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2.12

邵楊本以為自己已習慣了疼痛,但他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過天真了。

從胸口開始延伸的劇烈的疼痛彷彿要把身體撕裂一般,本已接近混沌的頭腦此時完全被痛覺信號擠滿,分不出力氣去思考別的事情。

“維…瑞…”

邵楊的手才抬到一半,便如斷了線的木偶般無力垂落,他突然感到了深深的疲憊和虛弱,“我已經如同風中殘燭,反抗是沒有意義的”,這樣的想法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獵犬中空的舌頭像吸管一樣插進他的胸膛,藍綠色的黏液像是酸一樣腐蝕他的血肉,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正在被獵犬緩緩吮吸着。

(不行…不能就這麼放棄…)

他模糊地想着,可惜已經沒有辦法了,身體和意志都在迅速衰弱,想釋放維瑞之印趕走獵犬已是天方夜譚。

(聽到了…心跳聲…)

奇迹一般地,聽覺接近喪失的他捕捉到了聲音,那是從胸膛深處傳來的,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我的心臟…明明被獵犬擊中了,為什麼還會…)

潛意識裏,他覺得這是件尤為重要,必須確認的事情,於是他強迫自己睜開沉重的眼皮,微微向下看去——

(這是…什麼?我的身體…?!)

在意識消弭於黑暗中的那一瞬,所瞥見的景象讓他產生了壓過疼痛的恐懼與震驚——

獵犬的舌頭插入了他的左側胸腔,那兒正好是心臟的位置,然而,並沒有鮮血流出,從傷口裏,有什麼銀黑色的,滑溜溜的,類似觸手的東西伸了出來!

————

束縛獵犬,是件尤為困難的事,原因之一在於獵犬生活的時間維度與常人不同,它們的思維模式也難以理解,更不用說傳達命令了。所以與束縛拜亞基,修格斯之類的下級生物不同,束縛獵犬,需要在短時間內限制它本身的智能,讓其暫時成為聽從指令的冰冷武器。

也正因如此,“邵楊”有了喘息的機會。

前一秒還是身懷纏結,可以視作食物的人類,轉瞬間變成了某種…異常強大的存在。面對眼前狂暴而邪惡的氣息,獵犬本能感到了危險,它沒有猶豫,也沒有思考,身形一淡,消失在了空氣中。

這就是束縛術的弊端,倘若獵犬此刻有丹的思維,想必他一定會敏銳地發現獵物只是在虛張聲勢,獵物的體能已接近枯竭,只需要輕輕地在咽喉上一咬,他生命的燭火便會就此熄滅。

失去了支撐,邵楊的身體從牆上滑落,他以詭異的姿勢穩穩地落在了地上,他低垂着頭,面無表情地注視着胸口。如果此時有人在場,一定會被眼前這噩夢一般,褻瀆而邪異的場景所震撼吧,只見前一刻如煙花般大量放射出的觸手,正快速縮回邵楊的心臟處——

不,邵楊他,真的還有心臟這個器官嗎?

在獵犬的攻擊下,邵楊的身體出現了個空洞,平日被掩蓋在皮囊之下的東西,顯現出了它真正的樣子。

一般而言,在正常人的左胸腔,有個比拳頭略大,不斷跳動,為全身提供血液的,鮮紅鮮紅的,名叫心臟的器官吧?然而,邵楊本該是心臟的位置,如今卻被某個未知的詭異存在所佔據!

該怎麼描述它的樣子呢,它像是科幻恐怖電影中會出現的,來自異星生物的卵,又或者,像是某種畸形的腫瘤,卻要更加古奧而邪惡。它寄宿在邵楊的胸腔中,像心臟一樣不斷搏動着,舒張着。

觸手縮回“心臟”的表面,變成了類似血管的凸起物,它們如同鎖鏈一般,緊緊抓住了它的身體,交織成了邪異的紋路。從“心臟”的邊緣,有許多柔軟的觸鬚伸出,像樹根一樣深深扎進周圍的組織和肌肉里,平日裏,這些觸鬚不斷地從身體中汲取養分,同時給予這具身體它獨特的回饋。

