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沈安禧到現在才發現,沈家原來不僅僅只有沈安柔一人難以糾纏,沈安懷同樣不遑多讓。

她不太愛出門,結果卻被人硬生生拽出門,而且給出的理由還讓人無力反駁,人家從來不曾來過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怕出事情,所以希望她陪着些,但是她只不過比她們早來了三個月罷了,實際上比她多了解不了太多。

“安禧,你怎麼了?”沈安懷走了幾步發現沈安禧還站在原地,並未跟上來,又折了回去和沈安禧在一起,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沈安禧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她不太想同沈安懷討論秦澈,是以不想回答沈安懷的問題。

沈安懷蹙眉,總覺得沈安禧不太對勁,拉着她往她先前看過去的方向走,那馬車行的不快,快走幾步正好能夠看見一點馬車後部,她疑惑地出聲問道:“方才過去的可是九皇子殿下?”其實手心裏全是汗。

沈安禧看了沈安懷一眼,秦澈坐的馬車與大街上其他的馬車外型並無不同,若不是她曾經去秦澈皇子府時,見過替秦澈趕馬之人的面貌,她都不知道馬車裏坐的是他,沈安懷何時能夠透過馬車看清楚人了?

沈安禧掩飾得極好,是以沈安懷並未察覺到沈安禧的異樣,而是自顧自地說著,“我聽爹爹說此次九皇子前去江東破獲一樁貪污大案,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能被封王,那他可是幾位皇子中最先封王的人。我記得八妹妹和安和公主交好,這位安和公主和九皇子的感情,雖然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但是與之相比差不到哪裏去。”言語之中,沈安懷希望能夠讓沈安禧再重新將注意轉到秦澈身上,甚至還有意無意的想讓沈安禧將主意打到秦澈身上。

沈安禧眸光微沉,柔姐姐從前不是這樣子的,一旦是她不願意提的事情,柔姐姐瞧出來一次后,第二次絕對不會再說起。但是今兒個一而再,再而三的說秦澈,沈安禧便察覺到了不對勁,而且還提到了朝堂。沈安懷一向秉承着能夠不說話就不說話的原則,今日看起來確實有很大的差異。

“封不封王那是聖上的旨意,這種事情姐姐還是不要亂說的好,免得被御史聽見參大伯一本揣測聖意。”一個人上去必定踩着一群人,想來大伯上去了,即使後面是三皇子但肯定還是礙了不少人的眼。

沈安懷笑了笑,最終還是收住了話,沒有再提秦澈,“還是安禧你想得周到,霓裳閣沒我想買的布料,不如再陪我去趟琉璃閣怎麼樣?”

看出沈安禧臉上的猶豫之色,沈安懷挽住她的手腕,笑着道:“既然已經陪我出來了,多走走也無妨呀,咱們可是有許久不曾一起外出遊玩過了。”

沈安禧目露思索,好像確實是不曾一起過來的,上一次應該還是三姐姐出嫁那會子吧,因為有沈安柔的存在,沈安懷在沈家就變得越發的可有可無,甚至時常想不起這人來,不過最近這兩年,沈安懷反倒是在人心裏留下的痕迹越發的重了。

“六姐姐,你覺得安禧如何?”沈安禧突然問到,清泠泠的聲音如同山間三四月的涼風,能讓人輕而易舉的體會到其中冷意。

“啊?”沈安懷莫名一慌,神態都有些不太自然,看了眼安禧的側臉,似乎她只是隨口一問,並非是察覺到什麼,扯着嘴角笑了笑,“八妹妹很好。”如果不好不會在她被沈安柔排擠時,願意替她出頭,如果不好不會幫她在祖母面前說話,讓祖母推遲她的婚事。可就是沈安禧太好了,好到讓她自慚形穢,讓她嫉妒。

“看六姐姐說的這般勉強,想來是安禧不夠好。”如果她真的好,那麼為何要利用她呢?沈安懷的手段太過拙劣,遠不及沈安柔,就連她只不過是這幾日多跟沈安懷接觸了點時間,就能察覺到沈安懷接近她是另有所圖。

“你錯了,你很好。”沈安懷沒敢看沈安禧,不是因為她說假話而騙沈安禧怕她看出來,反而恰恰是因為這話出自她的內心,她才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你不要說自己不夠好了,不然我可是會認為你在炫耀呦。”沈安懷俏皮地說著,還不忘衝著沈安禧眨了眨眼睛,生動活潑的不像平常的她。

*

“你就是沈安柔?”

