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終定

婚事終定

何洲放開了他的手,喝了口茶。左手打着拍子,張口就唱道:“為救李郎離家園。”她邊笑邊唱完這句,就情不自禁地捂着嘴垂首笑出聲來。

李承澤知道這個李郎說的是他,也跟着笑起來,心中甚是愉悅。

何洲斂了笑容,清清嗓子重新唱起來,“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着紅袍,帽插宮花好新鮮。”

“我也曾赴過瓊林宴,我也曾打馬御街前,人人誇我潘安貌。”

她雙手作蘭花指,左手拇指中指捏起右手廣袖邊沿,遮住臉又緩緩拉開,“原來紗帽罩嬋娟。”

動作優美含蓄,眼神卻極勾人,濃情蜜意,深深地看着李承澤,見他含笑看得認真,對着他一眨眼,星眸湛湛。

她微微縮手,向前一探身,將廣袖往他臉上一甩,不等他伸手抓住,站起身來看,“我考狀元不為把名顯,我考狀元不為做高官。”廣袖覆在他臉上,在他身後轉了一圈。

唱到此處,何洲的眼神突然戲謔起來,將衣袖從他臉上拉開,輕輕抬起了李承澤的下巴,“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愛花好月兒圓。”

最後一句,調子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隔着十多年的光陰,再次唱起這熟悉的黃梅調,何洲難免心酸,淚眼盈盈。

淚珠兒砸在李承澤的臉上,他看着她捂着口鼻別過臉去,不願露出一絲聲息,他伸手攬過她的腰,往自己懷裏一帶。

何洲不曾拒絕,順着他手上的力道坐到他懷裏。她伏在他的胸膛上,無聲流淚。

李承澤輕輕撫着她的脊背,沉默着不知該如何寬慰她,只得擁住了她。

感覺到自己被抱得緊緊的,何洲壓下了心裏的酸楚。

人哪,只要活着,就該對自己負責,無論在哪裏都要活得快樂。

想要活得快樂。就不能總想着那些失去的東西,應該多想想自己擁有什麼。

憐取眼前人,珍惜眼前事。

何洲收拾好心情,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咬着下唇,濕漉漉的眼睛含着笑意看着李承澤。

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突然,毫無徵兆的,這兩個幼稚鬼相對笑紅了臉頰。

笑完了,何洲坐回凳子上,左手撐着下巴,問他:“還記得第一次在蓮湖裏,你問我名字的時候,我是怎麼回答的嗎?”

李承澤想到那天的情景,想也不想,意味深長地回答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何洲微微眯着眼睛,搖了搖頭,笑道:“我當時想的是。”她打趣似的笑着,一抬頭下巴指着他,“窈窕淑女。”又頷首道:“君子好逑。”

他是佳人,她是君子。

她臉上打趣似的的表情立刻收住,認真的說:“但我當時極力忍住了,我心裏想着,千萬要矜持,千萬要矜持,不能把人嚇跑了。”

她說完便捂着嘴,哈哈笑了起來,看着李承澤雖然泛着笑意,卻極力忍住了的表情。

李承澤忍住了那種覺得自己像個姑娘一樣的感覺,眼中帶着疑問問道:“你們那裏的女子都這般大膽嗎?”

“不是啊,大部分還都是很含蓄的。”何洲想了想說:“我這個大概是家學淵源,我爸媽當初就是女追男。”

“從小我媽就教我,喜歡的無論是人和事都要自己積極去爭取,不能等錯過了再遺憾終生,我覺得很有道理。”她說完也不等李承澤就自己點了點頭。

“小姐,該用膳了。”門外響起了本不想來打擾、卻又不得不來的小玉的聲音。

何洲轉臉對着門口說:“來了。”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再無聊的小事,也能做的高高興興。

這兩人如今便是如此,他們長長久久的慢悠悠地吃着這頓飯,邊吃邊聊,何洲說的盡興,李承澤也聽得如醉如痴。

華國,那可真是個好地方。

這兩個人在一起,突然變得拖拖拉拉的,說個話沒完沒了,東一句西一句。無論多無聊的話題,他們都說的有滋有味。

李承澤離去后,何洲從衣櫃底層拿出一個雕花的紅木匣子,抱着匣子去找嬌娘。

為了避免被當成來騷擾她的小玉,何洲敲門之後立即道:“嬌娘,是我。”

嬌娘戀戀不捨地放下手了的書,親自走過來開門,還沒開門就開始笑:“妹妹,你現在還有空來找我啊,該不是情郎走了吧?”