一直以來,它都在潛移默化地一點點同化,侵蝕着這具身體,擴張自己的地盤,如今,大半個左胸腔已被徹底同化成了它的巢穴。

“滋啦滋啦”,令人毛骨悚然的的聲音響了起來,那些小觸鬚開始向外伸展,猶如蜘蛛結網一般,它們很快在傷口處蒙上了一層細絲,漸漸地,傷口處的細絲越來越多,這些細絲開始變成與皮膚和肌肉接近的顏色與形態,與此同時,“心臟”身體上凸起的紋路也漸漸隱去,完全偽裝成了正常心臟的樣子,隨着細胞的不斷增殖,邵楊胸膛的洞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

大約過了二十幾秒,傷口修復完畢,就連獵犬具有腐蝕性的藍綠色黏液也都被盡數吸收,除了衣服上留下的破洞,完全看不出來被攻擊過的痕迹。

“……”

他眼眸微垂,微微嘆了口氣。

“低級生物的身體…太脆弱了…”

彷彿夢囈一般,他輕聲說道,相比上一次,他的話語已經流暢了許多。

“需要快點同化才行…身體改變后…思維也會同一…但又不能暴露…好麻煩…”

“為了抵抗法術消耗了…所以…只能嚇跑獵犬…”

“只是暫時安全…但是好餓…已經沒力氣了…”

“要睡了…邵楊…只能靠自己了…”

“別死掉了…”

他安靜地閉上了眼,挑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邵楊做了個在溫暖的海洋球池裏不斷下落的夢,夢的最後,他下落的速度不斷加快,最後砰地一聲,他的後腦勺磕到了堅硬的地面上。

“…!”

邵楊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條件反射地摸了摸後腦勺。

(嘖,好疼…這裏是哪兒?)

他環顧四周,碎片狀的記憶一點點從腦海中浮現。

(查理…格蕾…丹…獵犬…對了…我應該被獵犬襲擊了…然後…)

(然後…?)

太陽穴隱隱作痛,一部分的記憶像被封鎖了一般,怎麼回憶都是一片空白。

不知怎麼,邵楊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心臟的位置,他的襯衫在那破了個洞,他把手掌貼在心口,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心臟沉穩而緩慢的跳動,這讓他忽然有了種安心感。

(算了…先不想那些了,我打算幹什麼來着?唔…安全屋,對了…要找到拉里的安全屋!)

找回目標后,邵楊振奮了不少,然而他剛想站起來,雙腿卻突然一軟,讓他跌倒在地。

(怎麼搞的…會這麼虛弱,就像是大病初癒了一樣。)

他此時的精神意外地清明,但身體就像是剛動過大手術一般,有種僵硬,無力的感覺。為了緩解這種狀態,邵楊從腰帶上解下一瓶原初之水,一飲而盡。

(還是這麼難喝…不過,真有效…)

隨着魔力的流入,邵楊的五感也開始恢復,他緩緩站了起來,活動了下身體,出乎他的意料,身體十分輕盈,完全沒有疲憊或是勞累的感覺,如果不是此時還身在卡特公館破舊的走廊,邵楊都要懷疑之前躲避獵犬什麼的都是做夢了。

(等等,不會真的在做夢吧…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獵犬怎麼還沒出現?是不是援兵到了,它已經被驅逐,這樣我也不用費勁去找什麼安全屋了…)

就像是故意的一般,好巧不巧,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從地面與牆壁的夾角中,白霧再次出現!

(日!還真是沒完沒了!)

“維瑞之印!”

邵楊立刻做出反應,白霧中隱約探頭的獵犬消失了,但邵楊感到了不對勁。

(這次怎麼會這麼順利?身體完全沒有感到排斥啊…)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次施法更接近與練習時的狀態,沒有難以言喻的痛苦,只是有輕微的,魔力流失的脫力感而已。

(不,現在沒時間想這些了,既然獵犬還在,那還是要趕緊找到安全屋!)

“找出石膏。”

邵楊很快撿起了掉落在不遠處的物神,低聲詠唱后,他深吸一口氣,按照物神指引的方向走去。

————

“哈…哈…哈…”

關好門后,邵楊擦了擦汗,稍微鬆了口氣。

(獵犬…實在是太纏人了…)

不過是三五分鐘的時間,獵犬鍥而不捨地襲擊了將近十次,地板的縫隙,牆壁的拐角,天花板的夾角,它總是能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現,同時,維瑞之印的效力也在遞減,有幾次邵楊差點就被抓到了。

雖然身體已經沒了排斥反應,但是連續釋放法術,本身就對意志和身體不利,邵楊此時倍感疲憊和空虛,他不得不咬着舌尖讓自己不至於睡過去。原初之水還剩下最後一瓶,以防萬一,他一直沒有動。

物神在這扇門前停住了,邵楊猶豫了片刻,尋龍法的結果顯示這裏真的有石膏,然而,即便這裏是拉里的安全屋,是否真的有效?