沈安柔聞聲望去,喊她的是一個十五六歲姑娘,打扮明艷,桃紅色水紋夾衫配上織金百蝶穿花錦緞裙,紅色系系的裙衫襯托得她皮膚白嫩如雪,微微抬頭,像是只高傲的孔雀,她身後還跟着幾位姑娘,瞧這樣子也是來琉璃閣挑選珠釵。

沈安柔淺笑問道:“正是,請問這位姑娘喊我何事?”

“哼。”明艷的姑娘並不曾因着沈安柔和順的態度,而給她好臉色,明眸上下掃視一番沈安柔,最後輕蔑地開口:“你母親是‘江南第一美人’?聽說你在江南不僅也有‘第一美人’的稱號,還有‘第一才女’之稱?”

沈安柔笑而不語,看在人眼中她是默認了這位姑娘方才所言。

那姑娘不禁覺得沈安柔有何種自信自己能夠擔得起‘江南第一美人’的稱號,又重新打量了沈安柔一番。

她着淡淡乳白色的平羅衣裙,上衣有暈染的粉紅芙蓉圖案,下裙便是漸變的綠色由淺自深,淺藍色綴玉腰帶,可以說是月貌花顏,眉目如畫,但是遠達不到第一美人的程度。

明艷的姑娘鼻中輕哼一聲,“也不過如此嘛。”

“確實是大家謬讚了。”沈安柔道。

“臉皮真厚,既然你自己都知道你的名號是名不副實,為何不跟大家說你擔不上,別這麼恭維你了啊。現在說一句謬讚,反正名聲好處你全得了,而且指不定旁人還要到道一句沈小姐謙遜。”明艷的姑娘不僅僅容貌具有攻擊性,就連說話的語氣也頗為盛氣凌人。

沈安柔看了眼一進來就針對她的姑娘,她不過是謙虛幾句,這人倒是上綱上線了。

沈安禧聽見店鋪里爭執不休的聲音腳下一頓,這聲音她聽起來頗為耳熟,沈安禧下意識地準備走開,沈安懷不明就裏,看了眼欲轉身離開的沈安禧,準備開口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八妹妹,真是巧啊。”沈安柔看見沈安禧后就是滿目笑意,“我前幾日去找你想同你一起上街,你還拒絕了,沒想到你不是不想出來,而是不想跟我出來呀。”

她能夠順利來京城,就是因為求了秦澤,讓秦澤幫忙想辦法,對於她而言是難於登天之事,對於秦澤來說不過是一句話就能搞定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才來京城幾天就遇到了麻煩,京城貴圈並不是那般容易混進去,前世那還是有沈安禧成為王妃的原因,她作為王妃的堂姐無論是走到何處旁人都會讓她三分,可越是這般,她心裏越是不甘心,憑什麼她要一輩子活着沈安禧的陰影里,現在即使重新開始,她依舊要靠着沈安禧才能化解矛盾才是最憋屈的。

沈安禧見自己避無可避,乾脆進入店內,款款而來道:“姐姐這般熱情真是讓我頗為惶恐,不知姐姐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麼?”沈安禧懶得再在眾人面前,維持着她與沈安柔虛假的關係,她都來了京城了,還是擺脫不了沈安柔。先前在江寧府是沈安柔先下手為強,在眾人面前表演了一場姐妹情深,後面就再也甩脫不了這個印記這次沈安禧可是再小心不過了,免得又被沈安柔捆綁在一起。

“八妹妹怎麼能這般想姐姐……若是你嫌棄姐姐住在你家,等、等、再等上一段時間,那邊宅子處理妥當,姐姐定然會帶着人離開,決然不會麻煩八妹妹你。”沈安柔眼裏閃過一絲受傷,譴責的看着沈安禧,好似她的一席話真的傷透了她的一顆心,周身的人看着沈安禧的眼神漸漸有些異樣的變化。

