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襲(四)
連綿不斷的崇山峻岭，宛如一條脊樑，雖然葉不凡等人不利於行走，但是騎兵更難走。
後面黑壓壓的石勒軍騎兵來勢洶洶，不時的射出強弩箭，也有人不時的中箭倒地，再也站不起來。
匈奴強弩射程有三百多步遠，有效殺傷距離也有兩百步遠，幾乎可以趕得上現代的步槍。
這時，人的求生慾望把人類的潛能最大的挖掘出來。說來也是，如果在你後面放一隻老虎，估計沒有經過任何訓練也可以超越長跑冠軍。
天色漸漸的變明，眾人不敢休息，繼續向深山裏跑去。越是往上，山勢越陡峭，路，根本就沒有，到處都是溝壑深邃，一不小心就會落入絕境。
石虎見山道確實不利於馬匹前行，下令眾軍棄馬步行，石虎是下了狠心不把葉不凡等人趕盡殺絕誓不罷休。
葉不凡其部雖然人數不多，但是都是殘烈戰爭后剩餘下的，所謂三戰不死必是精兵，雖然這些活着的人運氣佔了一大部分，但是也有一定的拿手絕活，不然也活不到現在。
相比之下，令狐盛其部就遜色得多了，他們雖然算得上是精銳之師，必竟士兵都是普通人，無論身手和耐力都比不上那些江湖高手。
在逃亡開始，令狐盛所部就落在葉不凡等人的後面，匈奴人都擅長騎射，雖然不至於一步追上他們，但是強弩還是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殺傷。
跑呀，令狐盛其部都沒命的向前奔跑。都恨爹娘少生兩條腿。
或許因為是驚慌失措，葉不凡等人真的跑到了絕境。前面的探子這時停下來。一動不動的望着前方，葉不凡這時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若不是他經常負重越野，估計這時早已脫力，眼見探子不向前行，葉不凡氣不打一處來，葉不凡快步跑到探子跟前，剛剛想出言訓斥，目光所及之處，是一道百丈懸崖，絕壁如削，山陡谷深。
雖然他們都是江湖高手，不凡檐走壁不在話下，但是僅僅是理論上的，他們一縱可以超越常人，翻越三五米的高牆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要是往這百丈懸崖下一跳，不死也得終身殘疾。
葉不凡暗暗驚吸了一口冷氣，頭腦不凡快的運轉着，思慮着對策。葉不凡向探子詢問道：“附近還有別的出路嗎？”
負責探路的探子是耿四，因為耿四輕功極佳，身手敏捷，頭腦也非常靈活，夜探劉淵平陽王宮也是全身而退。
眾人好不容易殺出重圍，眼見就要逃出來了，誰曾想這竟然是一條絕路，耿四也是暗暗自責不已。
耿四怯生生的說道：“葉爺，屬下該死，竟然慌不擇路，把眾兄弟帶到絕地上來了。”說著耿四悄悄拿出隨身匕首，往自己的胸口窩子那裏猛刺。
耿四用力之下，發現匕首居然紋絲不動，一把如同鐵鉗的大手握住了耿四的脈門。
“葉爺！耿四縱然萬死難辭其罪。”
葉不凡道：“這不怪你。”
葉不凡那狹長的單鳳眼，目光緩緩從眾人臉上劃過，這時，眾人都知道了前面的前路不通，倒也斷了求生的慾念，他們本來早已都是強弩之末，僅僅靠着這一個意志力支撐到現在，現在沒了這個念想，眾人感覺混身上下的力量一下子被抽空，紛紛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葉不凡看到此處，傲然挺立，手中的長槍高高舉起，大喝道：“雖然不是與眾兄弟同年同月同日生，卻能與眾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上蒼眷顧我等。
這時，山風吹來，葉不凡迎風而立，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在戰場上，一時間，胸中豪氣萬丈，有不可阻擋之勢，葉不凡接着道：“兄弟們，雖然現在我們深陷重圍，雖然敵眾我寡，狹路相逢勇者勝！都是一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誰怕誰呀，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本來士氣已陷入低谷，這時，眾人的士氣再次被點燃。
杜曾因為失血過多，這時面色蒼白，顯得有些無奈，他道：“葉爺，兄弟們早已夠本了，可惜我們不能為那些死難的鄉親們報仇了，殺光匈奴人。”
賈順道：“葉爺兄弟們沒有一個是孬種，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哪怕是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和匈奴人拼殺到底。”
