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5 章 最後一份工具的下落
下頭又來人了。
這回陰司長不在,領頭的是只陌生獵犬,它往前走的時候,紀淮注意到地面上的那些凹槽里早已不見血跡。
原先被填滿的凹槽空空如也,鐵柵欄處徘徊的血犬也只剩兩三隻,似乎是對中央的東西失去吸引。而中央……
那兩隻被塞入同一坑中的「血犬「醒了。
像是凹槽里的血又汩汩流回它們體內,這會兒功夫看去,血色的肌肉鼓脹幾分,全然沒有剛撕皮時的鬆弛衰老感,跟腱處還可見勁道的肌束,一緊一送,六隻腳便從坑裏送出軀體出來。
紀淮和下方的獵犬們同時倒吸一口氣。
眼前的兩隻血犬…哦不,不能說是兩隻——這隻怪物軀體黏合在一起,項上兩個頭顱左右相分,明明之前還是兩隻獨立的獵犬,如今已被連成六足兩頭的怪物。
領頭的獵犬似驚似嚇,最終化為一聲複雜的笑,低聲說:「真的不能貪圖便宜,把兩隻成年貴族塞一個坑,竟然會出這種鬼東西。」
它幾不可聞地輕嘆,吩咐:「去稟報陰司長一聲吧,也不知道後續的訓練還會不會出岔子。」
手下的獵犬一個激靈,才堪堪從面前的景象反應出來,它很快回道:「好的,賈乙大人。」
或許才「新生「,那隻雙頭血犬四眼迷茫,六隻腳不安地點地,但攝於血脈里的等級,倒只是原地呼氣,沒有表現出攻擊性。
賈乙上前,「唉,武子,你也別怪我。當初咱們換班你也是同意的,血犬逃了你也有責任追回,如今主人怒氣不減,要拿當事人開刀,我們也攔不住。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
它對着其中一個腦袋說,說著說著又移到另一個腦袋,最後悠長地嘆氣,「倒是長得我都認不出你倆誰是誰了。」
連體「血犬「鼻間噴出熱氣回應,賈乙也不糾結,時而看左邊,時而看右邊,每個頭都照顧到。
「崔為呢,我與你交集不深,但你畢竟也是梏獄的侍從,這次的教訓,也應該讓你明白,有些忙幫不得吧?這不,反而連累自己。」
「不過啊,吃一塹長一智,你倆都一樣,雖然現在變成這副模樣,但也有好處,一個頂倆。希望你們進去后,能牢記我說的話,努力抗過去,變得腦子再靈光些,再兇狠些。這樣啊,是金子也總會發光。不就是一張皮嗎?血犬和獵犬,都是活法。」
崔為和武子依舊在原地徘徊,它們不復曾經的生氣和狀態激烈,心智仿若一下倒退十幾年,懵懂不安,只有眼裏偶然閃過本性的兇狠,倒和鐵柵欄裏頭的那些有些像了。
賈乙偏過頭,後方有平民捧上長鞭,它咬住鞭柄,小幅度一甩,破空聲咻咻兩下,也未見鞭影,連體血犬的後背就劃開兩道血痕,痛苦地嗷叫平地而起。
鞭聲中,獵犬趕集似的說:「快走。」
連體血犬哪敢耽擱,嘶着傷口,慌不迭地往前跑。
鐵柵欄已被打開口子,兩個獵犬大小。在鞭子的震懾下,連體血犬不敢反抗,迅速滾入,賈乙和另幾隻獵犬也隨之進去。
紀淮悄無聲息地起身,跨過天窗,判斷好方向,往岔路走了幾步,隨即在新的一扇天窗旁悄然蹲下。
鐵柵欄處別有洞天。
原先的房間裏只能看見鐵柵欄的一角,便以為圈住血犬的地方就這麼點大,但如今換了角度,才發現這裏的面積,比想像中還要大十幾倍。
密密麻麻的鐵柵欄分隔出不同區域,每個區域中血犬的數量和體型都不相同,最讓紀淮震驚的是,粗粗一看,那些血犬的數目何止幾個,簡直有上百個!
