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妖獸自有歸寧處,回門卻遇化蝶仙
一夜的不安之後,鍾離府的後院,儼然成了一片廢墟。婢女逃亡,家丁離散,廢墟邊上,站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正是鍾離馨兒,獃獃地注視着這片廢墟,面無表情,毫無言語,在她的旁邊,還有一隻可愛的妖獸,正依偎着她。
正是噬魂妖獸,這讓清羽上仙想起了六千年前的事情。
六千年前,五上仙正當年少,未拜入凌虛上仙門下,恰逢仙魔兩界大戰,魔族為達成野心,將噬魂妖獸投放人界,塗炭生靈,企圖統治三界,天下蒼生面臨一場着一場巨大的浩劫。
而這噬魂妖獸形如雪豹,能呼風喚雨,吞雲吐霧,亦能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凌虛上仙雖能與之抗衡,卻也難以壓制,直至東海漁村的漁民們在出海打漁之時,在海中撈出一塊上古隕鐵,此鐵寒氣逼人,能攝人心魄,有壓制邪惡之力。上仙便親臨漁村,夜訪村長,求得隕鐵,找來天機道人,按照師祖留下的封印之書,打造出這一把八卦鎮妖鎖,此鎖有八卦紋飾,外形與普通之鎖無異。
誰知,這噬魂妖獸尋得凌虛上仙蹤跡,便悄悄潛入漁村,一夜之間屠光了整個村子,凌虛上仙察覺已晚,只能亡羊補牢,與這妖獸惡鬥一番,最終打開八卦鎮妖鎖封印了這個妖獸。而漁村恰有一少年遠遊求學歸來,見此景象,痛不欲生,上仙覺有愧於漁村,便收其為徒,授其畢生所學,起名清羽,座下弟子排行第三。
八卦鎮妖鎖一直由天機道人保管,若想釋放妖獸,須由純陽之劍和純陰之血共同開啟,純陽之劍藏於人界,純陰之血生於魔界,這便是一道永生不得打開之鎖。
天機道人雖為修仙之士,實則也是凡人,本名何霄霆,他正是何事的祖先。
而打開八卦鎮妖鎖的這純陽之劍,只有風家以自身純陽之血才能煉得,若這鐘離天能打開八卦鎮妖鎖,這個年輕人必定不是鍾離家後人,以密室之事就看得出,鍾離德以蛇毒控制了他的本性,此事必定另有隱情。
只是這六千年,讓一個落魄孤兒成長為萬人敬仰的清羽上仙,但他卻未曾忘卻當年的那一幕,歸來少年,無奈屍橫遍野,鮮血染紅了海水,天塌地陷。
本以為這八卦鎮妖鎖已經淡化在時光之中,而魔族的餘孽幾千年來卻從未忘記對妖獸的釋放,人界私通魔界,又豈能斷定只有一個鍾離德?
