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人
Dr.蘭諾回到洞穴的時候，看到了前方的瑞德，他的背影只有輕微的晃動，在濕潤的地上留下了，深一步淺一步的腳印。
他其實走得並不慢，可最先離開的他不該只比自己快不到百米的距離。
Dr.蘭諾揚了揚眉梢，露出一個頗為耐人尋味的笑容來。
他原先已經成為Dr.蘭諾放棄的人選了。
現在，似乎。
Dr.蘭諾低頭打量着那些深淺不一的腳印。
“即便是現在也依然沒有放棄自己執着着的正義嗎，真是頑固的人吶。”
Dr.蘭諾抬手蓋住臉輕笑了一下，眼裏一點兒笑意也無。
他停下了腳步，轉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剛走不過十幾步。
“Dr.蘭諾。”。
一道懶洋洋的聲線。
“道格先生。”Dr.蘭諾停下步，轉過身來，眉眼含笑地看着來人。
“曾屬於聯邦的首席機械師、皇室的極力招攬的秘組Z-H的人才，影的軍師……這麼多的頭銜，”
道格踱步從陰影中走出，帶着零星的火光，火光勾勒着他的下巴和高挺的鼻的輪廓。
他吐掉嘴裏的半截煙頭，熹微的光亮流轉成一條直線墜落。
黑色的鞋尖碾了碾，道格過於高大健碩的身形壓迫感十足，他垂眸睨視着Dr.蘭諾，“你是什麼人呢？”
他的身上總帶着濃郁的麝香味，此刻又沾染了煙草的氣息，厚重而悶熱，充斥着罪惡和慾望。
Dr.蘭諾面上帶笑，“先生的情報在這裏依舊快捷得很。”
屬於道格的時代暫停在15年前，而Dr.蘭諾，世人知曉這個名諱不過近幾年，曾在聯邦效力的事更是聯邦和皇室不可言說的隱晦。
道格知道這些，可想而知他的情報網從未斷過，即便他身在此處，一個無法與外界聯繫，只進無出的遺棄之地。
可以說，不愧是那些人一直極力想招攬的存在嗎？
道格沒有笑，深刻的目光凌厲，劍眉停鼻，一道猙獰的疤橫跨半張臉從眉峰至耳廓，他的瞳色是銀灰色，盯着人看的時候，像條冰冷銳利的蛇，陰翳粘膩地讓人背脊生寒。
Dr.蘭諾卻似毫無所感，他彎了一下唇，線條精緻華美的鳳眸輕抬與之對視，“我想，我和先生並不在對立面。”
那雙眸子很平靜，沒有畏懼也沒有奉承，古樸無波動，看似溫和，實則對一切都不曾看在眼裏，也包括他自己。
狂傲卻不招人厭惡，道格定下這個評語，對於Dr.蘭諾的話他不置可否，“他許了一個承諾。”
這個他，顯然是瑞德。
“是。”Dr.蘭諾看着他，沒有否認。
“你需要他做什麼？”話雖是真么說，道格的語氣卻沒有疑問的意思，只是平淡地告誡，“他是我的獵物。”
Dr.蘭諾頷首，“不會傷及他的性命。”
聞言道格目光凝了片刻，那雙陰翳的眸子打量着Dr.蘭諾，倏而輕笑，眸中溫度不多，似是嘲諷，“你真的很有意思”。
“既然不是對立面，會是合作者嗎？”他又道。
“這是承諾嗎？道格先生。”Dr.蘭諾不答反問。
道格這次是真的笑了，銳利的眸也染上了真實的笑意，“是承諾。”
“那麼，多謝道格先生了。”Dr.蘭諾頷首道謝。
“消除紋身的工具有很多。”道格看着他的眼瞼。
“祛除疤痕的技術也不難。”Dr.蘭諾看着他的臉。
道格點頭，撫上自己的疤痕，“很有紀念意義的作品。”
Dr.蘭諾同樣回復：“令人印象深刻的紀念品。”
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后便不約而同地結束了這場對話，錯身繼續向著各自的方向走去。
——
普特是熟悉這個懷抱的。
他安安靜靜地躺着，不哭不鬧，只是那雙小手緊緊地揪住了格林恩的衣服。
格林恩抱着普特，步伐走得很慢，又很堅定。
格林恩始終記得聯邦律法第一條寫着：孩子，是希望。
可他不明白，為什麼依然有那麼多人會拋棄希望。
懷裏的份量真的很輕，輕飄飄地像朵雲；又似乎很重，讓人的心口沉悶，下墜。
而後，一顆心落在了實處。
格林恩低下頭，看着普特。
他澄澈清亮的眸子正與自己對視，乾淨而柔軟。
格林恩的心驀地一軟，目光卻愈發堅定，他輕聲而又鄭重地開口，“普特，我的家人。”
家人。
走在前方的布萊克微微一愣，抿了一下唇，他知道格林恩一直渴望着親人，也知道這句話代表了什麼。
責任。
面對沒有明天的未來，卻承諾了一個孩子的未來。
就像聯邦只是用公益基金將他養大，他便奉上一顆忠心，至死不渝。
這個傻子。
說完這句話的格林恩呼出了一口氣，眉眼不自覺地便柔化開來，心中溢滿了歡喜。
他有家人了。
“呀，你笑了！”格林恩驚異地看着普特的笑。
燦金色的柔軟蜷曲的發，又圓又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嘴巴也咧成了小月牙，亮晶晶的，能把人的心化了。
是聽懂了吧！聽懂了才會笑的！
格林恩忍不住分享這個發現，“布萊克，普特笑了，他一定聽懂了我的話。”
他低頭臉頰貼在了普特惡臉上，輕輕蹭着，目光溫柔而感激，“普特，你也願意成為我的家人對不對？”
“真好，普特。普特，真好。”
“真的是太好了。”
“普特一定餓了吧，我那裏還有米果，米果的營養會不會太少了，畢竟還在長身體。”
“營養劑，還有兩支營養劑，明天要向青彥換一些乳精……”
“要再努力一些才行了……真好。”
布萊克聽着身後絮絮叨叨地重複着那幾句話，歡喜幾乎要溢了出來。
他皺眉，又嘆了句傻子，可嘴角也彎了起來。
夜路昏暗，腳下卻似踩着光。
回到格林恩的洞穴后，布萊克皺了下眉，又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只是手上多了一包東西，他抬手丟了過來，包裹落在檯子上只發出輕響。
剛把普特放到檯子上，準備去煮米果的格林恩怔愣地看了一會兒，須臾就明白過來。
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打開了包裹，是一些布玩具、幾支乳精還有一罐磨牙餅乾。
趴在檯子上的普特頓住了爬的動作，慢慢地坐了起來，然後踉蹌地走了過來。
那雙天生帶笑的紫色眸子，突然就濕漉漉地了，豆大淚珠嘀嗒嘀嗒地往下掉着。
普特，會走路了。
“至少養到他會走路。”那時瑞德是這麼回答安德魯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