“不是嫌棄姐姐住在我家,甚至是想住我的院子,而是……”沈安柔會欲說還休,遮三阻四,她依舊也行,沈安禧柳眉微蹙,環視一周,“安禧真是抱歉,我哪裏的東西被姐姐已經拿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姐姐看不上的不值錢的物件了。”

盛世蘭隨着沈安柔的目光望去,看見沈安禧一頓,只覺得這姑娘比什麼‘江南第一美人’瞧着順眼得多。

沈安禧一頭濃密的青絲挽了髻,一半挽着,一半散於肩后,最後留了兩條一指寬的辮子,分別垂絛於胸前,略施粉黛的眉眼顯得特別精緻。外罩青色窄袖衫,內着絳色交領上襦,微微露出裏面羅生色衣領,下擺是煙羅綢衫,腰肢纖細,玲瓏身姿。

“喂。”

盛世蘭喚着沈安禧,見她毫無反應又喚了一句。

“喂!”

沈安禧依然沒有任何反應,最後盛世蘭衝到了沈安禧面前,“我叫你你怎麼都不回我一句。”

沈安禧眼睛微瞪,不太相信地開口問道:“姑娘喚我?”

“不是喊你還能喊誰。”蘇小浼自詡貌美無雙,聽聞江南第一美人在這兒她就想過來瞧瞧,結果即使是在眾女子中,依舊格外出挑。

哪有人喊人只喊‘喂’的,若是有心刁難,等你轉身應答后,她又會道又不是喊她,為何自作多情的應答,平白在眾人之間丟醜。

沈安禧歉然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姑娘喚人不喚姓名,我都不知道姑娘喊的是誰。”

“你!”

沈安禧神色淡然的反駁着盛世蘭,“我說的難道不對?”說完后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姑娘何不自我介紹一番,好讓大家認識認識。”

“你說讓我報上姓名我就得報上姓名,我偏不!你算是誰啊?”

胡攪蠻纏之人,純粹就是為了找麻煩。

“那不好意思,我要去挑首飾了。”沈安禧不願與這種人交談,說好聽了這人是直率爽快,說難聽了就是沒有腦子,“四姐姐,我們先去瞧瞧。”

“盛小姐,別跟這種沒修養的人計較。”盛世蘭身邊的一位姑娘道。

盛世蘭回道:“聽聞沈家姑娘乃是沈老太爺親自教導讀書習字,原本還以為個個都是滿腹詩小,知書達理,誰曾想這規矩禮節反倒是連個小門小戶家的姑娘都不如。”

方才勸盛世蘭不要計較的姑娘面色一僵,很顯然她認為她被盛世蘭稱之為小門小戶的姑娘了。

沈安禧頭也沒回的說著:“我沈家姑娘不敢妄自尊大說自己樣樣出挑,但那規矩行事也確實是能過關,至於所說沈家姑娘難副盛名,其實不然。正所謂看人說話,對着些蠻不講理,自以為是之人何必給她面子。”

*

被丫鬟扶着的姑娘舉止大方,端莊雅秀,上穿銀紋蟬紗絲衣,外罩白底葫蘆雙喜紋的遍地金衫,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杏眼清亮如溪,含丹如花的嬌唇一抿,衝著來人盈盈一拜。

秦澈只是瞧了她一眼,便抬腿步入屋內,屋內香爐里點着熏香,裊裊青煙升起,聞着略顯濃厚的香味秦澈眉間稍蹙。

弋游連忙會意,這位主子並不喜歡這類熏香,親自動手將香爐里的香掐滅,又給窗戶開了一小條縫隙讓清風透漏進來,沒了熏香味道,秦澈的眉頭這才鬆了些。

“奴家還以為奴家的恩客會是誰,原來是您——九皇子殿下。”溫婉的嗓音響起,“九皇子將弋游從那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弋游感激不盡。”

“聽說奴家這張臉與一人極其相似……”

“你想如何?”