清羽上仙是不曾見過這凶獸,只是記得祖師記載的仙史中有雲,上古噬魂凶獸,為魔族之聖獸,形若雪豹,渾身通透,尖嘴獠牙,趾若角錐,背有鉤刺,望而生畏。再看如今的噬魂妖獸,小巧玲瓏,性情溫順,甚是可愛,怎與這仙史中的記載相差甚遠?或許,正是這八卦鎮妖鎖,六千年間壓制邪惡之力,打磨兇殘戾氣,於鎖中脫胎換骨,換了一番樣子了。
雖是改變,卻無法抹去這妖獸的本質,清羽上仙這一生光明磊落,世人景仰,無愧於天地,只是面對如此情形,他還是猶豫了。一劍便可一了百了,以絕後患,可是,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罷了吧,若有下次,必定不輕饒她。只見這噬魂妖獸尋覓細嗅了一會,便蹦蹦跳跳向秋風跑來,在秋風身上亂蹭,惹得秋風忍俊不禁,接着,又在秋夕身上一頓亂蹭,眾人大笑,疲憊了幾日,被這短暫的歡笑蹭的煙消雲散。
“來,小傢伙,我也摸摸你。”何事說道。只見這小傢伙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不予理睬,眾人又是捧腹大笑。
“鍾離府的後事,秋夕,你想怎麼處理?”清羽上仙問道。
“自然是以我軒轅城主的名義,昭告天下,鍾離德私通魔族的種種惡行,而且此事當務之急便是清除鍾離府遺留下來的機關暗道和各種毒物,以絕後患。此事完后,我決定把這個孩子帶回城主府,好生教養,畢竟這個孩子與他爹不同,心性純良,救過我們性命。”秋夕說道,“那這妖獸該如何處置,切莫讓他再為禍人間了。”
“師父,我們帶回軒轅門吧,你看,他那麼可愛,”說著,秋風把這妖獸抱在胸前,扮出一副鬼臉,這妖獸也是藏在了秋風的懷裏。
“此妖獸本是魔界之妖獸,若留在人界,被姦邪之人利用,勢必又是一場浩劫,我把這孽畜帶回山,八卦鎮妖鎖已損壞,看來只能再去查閱祖師的封印之書,另尋封印之法。”
正當清羽上仙帶其回山之時,這妖獸竟死死抱住秋風,不肯離去。
“師父,七日修鍊尚未結束,要不,這兩天先將它留在軒轅城,我好生看管,待七日之後,我再帶它回去。”
“也罷,秋夕,好生安頓好這孩子,切勿重走她父親的舊路,而這妖獸,你們務必好生看管,若是敢在人界作惡,我必定一劍了結了它。”清羽上仙說道,便召出青鸞,返回軒轅門。
清羽上仙走後,何事便一拳打在秋風身上,“好小子,仙二代啊,你有一個天下第一的師父居然瞞了我這麼久。”
“天下第一?哎,我倒是沒發現,我師父那個人啊,冷冰冰的臉,跟鍋底似的,時不時還擺着一副仙架子,不食人間煙火……”話未說完,一道晴天霹靂直打秋風腳底,嚇得秋風退了幾步,“師父莫怪,徒兒知錯了。”
眾人說笑,回到城主府。這城主府絕非等閑之人能進入,樓宇林立,雲霧縹緲,假山池塘,仙獸珍寵,宛若仙境。這便是軒轅城主從蓬萊歸來時重建的城主府,大多效仿了蓬萊許多仙景,秋風一想,這城主府竟然已經三千年了。
秋夕安排了眾人歇息,上房三間,皆是仙氣環繞,古董珍玩陳設;又備了些酒菜,陳年佳釀,玉盤珍羞無數。
“幸虧活下去了,秋風,這回我得跟你拜把子,沾沾你的光。”何事說道。
眾人在城主府休息一夜,第七天一早,秋風和何事帶着這妖獸,便回軒轅門,從軒轅城出發,步行半日,才能到達山腳下,兩人一路是遊山玩水,捕蜂捉蝶,行至山下,正直當午,兩人擇一陰涼處歇息,妖獸便去山間吃些野果。
“你說,清羽上仙會收我為徒嗎?”何事問道。
“可能不會吧,師父說了,凡是修得三十六劍的軒轅門學徒才有資格成為師父秋字輩的徒弟,算上我,三千年來也就只有八人,好多師兄師姐都是因為參悟不透而自然是一介凡人,持一柄劍孤獨終老。”
何事聽后,本來殘留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被秋風澆滅。“若是拜師不得,我便再回軒轅城,娶個媳婦生個娃,把我何家祖傳的機關法陣圖交給他。”
“這圖你是從哪拿來的?”
