻舟的眼神,但爹爹的表情分明是在嘲笑他,回青不高興地鼓了鼓臉頰。
戚映歡沒有察覺父子二人打了什麼機鋒,還以為小傢伙是要謝喻舟幫他說好話,她板著臉道:“就算是向你爹裝可憐也沒用哦。”
回青可憐巴巴的眨着眼:“娘,不圍嘴兜!”
這是回青最後的倔強。
小孩子吃飯時,大人通常會為他圍上飯兜避免弄髒衣服。在回青看來,這一小片飯兜就是他尊嚴的象徵,他已經不是會弄髒衣服的兩歲孩子了!他今年已經三歲了!只有小孩子才圍上飯兜吃飯。
事關尊嚴,他決定抗爭到底!
他捂住胸口:“娘,不要嘴兜!不會弄髒了!”
在場所有人都愣了一秒,瞬息后大家均是笑了出聲。
原來剛剛又推脫又討好,是打着這個主意,簡直敗給他的,這小腦瓜子整天想什麼啊。戚映歡哭笑不得。
回青一臉茫然。都笑什麼啊?
戚映歡一把抱起回青小小的身軀,讓他在自己腿上坐穩,然後接過知夏遞過手帕,給回青擦了下嘴,戚映歡道:“不想帶嘴兜也不是不可以。”
小傢伙的眼神瞬間亮了。
這樣的反應,又讓眾人發笑。三歲小男孩的尊嚴,可真了不得。
戚映歡忍着笑道:“但是今天弄髒的衣服要自己洗哦,看在你第一次洗衣服的份上,你可以讓知夏姑姑幫你。”
戚映歡並不對回青洗衣服這件事報以很高的期望,她只想讓小傢伙體會勞作的不易,她的兒子絕不能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紈絝子弟。
“一言為定!”回青點頭如搗蒜,生怕戚映歡反悔,立刻向她伸出了小手指。
看着短胖的小手指,戚映歡眸中含笑。
她緩緩舉起手,用右手的手指勾住細嫩、幼小的手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孩子稚嫩的聲音徐徐傳入耳中,大手與小手交織,時間好似在這一刻定格。
年輕的女子穿着杏色的衣裙,笑彎了眼睛,一旁的中年婦人臉上也帶着慈愛的笑。
謝喻舟把這樣的場景收於眼底,眸光變得十分柔和,絕對不允許這樣的場景遭到破壞。這時他漆黑的瞳孔中劃過一道暗芒。
第二日清晨,謝家收到一封來自武陵的信件。
我墮落了,我墮落了!就像是嘗到魚腥的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要以我的頭髮立下誓言,再斷更就禿禿禿!(好惡毒!)
另外沉痛悼念兩位老院士,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