言罷,門已經打開了,嬌娘一瞅她手裏的匣子,誇張的哎呦了一聲,笑道:“給我的?”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她沖何洲拋了個媚眼,打開了門,迎何洲進去。

端茶倒水,殷勤之至,何洲落了座,將匣子放在桌上,瞧着她笑道:“行了,跟我這兒還演?”

嬌娘嘖了一聲,不贊同道:“怎麼能叫演呢?”她嗓音突然變得嗲聲嗲氣的,道:“人家一片真心。”

何洲咬着牙一抖,摸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制止道:“行了行了,真要命,我有重要事情說。”

嬌娘妖妖嬈嬈地坐到了何洲對面,笑道:“你那情郎怎麼了?”

何洲微微睜大眼睛,道:“他沒怎麼啊?他怎麼了?”

嬌娘便捂着嘴笑,“你那情郎沒事兒,你還能有什麼大事兒?”

“去,又打趣我。”何洲笑罵道,隨即肅了臉色。

嬌娘見她面色鄭重,也不再說笑,便道:“什麼事兒?說吧,我聽着。”

何洲將匣子推到嬌娘面前,嬌娘一打開,便不自覺捂住嘴睜大了眼睛。

這有兩手長的紅木匣子最下面滿是大額銀票,用金條壓着,上面是珍珠翡翠玉石首飾,看成色便知不是凡物。

匣子左右隔開,所有東西皆是一式兩份。

嬌娘口裏長長的嘶了一聲,心中驚疑不定,合上了匣子又推到何洲面前,道:“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何洲摁住嬌娘推箱子的手,“這裏面的東西,你和小玉一人一半。”她站了起來,看向窗外,繼續道:“我在郊外給你置了宅院,你且先安心住下,這裏的東西,凡你喜歡的都可以帶走。”

她轉過身來,看着嬌娘,“拿着這些東西,重新找個遠離京都的地方。”她頓了頓,“等小玉來了,你就帶她走。”

嬌娘聽得滿頭霧水,但總覺得這些話聽着不太好,簡直像是遺言一般,聽的人心裏發慌,她追問道:“小玉怎麼會來?不是,妹妹,你到底什麼意思?怎麼了這是?”

“算我求你。”何洲握住了嬌娘的手,“帶她走,幫我照看她。”

嬌娘對上何洲平靜卻認真的面容,一下子沒了話,“那她要是不肯走呢?”

何洲拿出一封信,放在嬌娘手上,笑道:“到時把這封信給她看,她自會明白。”

嬌娘一臉擔憂,叫了一聲:“妹妹?”

何洲豎起食指放在唇上,勾起一抹笑容,溫柔道:“什麼也別問,好嗎?”

嬌娘說不出話來,當天下午,何洲親自將滿懷憂愁的嬌娘送走。

城門外依依惜別,嬌娘對上何洲很有內容的眼睛,又看看無知無覺,完全不曉得發生過什麼的小玉,嘆息一口,終究還是轉身走了。

次日,兩人正式接到了慶帝賜婚的聖旨。

李承澤也因為要成婚變成了正兒八經的王爺,恪王。

雖然慶帝在取字的時候對外說,是李承澤性情過於跳脫,所以要選一個端肅些的字來壓一壓他,但是何洲和李承澤都明白這個字的真正含義。

恪,是恪盡職守的恪。

聽到這個字的時候,李承澤的目光深沉而冷凝,幸而是跪着,倒也不曾被人察覺。

接完聖旨,李承澤帶着何洲去宮裏拜見各位長輩。

她今日穿的是交領廣袖紗質長裙,上綉曇花圖案,外罩冰藍色薄紗,內白外藍,微風一拂,好似湖泊起漣漪,襯得她極仙極清雅。

頭上是一根冰藍色髮帶,編進青絲里垂在腦後,鋪在有如流水一般的墨發上。

塵埃落定,兩人心中都是歡喜,相視一笑時甜蜜非常,反而不好意思說話了,連何洲也意外的矜持起來。

到了殿外,李承澤被候公公攔下,他笑着看着她,心臟跳動,接過她手裏的帷帽,道:“我就在此處等你。”