按丹的說法,他的人形不必從角度中出現,他憑此除掉了拉里,那他之後有沒有順便破壞拉里的安全措施呢,拉里的安全措施又到底能不能攔住獵犬形態的丹呢?

一旦進入門后,他的移動勢必受到掣肘,如果再被獵犬攻擊,恐怕不能像之前一樣順利逃脫,換言之,他現在是在賭博,賭自己以尋龍法找到的地方是能夠暫時躲避獵犬的安全之所。

邵楊沒有猶豫太久,他咬咬牙,撞開門,跌了進去。

進門后他迅速起身,用手機快速照了下四周的環境,這是個大約五十平米,類似儲藏間的地方,簡單掃了一眼,天花板,牆壁與地面的夾角都糊上了厚厚的石膏,這讓他稍微鬆了口氣。

邵楊轉過身,把門關上,門的邊框包裹着膠皮封條,目的自然也是除去角度,邵楊把封條貼好,靠着門坐下。

(這下完全是封閉空間,如果獵犬來了豈不是瓮中捉鱉。)

他苦笑了一下,稍事休息后,他開始仔細觀察起這個房間,房間的一側堆着物資,包括大量罐頭和桶裝水,還有幾袋熟石膏和一架摺疊梯,此外,地上還零星散落着紙片,筆記本,粉筆等等,不過,房間裏並沒有——怎麼說呢,沒有拉里的痕迹。不光是屍體可能留下的血跡,邵楊甚至覺得,這個房間裏沒有多少有人生活過的跡象。

“丹處理得真是乾淨啊,不過,也未免太乾淨了。”

邵楊嘀咕着,他低頭看向地面,那裏有個他很在意的東西——一副粉筆繪製的圖案,看上去是複雜的線條和大量的圓按某種規律形成的堆疊,不知怎麼,他覺得這圖案看上去很眼熟。

(不知道查理和格蕾他們怎麼樣了,啊,其實也沒過去太久,大概有快十五分鐘吧,他們肯定是逃掉了,就是救援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來呢?)

現在已經過了一分多鐘,邵楊並沒有看到獵犬出現,看來安全屋暫時是有效的,於是他乾脆盤腿坐下,撿起地上的紙片看了起來。

紙片上的字跡十分潦草,在手機手電筒的光芒下,邵楊有些吃力地辨認其中的內容:

“不要相信丹.道格拉斯,他是廷達羅斯之獵犬。”

“願上帝寬恕我的罪過。”

“也許從一開始,我就該去丹的學校尋求幫助,那裏有和他一樣的怪人。”

“無法理解…愛因斯坦的公式…我必須,這些都是什麼…為什麼會沒有效果?!”

“我是拉里,聖路易拉里,我希望有人能看到這條信息,丹.道格拉斯,我一直以為是朋友的那個人,他的真身是某種…怪物。而我犯了個錯誤,給了它能持續存在於此世的方法。查默斯的筆記上有驅逐這種怪物的方法,但是我一直沒能成功,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成功的機會。上帝保佑,我希望我能夠解出公式,但如果我做不到,後來者,我希望你能替我做到。拜託了,不能讓它繼續在世上徘徊,我把所有信息都放在了筆記里,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願上帝保佑你。”

從紙條上能獲取的信息只有這些,其他的多是複雜的數學公式和無法理解的塗鴉。邵楊捏了捏眉心,如果結合之前的情報來看,發現丹的真面目后,拉里為了躲避獵犬逃到了這裏,然而,在他找出驅逐的辦法之前,丹發現了他,之後…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是這裏太乾淨了么…)

邵楊把疑惑壓在心底,他很快發現了查默斯的筆記——就掉在粉筆圖案的旁邊,他撿起筆記,這是一個有皮質封面,紙質蠟黃的古老筆記本,它曾屬於霍平.查默斯,兜兜轉轉,如今落在了邵楊的手裏。

筆記中關於法術的部分做了很顯眼的標記,邵楊迅速瀏覽了一遍,他明白為什麼拉里無法成功施法了——

“這個法術,需要用到超維幾何的知識。”

難怪他看地上的粉筆圖案有些眼熟,那些圖案其實是未完成的法陣,與他在超維幾何課上看的圖例有異曲同工之妙。

(愛因斯坦公式,又稱天聖幾何…通過公式解出圖案,以粉筆描繪…然後…咦?這個法術的原理…引入來自異界的偉大力量,將獵犬驅逐回廷達羅斯的螺旋之城…這個…與其說是保護術不如說是請神術吧!)

