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話:四時弓(四)

第11話:四時弓(四)

“嚯!”朝陽一聽她後邊一句,連否認都忘了,扭頭看向玄星,神情專註,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情緒。

玄星聽她的話,眉頭一皺,目光沉沉,望向趙叢露,眼神里透了幾分不耐。

趙叢露也不怕,只是道:“你不認識我,我知你不願被人知曉。”

玄星勾唇譏諷一笑:“別揣測我,我也認識你,施叢露。”

趙叢露微微一愣,忽而笑了。

朝陽一雙眼睛一會兒在玄星身上一會兒又在趙叢露身上,不知道他們二人在打什麼啞謎。

玄星一手還捏着那看不出什麼東西的玻璃瓶子,一雙眼睛要掃不掃地望向趙叢露那頭。

鄺行舟和鄺行遙站在一旁,聽着趙叢露像是同他們有什麼淵源,也沒有插嘴。

“那是貫清瓶。”趙叢露說,“能從天地間收集任何事物的氣息。”

玄星兩指一繞,那瓶子在他的指尖轉了一圈,他微微一挑眉,也沒說什麼。

“裏面,是你要找的東西。”

那轉着的瓶子被手指一捏,猛地停住,玄星終於抬眼正經地看了趙叢露一眼。

貫清瓶是神器,能追尋世間萬物的氣息並聚在瓶中,多年來不知在何人手裏。

朝陽偷偷豎起耳朵,想聽清楚玄星在找什麼。

但趙叢露卻沒有說了,只是叫了她一聲問道:“你沒有魂魄是嗎?”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朝陽只是略微遲疑了瞬便點了點頭,“你知道的挺多的啊?”

趙叢露嘴角一彎:“不多,剛巧都是你們想知道的。”

緩了緩她又道:“那人一走,眼下這兒已經無甚危險了。”

朝陽心說,我瞧着你就挺危險的。

但看着趙叢露確實沒有什麼威脅,便也沒說出口。

趙叢露道:“貫清瓶里若是存了你的氣息,便能幫你找到魂魄。”

朝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三百年前成妖,記憶里全是成妖的點點滴滴,對自己的魂魄沒有絲毫記憶,只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打散了魂魄才到此地步的。眼下聽趙叢露的意思,似乎是她的魂魄散在各方,不知如何尋找。

朝陽又看了玄星一眼,按理說,趙叢露知道的事情,玄星不會不知道。但這些事他都沒跟自己說過,莫不是玄星其實不想讓自己找到魂魄?

“裏面那白光是什麼?”朝陽指着貫清瓶問道。

趙叢露答:“是你的靈光。”

“我的靈光?!”朝陽驚道,她這微弱不可查的靈力,竟然還有如此明亮的靈光,實在是太難得了!

她還想再細看幾下,玄星卻突然收了瓶子,不讓她再看了。

朝陽下意識伸手想去拿,玄星身子一側避開,用眼神制止了她的動作。

朝陽撇撇嘴,撤了心思,轉頭立馬想到趙叢露的話,眼神就帶上几絲狐疑:“玄星,你找我的靈光作甚?”

“不做什麼。”玄星只答了她四個字,接着便像不願同她說話似的,問趙叢露道:“你為何在此?”

趙叢露神色一滯,神情轉為低落,“聽聞他入了輪迴……我來瞧瞧。”

朝陽聽了,湊過去問:“他是誰?”

玄星倒是十分了解地答了:“趙天曉。”

鄺行舟插嘴道:“你認識趙天曉?”

趙叢露微微一笑,笑容裏帶了些說不出來的味道,“他是我的丈夫。”

幾人都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鄺行遙冷嗤一聲,嘲諷道:“痴人說夢!先不說那趙天曉好端端一個人如何會同你這作惡多端的妖孽一道,單說他有妻有子,便就不會是你的丈夫!”

被人這般質疑和嘲諷,趙叢露也不生氣,依然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模樣,只聲音低了些許,緩緩道:“他確是我的丈夫,不過是三百年前。”

朝陽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聽到趙叢露說趙天曉是她丈夫,忽然雙手一拍,像想明白什麼事情似的,一臉恍然大悟地大力拍了拍玄星肩膀,道:“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玄星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臉色微沉地看了她一眼。

朝陽見狀沖他討好地笑笑,但仍是神情激動地指着趙叢露,道:“趙天曉照了吞魂鏡,魂魄本來被鏡子吞了,然後你在這鏡子裏,是你將他的魂魄放出去的是不是?!”

趙叢露答:“沒錯。”

玄星沉聲道:“那趙天曉身上的昏睡咒也是你下的?”

趙叢露沒有否認,“沂水鎮的守河官需要沿河巡查,我擔心他再被吞鏡這兒被旁人發覺,就下了昏睡咒,讓他短時間內不再來河邊。”

“那以後呢?”朝陽想不通,短時不去河邊有何用,只要趙天曉是守河官,必然有去河邊的一天。

趙叢露沒有回答,倒是玄星,冷笑一聲答道:“為了不被人察覺,吞魂鏡不會在一個地方待久。用不了多久,她便會離開沂水鎮,去往其他地方。趙叢露,我說得可對?”

趙叢露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幾人聽了,都皺着眉思索起來。

鄺行遙卻突然問道:“你剛剛不是說,你來看趙天曉的么?你就是——”

她上下打量了趙叢露一番,下巴朝四周點了點:“這麼看的?”

這意思很明顯:這吞魂鏡里怎麼瞧着也不是個好待的地方,就是你看望人的方式?

