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車子是蘇哲買的,不算好,畢竟他只是個武替,收入也只是保證活着,車是很普通的代步款,十七多萬,林安沒有駕照,要去哪裏從來都是叫他車接車送,一直嫌棄車不夠好,經常描述未來工作后收入多高,要買多少錢的車,還要兩輛,一輛城市款一輛越野款,將來開着車去附近自駕游,席天幕地會有多浪漫。
蘇哲現在才發現,林安講述這些未來計劃時從來不會帶上他,包括野營時躺在帳篷里看星星這種具體的浪漫行為,絕對不會出現他的名字,更不會提起任何有關他的事。
蘇哲坐上駕駛座時,鬼使神差地問了句:“咱們以後要是換越野車是不是換成後備箱能打開的,這樣就可以躺在後面看星星,是吧?”
當時林安剛幫着把向北的行李搬上車,在後排坐定,突然聽見這句話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惱怒地道:“你說這個幹什麼?我和北北談正事呢!”
蘇哲再怎麼脾氣好、自欺欺人也看出林安的不快了,扭過頭想說什麼就看見向北腦袋上的旁白框:向北很煩躁,他看見林安坐下時抬起一邊屁股,那代表林安放了個屁,他不想坐在屁里。
蘇哲:“……”他看了看向北的臉,依舊是面無表情,發現他的注視后甚至抬頭回了一眼,一臉無辜。
突然就不生氣了呢。
向北在本市辦事自然是住在林安家——準確地說是蘇哲租的房子裏——這件事是林安自告奮勇地“求”來的,當時蘇哲並未反對,甚至覺得讓更多林安的朋友知道他倆的關係是件好事,這樣可以為正式出櫃作鋪墊。
蘇哲是想過和林安白頭偕老的,儘管知道對於男同來說這是種奢望,但是人總要有個念想,這個念想在三小時內碎得渣都不剩。
開車回家的路上蘇哲一語不發,專心做個好司機,後排的林安興奮得已經接近胡言亂語,時不時語無倫次一兩句,向北全程“嗯”、“哦”、“好”,徹徹底底的人形應答機。
蘇哲沒有回頭,不知道是不是又有旁白框,倒是他面前出現過一次,寫着這麼一句話:蘇哲很清楚,有些事不是想結束就能結束的。
我可去你爹的!
罵歸罵,蘇哲也清楚與林安間不可能就這麼迅速結束的,十年時間他們糾纏得太深了,就算立刻分手也要把帳算清楚不是?更何況他又不是聖母瑪麗利,被這麼背刺實在難以瀟洒轉身,碰上這種事誰不氣啊?
蘇哲租的三室兩廳兩衛,當初林安還嫌棄太大了,真正住進來后就樂不思蜀了,一間主卧一間客卧,還有一間能做遊戲室,並排兩台電腦加上大電視,這些都是蘇哲花的錢,加上又不需要他打掃衛生,住起來不要太爽哦。
其實以蘇哲這些年的收入,大房子不行,小一點的還是能上車的,甚至地點偏僻一些的話大房子也不是不可能,不過,眼看着房價年年上漲卻不出手,根本原因是林安說過將來可能去外地發展,所以他一直存着錢。
現在想想,何其不智!
蘇哲越想越是氣憤,怨氣充塞在喉嚨,只要稍微有一點兒刺激就能爆炸,所以從下車到進屋他全程保持沉默,爭當透明人,林安的注意力全在向北身上,倒給了他平靜的空間。
憤怒不是朋友,痛苦不是敵人。
蘇哲深呼吸數次,好不容易抑制住大打出手的衝動,就聽林安喊道:“你幫北北拿一下行李。”
蘇哲想都沒想道:“你沒手嗎?”
林安怒道:“你怎麼說話呢?”
蘇哲連個頭都懶得回,正按着指紋鎖時呢,眼前出現了一片旁白:向北覺得很有意思,看起來林安的男朋友對他很有敵意。他忍不住回過頭,就見向北站在車旁邊,眼神遊移,似乎根本沒盯着誰看。
這個向北也太表裏不一了吧。
最終,還是林安把向北的行李拎上了樓,蘇哲進門后就回了房間,第一件事拿出手機登陸手機銀行把全部存款算了下,才二十多萬,這些辛苦錢在2020年的現在想在二線城市付首付都不容易了,更不用說一線了。
蘇哲仰天長嘆,默默把銀行頁面關掉,開始思索今後怎麼辦。
首先,分手是肯定的。
不,等一下,旁白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嗎?我這麼多年的辛苦就這麼算了?能不能討回來點什麼?
這三個問題逐一思索過後,蘇哲泄氣得不行。
這段感情中蘇哲輸得一塌糊塗,而且很難扳回一城,已經成為板上釘釘的事。他現在唯一的疑惑就是,旁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快三十了突然成為了主角?