“清羽上仙帶我們離開之前,我冒死拿回來的。”
“哦。”
二人休息片刻后,突然這妖獸回來,發出細弱的嘶叫聲,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東西。
秋風頓時心生奇怪,“這乃我軒轅門地界,我從小生活至今,還有我未發現的東西?”於是,秋風示意何事不要亂動,自己輕手輕腳地跟着妖獸沿着幽僻的小路過去了。
行至半刻鐘,便來到這軒轅門山下的百花池。百花池由山上百花泉泉水彙集而成,上有百種花瓣隨波飄蕩,清冽芬芳,美麗至極。秋風屏氣凝神,從撥開樹叢向池中看去,這池水泛着藍光,正是一藍火蝴蝶在河邊幻化出一位藍紗仙女,這正是三千年未曾露面畫扇,只見她將身上的紗一層層褪去,露出如新荔的皮膚,漸漸走入河中。
秋風見此情形,突然雙眼一閉,“你這傢伙,你帶我來偷看人家洗澡了!沒想到你是如此淫穢之物!”。
只見這妖獸突然發出綿綿叫聲,引得畫扇頓覺不對,便施了仙法,以衣蔽體。
“誰?”這藍衣女子穿好衣服,瞬間飛來,擋住了秋風的去路,秋風只顧閉眼亂跑,一不留神,竟鑽進了畫扇的裙底,惹得畫扇臉修得通紅,連連後退了幾步。
“小小年紀,便是如此,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不是,是它帶我來的。”秋風指着旁邊的小妖獸,沒想到這小傢伙早已爬上的畫扇的肩頭,雖是初見,卻顯親切。
“你怎麼會有這輕影鈴?”畫扇看到秋風脖子上的鈴鐺,問道。
“師叔,您是畫扇師叔?”
“你是?”這女子一臉疑惑。
“我是清羽上仙最小的徒弟,我叫秋風,師父經常跟我提起你,師叔叫我秋風好了。”
“切勿亂叫,我並非這蓬萊入室弟子,你還是另稱我吧。再說,今日你竟做出此等無禮之事,看我不稟告你師父,打爛你的屁股!”
“那我該管你叫什麼呢,你年紀這麼大了,我得管你叫奶奶?”話音未落,秋風的耳朵就被畫扇一把揪起,秋風看着這姑娘的臉龐,清秀如三月桃花,溫婉如半空彎月,玉手纖細,撒下點點星光,聲音婆娑,瀰漫陣陣幽香。
與三千年前的那場分別相比,依舊是優雅高貴,依然是冷若冰霜,“小子,你看不見,本姑娘年方二十,雖然已歷經千年,但是青春永駐,知道該怎麼稱呼我了嗎?”
“我知道啦,美女!”
接着又是被一頓胖揍。
秋風一臉委屈,看着眼前這位絕世女子,又突覺似曾相識,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玄冰霜洞遇到的靈劍畫蝶。
“姐姐,你長得好像我見過的一個姐姐。”
“哦?我三千年未露面,你這套近乎的手法騙騙小女孩子還差不多,我可不上你的當。”
“不是啦,一定是的,我遇到過一把劍,叫做畫蝶,和你一定有關係。”
畫扇心頭一驚,“原來是你,那畫蝶便是我留在玄霜冰洞的靈劍,想必你也拿到軒轅劍了吧。”說罷,畫扇輕點秋風額頭,讓秋風瞬間便現出了原型,這破爛衣裳煥然一新變成一襲華服,頭上生出兩個犄角,長發飄飄,可愛至極。
“只是……只是那是一把斷劍,基本上沒有什麼用了。”
畫扇一陣默然,“果然如此,費盡的心思……”
“什麼心思啊?”秋風問道,摸摸頭上的犄角,師父不讓我這樣面對眾人,龍角便縮了回去。
“沒……沒什麼……”畫扇若有所思,似乎早已察覺到這龍魂與清羽上仙的血脈。卻又是沉思片刻,不再多言,似乎想到了什麼,便抱起妖獸,背生翅膀,一把拉過秋風,回了軒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