“九皇子殿下心中所想便是奴家心中所求。”

“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憑藉我的臉還不夠嗎?”弋游被秦澈拒絕不羞不惱,“若是有人得知我這張臉與沈大儒孫女的臉一模一樣……想必殿下懂得。”若是知道名妓與大家閨秀的模樣相似,只怕來尋她的人前仆後繼,她若是見了這些人,那沈安禧的名聲就毀了,秦澈遮遮掩掩將她帶到京城,不就是怕江寧府的人察覺出這一點。

“你就不怕我將你這張臉給毀了?”秦澈一把掐住弋游的脖子,只要他稍稍用力,再美有如何,下一刻變會煙消玉損,“或者一了百了,殺了你。”

弋游察覺到鉗制住自己脖子的手在緩緩收緊,她的呼吸越發稀薄,一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充斥着她的大腦,即使恐懼,但她依舊不言不語。眼睛不受控制的瞪着秦澈,眼白充滿了血絲凸出來,哪裏何沈安禧相似了,簡直是丑不堪言,秦澈似是觸碰到了髒東西般將弋游鬆開,拿着絹帕擦了擦指尖。

“咳、咳……”弋游趴在地上拚命的呼吸,好一會兒才覺得自己重新火過來,她紅色的唇勾了勾,魅惑地道:“你捨不得,你怎麼可能捨得殺了擁有這麼一張臉的我。”

“呵……”秦澈冷笑一聲,當真以為他將她從江寧帶到京城是看上了她這張臉,“你大可以試試,不過是有幾分相似就敢在本宮面前大放厥詞,你最好本分些。”

“謹遵殿下所言,弋游定然會安安分分。”弋游起身撫了撫裙擺上的褶皺,淡然地說著,全然不顧雪白細膩的頸脖上留下出駭人的痕迹。

“小姐,您的傷……”

“不要緊,將玉凝霜拿來給我敷敷。”

露水從箱篋拿出一瓶白色瓷瓶,將瓷蓋擰開,挑了些白色膏狀物在指尖,細細替弋游抹在泛紅處,已經隱隱泛紫了。

‘嘶~’弋游被露水的動作弄得一疼,露水趕緊住手,顫抖着聲音道:“小姐……”

弋游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事,繼續吧。”

過了好一會兒,弋游才道:“露水,你跟我多少年了?”

“回小姐的話,十年了。”露水怕弋游受傷的地方會全都變紫,不敢停下替她抹葯的動作,邊替她擦藥,邊回答着。

“轉眼間就十年了啊。”

“是,當時若不是小姐選了露水,只怕……只怕媽媽就會讓露水也伺候客人。”當年小姐因為容姿實在出色,被十二夢的媽媽一眼挑中,悉心培養,她被她爹買進十二夢時,

“我還以為你會怨我只讓你當個伺候人的丫頭。”弋游看了眼面容姣好的露水,這樣的容貌其實不差,自己為了保住露水不被人佔便宜了去可是費盡不少心思。

露水想起這麼多年她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見過小姐受過的大大小小的委屈,不禁紅了眼眶。

旁人只看見小姐受人追捧,願意千金博小姐一笑,但是她卻曉得每日夜裏小姐會偷偷躲在錦被裏哭泣,十二夢其他的姑娘也會暗地裏給小姐使絆子,最嚴重的一次是十二夢有位姑娘給小姐的飯菜里下了毒啞人的藥物,若不是小姐那次胃口不好,讓她將飯菜給街邊乞丐,被毒啞的就是小姐。

露水衝動的脫口而出,“小姐,要不然我們跑吧,離開這裏好不好?”

“離開?我們能夠走到哪裏去?”弋游嘴角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她低頭看了眼自己如蔥段般的指尖。這雙手十指不沾陽春水,除了彈琴下棋,烹茶作畫,她再沒做過其它的事情,就連刺繡媽媽怕她傷了手也不肯她多做。離開了這裏她與露水半個月都活不過,這還是暫且不提九皇子殿下與那人不會尋她,這二人隨便是誰都能夠輕易挾制住她,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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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不及表妹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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