竟然連血犬這種更高一級的生物都飼養了這麼多,荒蕪宮怎麼可能有「揭不開鍋」這麼慘?!
怕不是曾經宮裏的飼品更多!
這麼多,它到底是怎麼運的……
賈乙將連體血犬趕進一個深坑,說道:「進去后,生死就看你們自己。挺不下來,就當它們的飼料;挺下來了,你們就能吃到飼料。很簡單的道理,是不是?」
「我也算好心,不管你們現在聽不聽得懂,總之,要叮囑的話我門外就說了。獵犬的時候不聰明,希望作為血犬,腦子靈光點,畢竟你們有兩個腦袋,兩副身軀,總比它們要聰明些,強壯些。」
「質不夠,量補。」它說完,往坑裏的一個犬高的洞示意,「進去吧。」
那洞口極為隱蔽,也不知通向哪。但紀淮出於上方,能將底下好幾個房間收攬眼底。
他順着往前看,沒幾步路,就在隔壁的房間裏找到類似的坑,只是這個坑更大更深,裏頭正蹲着幾隻血犬,呲牙守在洞口處,興奮地呼哧呼哧冒熱氣。
似乎是感知到另一邊的危險,新生的連體血犬不安地轉過身,屁股對着洞口,三隻前蹄往坑壁上扒拉,竟是想逃出來。
咻地一聲,連體血犬哀叫倒地,身上又出現血痕。
賈乙眉目冷冽,毫不留情,「滾進去!」
連體血犬哀呼地站起身,腳步踉蹌,頭顱卻已經往外撇,似乎還想試探求饒。
但鞭子抽得更加狠厲,進入鐵柵欄內,所有獵犬都像是割捨憐憫,眼神冷漠,站在坑邊,垂眼看一隻低賤的生物。
「叫你滾進去,聽到沒有!」
終是扛不住鞭子,連體血犬往洞口裏鑽,進入的最後一秒,它猛地回頭,目光兇狠地朝坑上方的獵犬們露出尖銳的獠牙,低聲嘶吼。
洞道不長,沒一會兒,連體血犬就衝出洞口,原本守着的血犬們早有準備,待新來的頭顱一出來,就撕咬過去,毫無章法,只剩野性。
縱使看不到另一邊的場景,但聽到兇殘的動靜,這邊的獵犬們都放下心來。
「看來第一輪開始了。」一隻獵犬說道。
「你們猜,它能堅持多久?」
「嘖嘖,這可說不準,每個坑裏存的血犬們都會先一致對外,這已經成了它們血液里的認知。等後邊才會分裂,到時候更加混亂。」
「哼,智慧低下的生物就不會合作,發揮各長,這種野蠻的行徑真不優雅。」
「總之,那隻怪物能躲過初期,後面倒有很大概率留下來。」它們已經不叫那兩隻武子和崔為了,都默認是不同於自己的怪物。
獵犬嘆息:「可惜未馴化完全的血犬野性太重,容易傷及無辜,這邊上也沒有防護措施,太不安全。不然,我就直接在坑邊看了,它們廝殺的場面一定很精彩。」
「外界稱這種叫養蠱。咱們啊,等那隻蠱王出來就好了。沒必要看過程,污眼睛。」
獵犬們交頭接耳,卻都沒有離開,等在第一間屋子。
紀淮也沒有離開。
他眼睛早就沒去關注另一邊,視野中,那根原先被賈乙咬着,如今又回到平民手裏的鞭子才是他未曾離開的原因。
平民恭敬地平舉褐黑色的長鞭,質地偏硬,不能蜷曲,鞭柄之外的部分呈拋物線似的垂到地上,尾尖點地,伸出細長的尖。
紀淮緊緊盯着,腦海中冒出了另一樣東西的名字——
魚竿。
寅宮之內,圖書庫中段,《城池起源錄》中,釣心臟的魚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