我更喜歡成為少年漫的主角啊,蘇哲如此感嘆道。
晚飯是海底撈外賣火鍋,蘇哲本來說出去吃,但是林安堅持向北特別喜歡海底撈,又不喜歡火鍋店嘈雜的環境,最後決定點海底撈外賣。
海底撈的員工準時上門,服務態度沒的說,蘇哲也得以偷閑,平時在家都是他做晚飯,奈何他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這麼多年做的菜也只不過能吃,遠遠及不上好吃的程度。林安則是徹底不會做飯,下個面都能糊鍋的程度,他以前覺得這還挺可愛的,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偷懶而已。
三人圍着桌,氣氛卻詭異得很,林安一直說個不停,蘇哲和向北一語不發,彷彿在比賽沉默般。這麼著進行幾分鐘后,林安終於察覺出不對了,道:“你怎麼不說話?”
“這不是給你們敘舊嗎?”蘇哲隨口道。
向北的腦袋邊出現了旁白:向北覺得和林安之間並不存在舊。
“那你也不用掛着臉吧?”林安不快地道,“又誰得罪你了?你怎麼無理取鬧跟個女人一樣。”
向北腦袋邊旁白換了行字:向北覺得林安肯定是因為找不到女人才找男人的。
“你倒是說句話啊!”林安提高了聲音,“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啊!”
向北的旁白再度換了:向北開始在內心唱一閃一閃亮晶晶,他經常用這種方式屏蔽外部噪音。
“噗!”蘇哲沒忍住。
面無表情的向北配上旁白實在效果拔群。
林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蘇哲,不明白這個百依百順的男人怎麼突然這麼不聽話,他有種事情失控的不快感,更令他不滿的是事情發展成這樣的根源他都找不出來。
“你笑什麼?!”林安幾乎是咆哮了。
“沒什麼。”蘇哲懶洋洋地道,“我就是奇怪,你盯着我又吼又叫的幹什麼?”
“我……”林安一時被噎住了。
“向北也一個字沒說啊。”蘇哲冷笑了聲,“你怎麼不說他?”
林安眨了眨眼睛,突然笑起來:“你在吃醋啊?我和北北是發小,從小到大都認識,要在一起早就一起了!你別瞎鬧!”說完之後,他還特意看了眼向北,眼裏隱藏着晦暗的期待。
蘇哲突然覺得很心酸,他低下頭掩藏住臉上的表情,不想讓向北看笑話,但是又覺得這樣太明顯了,強迫自個兒抬起頭來直視向北。
向北對於倆人的注視似乎完全沒感覺,挑了挑眉毛後繼續吃火鍋。
林安的眼神黯淡下來,蘇哲看出來了也只覺得惆悵,飯桌上氣氛眼看着沉悶下來,他隨口道:“向北來咱們這旅遊嗎?”
“公務。”向北終於說了自見面後有意義的一句話,“我會盡量動作快。”
旁白顯示出來的卻是另一番意思:無論是向北還是蘇哲都沒有想到,未來並不如他們所預料的那般。
蘇哲有些奇怪於為什麼旁白中沒林安,不過現在的他很樂意不去想。
蘇哲和林安住主卧,向北自然是住客卧,不過林安非要纏着向北夜談,搬了把摺疊床住客卧去了,他自然樂意一個人佔據大床。
難得一個人睡大床,蘇哲覺得舒服極了,不用縮手縮腳,也不用和別人搶被子,N市的秋天已經挺冷了,他把被子捲成一團,快活得很,直到半夜被異響驚醒。
那是很細碎的腳步聲,有點兒像什麼小東西在四處亂爬,這不是第一次了,蘇哲也習慣了,乾脆地用被子遮住腦袋繼續睡。他當初之所以租這麼大的房子正是因為“不幹凈”,這套房比同小區其他同質房便宜了一半,他仗着自個兒是男人,陽氣足這種觀念才敢住,事實證明,雖然一直有奇奇怪怪的動靜卻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時間久了連林安都不在乎了,只要不理會就行了。
蘇哲沒料到,今天這聲音卻並沒有停歇,反而越來越響,甚至感覺在耳朵邊上了,悉悉索索的十分清晰,他能確定被子就貼着皮膚呢,怎麼也想不出會有什麼東西。
終於,那聲音已經響到無法忽視了,蘇哲猛然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和一張黑漆漆的臉來了個正對面,那張臉沒有五官,更像一個橢圓形的球,它的身體與四肢也是黑色的,極其瘦長,有三個關節,如同蜘蛛的腿般撐在床上,脖子前傾,以便把腦袋伸向前。
蘇哲的腦袋一時間有些死機,空白一片,直到另一片旁白在這黑漆漆的玩意兒旁邊出現:它很失望,本以為今晚會有新3P看呢。
蘇哲:“……”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