結合筆記中的描述和自己的法術原理知識,邵楊基本可以斷定,天聖幾何不是單純防護性的保護術,或者說,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它的原理在於引入外界的力量製造球形的屏障,進而與獵犬對抗,本質更接近於危險而強大的請神術。

(就是不知道請的是哪尊神祗…)

邵楊嘟囔着,合上了筆記,地面上未完成的法陣和散落的粉筆似乎在誘惑着他把法術補完,徹底擊退獵犬。

(不,冷靜點…邵楊,從頭想一想,不覺得有很多事情不對勁么,不覺得有很多事情…過於巧合了么…)

邵楊沉下心來,他試圖從頭開始,梳理整個事件。

(現在想想,整件事情都好像RPG啊,學校中期考核就相當於發佈任務,接下來的公寓,酒吧,鵪鶉鄉,都像是一個個任務地點,自帶情報和任務的NPC…還是說,現實的調查就是這麼一回事?)

(根據現有的情報,整個事件是丹策劃的,他企圖得到遼丹的製作方法,同時借假死離開密大的勢力範圍,是這樣沒錯吧…為了這個目的,他特意作假了一份日誌,還把拉里除掉了…接着又裝作受害者的樣子,把查理引到這裏來…嗯,有點奇怪啊…)

(如果說丹很細緻地把拉里的屍體還有血跡之類的都清理掉了,那為什麼還會留下這些紙條,還有筆記?是他一時疏忽,還是過於自信了呢?這個差幾步就可以完成的法陣,特意標記出的法術,還有那些紙條…自丹的日誌之後,我還能無條件地相信第一人稱寫的東西嗎?會不會這也是個陷阱?目的就是希望有個擁有超維幾何的人能完成這個法術?)

(不不…這個思考的方向不對,獵犬的攻擊太瘋狂了,我不覺得她是在有理智地把人趕來這裏…怎麼說呢,他那樣子,應該是被束縛了,而束縛他的人,想要我的命。)

(難道說有兩股勢力?那個束縛丹的人,八成是那個襲擊者…說起來,丹後來說了些很奇怪的話,態度也突然溫和了,他還說他沒有惡意對吧?格蕾也沒看出什麼端倪,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唔…如果光從我們的經歷來看,丹無疑是留手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而且,我之前感應到的魔力不止一種,這個公館裏,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嘖,好亂,疑點好多…丹的態度到底是怎麼回事?仔細想想,密大的態度也很曖昧不是么,密大里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丹的身份,他們的態度又是如何?莫娜,露希婭,拉里,他們真的被丹殺死了么?我並沒有看到他們的屍體…如果丹的日誌是作假,他會不會在其他地方也說謊了?我們調查到的信息,究竟有多少是可信的?杜拉吉夫人,莫娜女士,希爾斯先生,沃爾特先生,安學姐,道格拉斯探長…他們說的話是否都出自真心?)

(唔,這些疑點可以分到三個大塊上…)

(首先,是我們的中期考核——關於獵犬和遼丹的事件,雖然這個事件的脈絡已大致清晰,是只大狗想要培育食物的故事…但這就是真相么?還是另有隱情?)

(接下來,是鵪鶉鄉,分別於四十七年前和十三年前發生的慘劇,真相到底是什麼?丹又是被誰轉變成了廷達羅斯混血人?道格拉斯探長的那個猜測,會是正確的么?)

(最後,是未知的襲擊者,他襲擊了格蕾,還可能束縛了丹學長,他的目的…似乎是殺掉我…約書亞之前有過警告,戴爾教授也說奈亞可能會動手,希爾斯先生則說他們回來了…他們,難道是信奉奈亞的教團么?他們曾被清剿,如今又捲土重來了么?)