何洲抿着唇點了點頭,便隨候公公走了進去。

雖然慶帝穿着十分隨意,甚至和她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紗衣,但是渾身上下都透着帝王的威壓。

何洲心裏沒什麼感覺,李承澤那邊已經過關了,她這邊頂多聽兩句難聽話,根本濺不起什麼水花。

慶帝釋放的威壓於她而言,基本等同於亮刀子給瞎子看。

何洲平時就講究,重視儀容儀錶,如今更是拼上了自己所有的矜貴大氣,並且運用的無比自然。

她對着慶帝掛着三分輕淺的、不達眼底的笑意,穩穩地行了一禮。

冷淡的表情卻讓她顯得更仙了,這仙氣中帶着十足的距離感,她明明在你眼前,卻給你一種遠在天邊、無法接近的感覺。

慶帝倒沒晾着她,他手心向上一抬手指,算是叫她起身,沒說話也沒抬頭。

這是很不尊重的態度,但是何洲想着自己心裏也沒多尊重,也就坦然了。

她面色未變,提着裙擺姿態極美地站起了身,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等慶帝說話。

慶帝抬頭掃了何洲一眼,他自認並不是好色的人,此刻也被眼前之人的美貌氣度折服,但比起美貌,他更關注別的,誇了一句:“好膽量。”從沒人能在他的威壓中那麼冷靜從容。

他一指對面的位置,言簡意賅地說:“坐。”

何洲輕提裙擺,走到慶帝對面的位置上,轉身坐下,她一鬆手,裙子如水流下,鋪在腿上,她道:“陛下謬讚。”

慶帝呵呵一笑,看不出情緒,表面上和普通的老父親沒什麼區別,“不必謙虛,朕不曾謬讚,只怕還說的少了。”

他抬頭看着何洲,“你還下得一手好棋。”

他的兒子他也算清楚,絕不是輕信他人的人,這才幾日功夫,眼前這人便能讓他那兒子為她忤逆自己,真是手段了得。

何洲想到李承澤,便十分厭惡下棋這兩個字,但她又覺得和慶帝這種人說真心,他未必能理解,說完之後的效果肯定和對牛彈琴差不了多少。

於是笑容真誠了幾分,道:“拖陛下洪福,我才能有今日。”

慶帝好像真的有些好奇,他輕輕一抬眉毛,露出些疑惑來,“朕不曾做過什麼吧?”

何洲笑容如故,道:“倘若陛下能對承澤多些真心和關懷,我只怕不能這般容易得償所願。”

慶帝何曾真正關心過他?不止不關心,還徹徹底底地利用了他,將來這份利用還要毀滅他。

慶帝停了筆,沒有對承澤這個稱呼發表見解,有更重要的點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向後一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盯着她道:“你在指責朕?”

何洲全然不懼,迎上他的目光,搖搖頭,含笑道:“感謝您。”

“他連這個都告訴你?”慶帝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猜的。然而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堅持,所以還要再感謝陛下。”如果慶帝真心要傳位給李承澤,那她作為北齊人,和李承澤之間就絕無可能。

但是,這一切,爭儲奪嫡,本就和李承澤沒什麼關係。

他們本就是可以在一起的。

慶帝沒動什麼腦子就接收到了何洲話里的諷刺,他擱下手裏的筆,道:“你倒不怕死。”

何洲微微一笑,“人之將死,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李承澤鬥不過慶帝,何洲一開始就明白。

慶帝登基多年,積威深重,更何況,有鑒查院在,這京都城內乃至城外,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慶帝都會知道。

軍隊、聲望、銀錢、朝堂上的心腹、一流的情報網……

慶帝,他擁有一個帝王維護權力所需要的所有的條件。

反觀李承澤,他有什麼?

如果他要勝利,必須扳倒慶帝,扳倒太子。

就算他能,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必然要經歷一番腥風血雨,父子、手足刀劍相向,自相殘殺。

就算他能勝利,殺了陛下和太子得到皇位的他,在朝臣和百姓的眼中,他的皇位也是來路不正。

況且陛下還有一個三皇子,對於朝臣來說,一個年幼的皇子更容易掌握,也就更值得扶持。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綜影視之為我所愛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綜影視之為我所愛
上一章下一章

婚事終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