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曲遲抬眼一看，過來的中年男子，身材挺高大的，耳朵上別著一根煙，臉上帶着笑容，但是看起來就給人一種油滑的感覺。

高瑞打量着四周，這會兒來買菜的人少，沒多少人注意到這裏。他抓緊時間走到三輪車旁邊，注視着車裏擺放的竹筐里的蔬菜，這些和他攤位上賣的幾乎都重複了。

想到當初這位小老闆賣高價野菜賺到的錢，高瑞心情有些不太爽，眼珠子一轉，裝作給人發消息在手機上點擊幾下，最後高瑞手裏握着手機問曲遲：“小夥子，你這些菜都是怎麼賣的？”

“全部都是八元一斤。”曲遲隨意地說道。

“八元？你知道其它攤上都賣多少錢嗎？你這菜有什麼特別的，憑什麼賣這麼貴？”聽到這個價格，高瑞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激動，聲音清晰地連續追問道。

曲遲看着神情激動的男人，從筐里拿出一顆根部帶着泥土的生菜，邊和他展示邊說道：“這些菜全部都是我自己種的，沒打農藥沒用化肥，純天然的有機蔬菜。”

“在這裏擺攤的可不止一家賣的是自家種的蔬菜，最貴的油麥菜才賣三塊錢一斤。”高瑞義正言辭地說道，手裏的手機隨着他激動的動作，拍到了曲遲的側臉。

“味道不一樣，你嘗嘗就知道了。要是嘗后還覺得價格貴，也可以去買其它攤子的菜。”曲遲看出這個人是想挑食的，坐回車座上不再搭理這個人，繼續吃自己的野櫻桃。

高瑞被他無視，黑着一張臉站在原地。

就當他準備繼續追問的時候，一位捲髮的中年婦女走過來，看見曲遲的臉后就滿臉驚喜地說道：“小老闆，你可終於又出攤了，這次賣的是野櫻桃嗎？先給我裝上幾斤。”

曲遲抬頭一看，還是位有印象的老顧客，站起來說道：“這些野櫻桃數量少，我是留着自己吃的。這回過來擺攤是我自己種的蔬菜，價格都是八元一斤，每人每種限量購買半斤。”

“自己種的？”捲髮的阿姨心裏生出點猶豫，以前小老闆賣的都是野生的東西，現在自己種的還能夠保證那種味道嗎。

高瑞被這兩個人忽視，正生氣地準備離開。見到捲髮女人猶豫的神情，心裏開始幸災樂禍起來。以前能賣這麼高的價錢都是運氣好，現在來賣自己種的菜還開這麼高的價錢，看你還怎麼賣。。

曲遲提前猜測到會遇見這樣的情況，還是和從前一樣的賣法。從筐里拿出一顆生菜，伸手掰下一片葉子，發出清脆的聲音，用水洗乾淨后遞到捲髮阿姨面前。

捲髮阿姨放到嘴裏親自品嘗下味道，伸手比出一個大拇指，徹底對小老闆心服口服。

眼看着附近還有其他人來了，捲髮阿姨怕東西被人搶光，當即拍板：“小老闆全部都給我來半斤，我給您算算錢。”

曲遲這次帶來的蔬菜不少，菜地里的生菜、油麥菜等綠葉青菜都長得挺大一顆，還有割完一茬又很快長出來的韭菜，每種都裝滿了一籮筐。捲髮阿姨隨手拿起來幾個，發現上面和下面的看起來同樣好，也不挑揀就直接拿最上面的裝入袋子裏。

其餘逛着菜市場的人里，有幾個認出來是小老闆來擺攤，表面上不動聲色地閑逛，暗地裏卻加快了腳步。

說起來也都是淚。

小老闆剛開始活躍的那段時間，他們買到好吃的東西還向親戚朋友們推薦，家裏的孩子也和班裏的小夥伴們描述，最後造成的結果就是來買東西的人越來越多，小老闆的貨卻不夠。後來幾天來晚了還搶不到菜，這次一定要吸取教訓。

現在小老闆剛剛恢復出攤，知道的人不多，這些天他們要少宣揚，盡量減少競爭。

走過來的人彼此對視一眼，都看明白了其他人有着相同的想法。

他們過來后都沒看清楚什麼東西就直接說要買，曲遲指了指籮筐，先說明這次是自己家種的菜，而且價格比較貴：“生菜能夠生吃，你們要是不放心味道可以洗一片嘗嘗看。”

“大家放心吧，我剛才都嘗過了，小老闆賣的菜品質都有保證。”還沒有離開的捲髮女人為曲遲保證道。

二十多分鐘過後，過來詢問的人要不每買，要不就是提着好幾個袋子滿意地離開，曲遲售賣的蔬菜也再次銷售一空。

曲遲坐在車上高高興興地計算這次的收入，先看看手機里的到賬提醒，再數了數從老年人手裏得到的紙幣。高興之餘曲遲想到呆在村裡看家的秦時，笑着用手機截圖拍照向對方發了過去。

和曲遲高興的心情完全相反，回到對面自己的攤位上的高瑞心情壓抑到極點。

這怎麼可能？

看完全程的高瑞神色恍惚，低頭看向自己攤位上面的菜。對面的菜賣相不錯，但他賣的蔬菜也差不到哪裏去。至於味道，同種的青菜能有什麼差別，吃起來不都是一樣，

而且由於他一直注意着對面，有人來他這裏買菜他都沒心情招呼，到現在菜都沒賣出去多少。太陽光越發強烈，原本新鮮的菜葉被曬得有些蔫了，高瑞越想越是生氣，握緊了手裏面的手機，給自己的一個表兄弟打了個電話，約他晚上一起去吃個飯。