(嘖…好混亂,總覺得需要點什麼才能把這些事件串到一起啊…)

邵楊撿起粉筆,他想在地板上列出這些事件的時間線和疑點,來整理自己的思路,然而,他剛拿起粉筆,地面突然震動了起來。

“怎麼回事?地震?”

“咚!咚!咚!”

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停地在撞擊着這個房間,只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邵楊眼皮一跳,他看見從天花板的角落,掉下來了一小塊石膏。

(因為進不來所以着急了么,想用蠻力破壞這個房間?對了,霍平.查默斯也是這麼露出破綻,才被獵犬殺死了吧,那麼——)

邵楊看了看地上的法陣,輕輕吐出一口氣。

(放鬆點,邵楊,只是套公式而已。)

————

自己會不會又莽撞了一些?

根據公式補完法陣的時候,邵楊一直在琢磨這事。

原初之水還有一瓶,補充魔力後用維瑞之印繼續與獵犬對抗不是更好么?

不過,邵楊也有理由,在進入房間之前,維瑞之印的作用已大幅衰減,大概只能嚇退獵犬不到十秒,這本就是個暫時震懾的法術,一旦神話生物反應過來,維瑞之印便只剩下了增益法術的作用。可以說,他能夠拖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了,邵楊甚至有點懷疑是不是他昏倒的時候發生過什麼,因為在那之後的第一次維瑞之印,起的作用比之前明顯延長,自己的身體也沒了不適感。

因此,如果選擇繼續使用維瑞之印,邵楊不知道它是否還能起效,能的話又可以維持多久,但另一方面,天聖幾何也沒好到哪裏去。

首先,這是從查默斯筆記上學到的法術,邵楊之前並沒有實驗過,所以不知道它的效果究竟如何,其次,這很可能是個請神術的變種。

召喚神話生物之後,可以使用束縛術讓其聽從施法者的命令,但請神術,喚來的可是那些不可名狀的神祗。

請神術多為效果和代價同樣強大的大型法術,雖也有輕型的變種,但一旦引入了神的力量,之後發生的事情往往就不是施法者所能決定的了,而且,邵楊並不知道天聖幾何借用的是哪尊神祗的力量,想想看,如果不小心引來了阿撒托斯的力量…他連想都不敢想。

按威爾女士的說法,即使教團的人也不會輕易請神,只有頭腦徹底瘋狂之人才會使用請神術,雖然天聖幾何看上去只是個輕型的變種法術,可以引來的力量極為有限,但邵楊也沒把握自己可以駕馭。

不過——

是已經厭倦了東躲西藏,想和獵犬一決高下嗎?亦或是將他推向此種境地的種種力量,激起了他的破壞欲了呢?又或者是因為從心底湧出的,莫名的狂傲和渴求感呢,似乎有個聲音正在隱隱勸說他——這個請神術,會為他帶來好處——總而言之——

(罷了,反正都要賭,不如就賭大點吧!)

心中有了決意,邵楊摘下最後一瓶原初之水,一飲而盡。

液體流入喉間,迅速被身體吸收,純凈的魔力開始充盈每一個細胞,這讓他有了種輕飄飄的,無比充實的舒適感。

“嘩啦”一聲,天花板拐角處的石膏,裂開了一條縫隙,震動停止了,從那縫隙中,白色的霧氣開始顯現。

沒時間了!

猶豫,後悔,懷疑,

多餘的情感,已經不需要了!

邵楊站立在法陣之上,閉上了眼睛。

現在,只要集中精力,去想一件事情就好!

天聖幾何,是個不需要詠唱的法術,它需要的是一個由粉筆繪製的複雜幾何圖案,以及超越人智的知識——超維幾何!

人類的思維是有局限性的,如同人們想像不出有四條邊的三角形,人們也無法具象化高維世界的樣子,只能通過種種方法去模擬,去接近。

而邵楊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去理解,讓自己的思維去接近那個局限的邊界!