葉不凡點點頭，肯定的說道：“兄弟，我知道你們都是好樣的。我給你們唱首歌吧。”
葉不凡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心態，用他那獨特而混厚的男中音唱道：“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
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不凡揚
我願守土復開疆
堂堂中國要讓四方
來賀
一曲終罷，眾人不禁一陣感慨，不得不說屠洪剛這首歌太振奮人心了，誰沒有熱血激情，這一下子終於被徹底點燃了，眾人這時望向葉不凡的目光產生了異樣，神情明顯流露出狂熱崇敬的神情。
正巧，這時，令狐盛聽到葉不凡唱歌，雖然詞調怪異，是他聞所未聞，但是詩詞意境大氣磅礴，文彩非凡，讓他很是吃了一驚。令狐盛在劉琨身邊多年，劉琨是一個文壇豪客，耳熏目染也讓令狐盛多少沾點文氣。
於國家來說，武人和文人就像是一個人的兩條腿，缺了誰都不行！但是文人愛財，懦弱。武將卻又太粗魯，不解風情。何況武夫之中未必就沒有文採風流之輩！
令狐盛雙眼一亮，很是激動地說道：“得見將軍，可見我大晉匡複亂世平靖天下有望也！”
葉不凡聽聞此言放眼望去，只見來人四十來歲，身高七尺半，濃眉大眼，虎背熊腰，身穿金色甲胄，手握藍領腰刀。
葉不凡抱拳道：“在下葉不凡，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來人哈哈一笑，聲音洪響，中氣十足。
“在下令狐盛，并州刺史麾下真威將軍是也！”
葉不凡思緒急轉，令狐盛不就是當初與劉琨謀士徐潤不和，被徐潤設計殺害的大將，致使令狐泥等部將反叛劉琨，加速了劉琨的衰敗
葉不凡呵呵一笑，說道：“原來是真威將軍，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二人似乎像多年沒見的至交好友，相談甚歡。
時間不長，石虎追兵將至。
後面傳來急報，葉不凡與令狐盛只得令其部拚死抵抗。
好在令狐盛其部位高臨下，佔得地利之便。山中碎石較多，令狐盛下令：“投石！”
數百塊猶如臉盆大小的石塊紛紛投下。
人必竟都是血肉之軀，拿石頭碰雞蛋，跟石頭砸人差不多，區別有限，反正都是石頭佔便宜。雖然石虎軍有盾牌，但是石頭必竟不是弓箭，盾牌可以擋得了箭雨，卻擋不了石頭。
這時山下，傳來陣陣慘叫聲，甚是駭人，讓人聽了混身上下都起雞皮疙瘩。
首次衝鋒，石虎傷亡兩三百人，沖至半山腰再也沖不上去。
石虎雖然驍勇，但是不是傻瓜，石虎眼見硬沖討不到便宜，下令其部停止進攻，派人把令狐盛和葉不凡等人團團圍住。
雙方僵持在那裏，令狐盛他們沖不下去，石虎也沖不上來，雙方只能箭來箭往，殺傷有限。
從早晨戰止中午時分，石虎接到石勒退後的命令。
雖然石虎憤憤不平，但也無可奈何，軍糧被焚，士氣低下，加上一夜突襲，石勒兩萬多軍隊，傷亡四千餘人，已無再攻城之力。
石勒雖然也不甘心，只能作罷，隨即下令，向離石方向退出。
次日一大早。劉琨並沒有接到石勒攻城的警報，還暗暗慶幸。直至中午，方接到探馬來報，說石勒大軍已退。
劉琨唯恐又是石勒的詭計，下令嚴防死守。
葉不凡等人死裏逃生，但是眾人差不多都已脫力。他們僅僅依靠求生的本能，僅僅依靠意志力在堅持着。就連堅強的葉不凡也在石虎大軍退兵之後，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暈倒在地上。
令狐盛見葉不凡等人的慘狀，下令將他們這三四十人全部帶進晉陽城。
緊張的晉陽城等了一天也沒有等到石勒大軍攻城，天黑時分，晉陽城正門緩緩而來大約三百多軍士。
這三百多人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不僅僅衣甲破碎，幾乎人人身上多多少少帶着傷，放眼望去，這根本不像是一支軍隊，倒像是一群逃難的老百姓。
為首的正是夜襲石勒大營的令狐盛。
守城士兵大喊：“什麼人，站住別動，不然就放箭了！”
令狐盛大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令狐盛。”
這時，負責守城門校尉詹鴻華仔細查看一番，確認是令狐盛。讓眾人放下戒備，詹鴻華道：“原來是令狐將軍，請稍等片刻。”
原來這個詹鴻華也是緊張過度，他雖然知道令狐盛率八百人夜襲敵營，但是他怎麼也不敢想像，八百人去攻打四萬多人居然有生還的道理。（石勒的疑兵之計，用民夫、奴隸在外圍搖旗吶喊）
詹鴻華一邊穩住令狐盛，一邊令人速報劉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