聽說那小子天天拍攝什麼短視頻，都有幾十萬粉絲了。

這天晚上，有條關於高價售賣蔬菜的黑心菜販的照片視頻，出現在一些人的朋友圈和本地貼吧中，只是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不少人看一眼就過去了。

第二天，在某個比較熱門的短視頻app里，一個關注量還不低的賬號里，發出了簡單剪輯處理過，帶着清楚對話的視頻，並附有文字說明這是個揭露黑心菜販的視頻。

視頻裏手機鏡頭一開始對着車上的蔬菜，光看着蔬菜的外表還是挺不錯的，但是下一秒有人問價錢，一個溫和的聲音說出驚人的價格。接下來便是菜販扯出有機蔬菜做解釋，然而鏡頭就在這時轉向了賣菜的菜販，在其中某一刻停留兩秒，展現出一張白凈帥氣的側臉，和半點都不粗糙的手指，最後在丟下一句話后，就徹底將人無視。

雖然這個賬號有許多粉絲是買來的，但由於封面直接用了曲遲的側臉，還配上大大的黑心二字，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點擊。

等看完視頻后，不少人出於各種不同的心理，留下各種評論。

評論點贊最多的說，光看手指就知道這人不是干農活的農民，還好意思說是自己種的有機蔬菜。獲得了各種贊同的回復，有不少人提出自己種菜的親人有多麼辛苦，手指上全部都是洗不掉的淤泥，順帶着罵幾句黑心的菜販。

還有說長着這麼帥的臉為什麼要去做黑心菜販的，下面都是罵她就知道看臉的，有些人就是白白長了一張臉，其實沒多大的本事。

最前面的評論都是罵人，畢竟蔬菜都只是蔬菜，就是大超市出售的有機蔬菜，都達不到這麼離譜的價格，更何況是在個偏僻的小城市裏。

極少數提出其餘可能性的評論都被壓在最下面，起不了任何作用。不過罵歸罵，看到這些謠言的網友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也不會專門跑來這個城市，短時間內對曲遲還沒有什麼影響。

這些謠言正在緩慢地流傳，不怎麼玩這些的曲遲卻對這件事情還一無所知。

第二天曲遲照樣還是去了菜市場，以高價將蔬菜都賣完了，坐在對面的高瑞恨得牙痒痒。

耐心等了兩天都沒有出現什麼效果，高瑞心裏越來越多壓抑的情緒，具體表現出對來買菜的客人都不耐煩。客人因此生氣地離開。他的菜賣不出去，心情更差，又加深了對曲遲的討厭情緒，最後把這些天賣不出去菜的原因都怪在曲遲身上。

帶着沒有賣出去已經失去水分的蔬菜回去，走到半路高瑞將所有的菜全部都扔到路邊的垃圾桶，自己則是拿出了手機，撥打出一個舉報的電話。

已經回到溪山村的曲遲，進門一眼就看見了秦時。牆壁上攀爬的薔薇花開得正盛，秦時躺在牆邊的搖椅上，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星星點點地灑落在他的臉龐，整幅畫面給人一種美的享受。

“回來了。”秦時睜開眼睛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視着曲遲。

曲遲被看得有些不太自在，舉起了提在手裏的一條黑魚：“我看見菜地里的辣椒紅了，路上二堂伯給了一條魚，我在村裡買了點黃豆芽，咱們今天吃水煮魚怎麼樣？”

“好，我來處理魚。”

黑魚全身都是黑色的，在淡水裏生活，但魚刺非常少，適合製作成魚片。黑魚肉好吃卻不好處理，身上有着堅硬的鱗片，尤其是魚鰭和魚頭處的鱗片難以刮乾淨，處理黑魚要花費相當的時間。

曲遲製備好其它的食材，站在廚房門口就看見坐在水井邊處理黑魚的秦時。

菜刀在他的手裏十分靈活，難以處理的黑魚在他手裏也不是什麼難題，之後片魚的動作更是乾脆利落。

直到秦時端着魚片走過來，曲遲才發現自己又不小心發獃了。

看來自己不光對吃沒有抵抗力，對美色也沒有。

曲遲有些心思不寧，在製作水煮魚的時候老是想起今天看到的畫面，於是忘記了先嘗嘗新種出來的辣椒的味道，依舊按照以往的分量給加了進去。

強勢霸道的辛辣香味迅速霸佔了整個院子，曲遲手裏端着最後的成品，望着鮮紅的湯汁自動分泌出口水，聞着濃烈的香味又心生出一些恐懼。

秦時片好的黑魚片極薄，幾乎沒有刺殘留在其中，鮮甜的魚片泡在濃濃的湯汁中，口感極為滑嫩，還有着帶着嚼勁的黃豆芽，吸滿了紅油的青菜葉。

要是辣度再低一點就完美了。

一頓晚上吃得讓人滿足又讓人痛苦。

曲遲愛吃辣，在種辣椒的時候特別挑選了比較辣的品種，沒想到經過滋養，成熟後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吃完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醒來從上到下都格外不適。曲遲連說話都有些困難，乾脆放棄了去擺攤，端着浸泡夏枯草的熱水一點點喝着。

“你沒事吧？”曲遲看向剛剛下樓的秦時，聽到自己嘶啞的嗓音后嚇了一跳。

秦時的目光在曲遲的嘴唇上停留了兩秒，很快就挪開，然後搖搖頭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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