從白霧中,伸出了細長的舌頭,藍綠色的黏液滴滴答答地落下。

不過,邵楊已經注意不到那些了,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吉爾曼先生曾講過的一個難點:高維度球體的截面外推法,他正努力地去回憶,去理解那些概念的意義,並試圖在腦中建立起相應的模型。

魔力在他體內和法陣間迅速流轉着,隨着他思維的深入,明明是封閉的空間,似乎有風輕輕吹了起來,讓他的衣訣翻飛了起來。

腳下粉筆的塵屑開始發出微弱的,無暇的乳白色光芒,它們輕輕漂浮了起來,如同被風吹起的細雪,在他的腳踝處打轉。

周身透明的空氣中,憑空湧出了五光十色的虹色球體,它們迅速出現,又迅速破滅,就像是肥皂泡一般。

在魔力的作用下,邵楊的思維發生了微妙的改變,他似乎開始理解了,或者說,他開始有點瘋狂了,他感到自己在黑暗中不斷下沉,線條在他身邊穿梭,一個複雜的球體在他眼前閃爍。

這是個無法語言或是公式描述的球體,邵楊所能知道的,只有它是個圓形這件事,而其他更多的信息,是一旦想了解便會侵害理智的不可名狀之物。

但邵楊沒有放棄,他知道自己接近了,自己就快要觸碰到了,他感覺自己漂浮了起來,萬物的規律似乎猶如實質,像射線一樣朝着那個球體匯聚。

這到底是什麼?

魔力流動着,粉筆灰升起到了腰部,白霧之中,獵犬一半的身體已然現身,而邵楊的思維,正在向那更深邃的黑暗沉去,向那更遙遠的透明飄去。

已經,快要看清楚了,這個球體是——

是——

!!

那是!?

一瞬間,黑暗被無暇的白光照亮,不,這是白光嗎,還是彩虹一般的顏色?他此刻又身處何方?不知不覺,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也不清楚自己的姿勢,面對這炫目的光芒,他連閉上眼都做不到。

在視野被照亮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

那是之前的球體,但不止一個,而是億萬個,不,是無數個球體,它們聚集在了一起,發出足以照亮整個宇宙的光輝!

邵楊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曾於夏夜窺見佔據整個天空的絢爛銀河,當時他整個人都被那恢宏的璀璨震撼住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東西,彷彿霸佔了整個天空!然而,他此刻所見到東西,要遠遠超出——

不,不能再看下去了!

彷彿佔據了所有的空間與時間,虹色的光輝流轉着,破碎着,照亮了一切。

人類的思維根本無法處理如此多的信息,從眼中傳入的光芒,幾乎要佔有他的全部思維,給他留下的,只有恍惚間一個小小的吐槽——

(好像泡泡啊…)

ZAP!!

就在他的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的時候,滋啦一聲,他像是狠狠被電了一下,整個人打了個激靈,接着又是啪嗒一下,他感覺自己被狠狠拋了出去,跟個隕石似的在太空裏飛快地飛行,這種感覺讓他幾乎要吐了出來。

就在他感到天旋地轉,意志稀薄得快要消散的一瞬,獵犬也完全顯形了,它毫不猶豫地朝獵物撲去,這個房間並不寬敞,轉眼間它的爪子離獵物的脖頸只有不到一根髮絲的距離,只要再靠近一點,獵物必死無疑!

也正是在那一瞬,邵楊睜開了雙眼!

“轟”的一聲,以邵楊為中心,無形的龐大風壓爆炸開來,半徑三十尺的狂風呼嘯着,磚石,石膏,所接觸的一切都在瞬間化為煙塵!粉筆灰升了起來,繞着他旋轉着,它們如同星辰一般,閃爍着純凈無暇的虹色光輝!

在哪一瞬間,廷達羅斯之獵犬的身影消失了,邵楊的身體內部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發光一般,那是來自時空之外的偉力,透過他的皮膚,他的眼眸,無暇的光芒穿透了黑暗!

屬於祂的力量,在此間釋放!

祂是

一切時空的支配者,

一切真理的知曉者,

是門,

也是鑰,

祂是過去,

是現在,

也是未來,

一生萬物,

萬物歸一,

祂即是

萬物歸一者

超越者

門之鑰

來吧,微渺的存在,向祂伏首,歌頌祂偉大的名號——

猶格.索托斯!!

※※※※※※※※※※※※※※※※※※※※

“來吧,歌頌祂偉大的名號——”

“泡泡!”

(以上劃掉)

———

戰鬥部分卡了好久總算搞定了…之後的更新大概會流暢點吧…大概…

對了,明天是考研的日子啦,祝各位考生都能有猶格.索托斯的智慧!無所不知,順順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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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阿卡姆讀大學[克蘇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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