“我——”趙叢露頭一抬,下意識想辯解,只說了一個字又咽了下去。

朝陽眼珠子溜溜一轉,一拍手轉到她身邊,朗聲道:“讓我來猜猜!”

“你先前說三百年前在往生河旁見過我,說明你三百年前在往生河邊,往生河不渡妖邪,所以首先排除妖邪身份。”

趙叢露點頭。

朝陽接着道:“你又說趙天曉是你三百年前的丈夫,那我姑且就認為,你同趙天曉原本是夫妻,死後進了幽冥地都。所以你是人,對不對?”

趙叢露應了。

“往生河渡的是有過錯的神或是生前有執念的人,你說你是來看趙天曉的,那我姑且猜測,你的執念是趙天曉。”

朝陽背着手繞着趙叢露走了一圈,繼續道:“為什麼會是趙天曉呢?”

說完后停了腳步,“趙叢露,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趙叢露頷首。

朝陽道:“你之前跟你的丈夫,關係如何?”

趙叢露答:“琴瑟和鳴,恩愛十分。”

朝陽摸摸下巴:“你們該不會是約定好無論何時死去,都要等着對方一起輪迴吧?”

趙叢露眼眸低垂,沒有回答。

朝陽遲疑着問:“然後趙天曉爽約了?”

趙叢露抿緊唇,“他一定有原因。”

朝陽聳了聳肩,又問:“接着你就等了他三百年?”

“後來有人告訴你,趙天曉已經入了輪迴了,你就從幽冥地都出來找他?”

趙叢露笑笑當做了回答。

朝陽又問道:“那你為何會進這吞魂鏡?”

趙叢露彎了彎眉眼,溫聲道:“很早之前,我便聽聞過你很聰明,今日一見,才知道那人所言非虛。”

突然被誇,朝陽略有些羞澀地摸了摸臉:“呵呵都是謬讚,謬讚呵呵……”

一聲冷哼傳來,朝陽側目一看,鄺行遙扭過頭,正一臉不屑,鄺行舟也是似笑非笑的樣子。

原以為玄星會是一臉不耐煩,卻不想他面部表情帶了絲柔和,目光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咋回事?玄星轉性了?

趙叢露抿嘴一笑,道:“約莫百年前,有人告訴我,鴻延——”

她話頭突然一頓,接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總是忘了他如今叫天曉,有人告訴我,他早已經入了輪迴,我便想來看看他。”

“說來也真是巧,他轉世前也是趙家人。”趙叢露繼續道,“我同鴻延——天曉原是夫妻。”

“他原是除妖師,除妖滅怪本就是危險的事兒,不知何時就沒了性命。我那時總擔憂第二日晨起就會見不着他,他為了安撫我,便同我約定好,若是他先走了,定會在往生河邊等着我。”

朝陽看着趙叢露,回憶起這些事,她的目光溫柔,稍微這麼一看,就能看出她對趙天曉的情意。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竟是我先一步離世。”

“我在往生河邊等了他兩百年,他都沒有來。”

“不是,”朝陽向後一仰,雙手一疊,“你這在往生河邊還能記得住日子呢?”

玄星瞥她一眼,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被質疑了,趙叢露也沒有多的表情,只是道:“往生河不分晝夜,我原也是記不住的。”

“是……”她頓了頓,眼朝玄星那處瞧去,“有個人來找東西,告訴了我一聲,我才發覺的。”

“找什麼東西?”

“找一張被你捏碎的弓。”

“……”朝陽:“你看到的絕對不是我。”

趙叢露淡淡道:“我不會看錯人。”

“算了算了。”朝陽一揮手,懶得跟她爭辯,“那就是這人告訴你趙天曉轉世了?”

趙叢露搖搖頭,“不是他。”

朝陽眉一挑:“不是他?”

略微琢磨了一下,她又問:“是這吞魂鏡的幕後主使?”

趙叢露剛想回答,卻瞳孔一豎,整個人變得尖厲起來。

她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沒了先前的柔和,變得凌厲:“你不該來這兒。”

朝陽奇怪她的話,臉一皺道:“什麼東西?”

趙叢露目光忽然獃滯,嘴裏忽然溢出鮮血:“他在找你。”她喃喃道。

玄星目光一沉,“誰?”

聲音威嚴具有壓迫力。

“他在找你!”趙叢露聲音忽然尖厲起來,“他在找——”

戛然而止,像忽然被捏住喉嚨似的,趙叢露發出“嗬嗬”的聲音,眼睛瞪着某處,充血腫脹。

玄星迅速衝上去在她脖頸兒、腦後、眉心三處一點,又在她頭頂一拍,一張裁剪精細的紙人瞬間從她胸口飛出,掉在了地上。

那紙人一飛出,趙叢露神色一松,昏了過去。

玄星見人往後倒,也不說扶一下,雙腳一撤,避開了趙叢露的身子。

朝陽將那紙人撿起來,翻來覆去地瞧着。這紙人小小一張,只人手心大小,鼻子眼睛靈動如真人,五官端正身材袖長,真是栩栩如生。

她嘴裏“嘖嘖”兩聲道:“玄星,你瞧瞧別人的紙人,再瞧瞧你之前給我畫的那紙人,天淵之別。”

玄星依然是那種不冷不熱的模樣掃了她一眼,“白吃白喝,不配挑剔。”

朝陽:“……”

真他娘的有道理!

玄星沒再管她,對一直站在一旁不怎麼說話的鄺行舟道:“將她帶着,我們先找間屋子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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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里養了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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