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人生只如初見――韓澈(番外一)

若人生只如初見――韓澈(番外一)

若人生只如初見——韓澈(番外一)

那年他七歲,終於結束了顛沛流離的生活。跟着母親來到了玉綿山,一路上,他看見別人家同齡的孩子都在父母懷中撒嬌哭鬧,他不太懂,為什麼他們和自己是不一樣的?關於七年來懵懂的一點回憶,他覺得自己與別人是不同的,他的娘親與別人的娘親也是不同。

別人的娘親縱然普普通通,但笑容充滿慈愛,而他的母親,臉頰有大半的時間是用面紗遮起來的,他只有偶爾一次,見她深夜在火燭下掀起面紗,那一刻,他連呼吸都忘了,極度的恐懼,叫他失聲大哭起來,他**沒有像別的母親一般,過來摸着他的腦袋哄他,反而轉過臉,用一種讓他驚慌的眼神凝視他,一字字地問他:“澈兒。娘丑嗎?可是,娘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你永遠要記住,娘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容家,都是因為容家!”

那一刻,他不太懂“容家”是誰,是什麼,可他永遠不會忘記母親的眼神,那是一種充滿仇恨、絕望的眼神。

在山上,他開始了另一種生活,另一種他從未想過,會影響他一輩子的生活,他在那裏拜了韓虎為師,在他幼小的心靈里,並不知道他是雄霸一方的梟雄,只見他高高端坐在一張床那般大的虎皮凳子上,大口的喝酒,大腕的吃肉,在韓虎身後,站着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小小的年紀,那雙眼睛卻如鷹鷲般犀利,讓他不敢直視。

韓虎叫人給他一隻臉盆大的碗,倒滿了酒,然後扔給他一塊還流着血的肉,讓他全部吃下去,他完全嚇得呆住。下意識地往母親懷裏縮,但他**並沒有保護他,反而退了一步,靜靜地看着他。而那個少年,也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等待着他,他不知哪裏來的傲氣,憑着那一股子氣,一口氣喝完了酒,又撕掉了肉,一股辛辣、血腥的味道直衝腦門,他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翻騰,眼睛一閉就昏死過去。

醒來之後,他便與母親在西院的一間小屋子裏住了下來。就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叫他坐在身邊,跟他講了一個故事。

很小的時候,他看見其他孩子的娘親將故事哄他們睡覺,總是覺得又羨慕又難過。他娘親從來不曾這麼做過,這一天,他終於聽到他娘親說,要說個故事給他聽。他雀躍無比,聽的那麼仔細。

半夜山上的鷹鷲在半空盤旋,出毛骨悚然的叫聲,他的心也隨着他**的故事,越來越顫抖。

那不是什麼小白兔與大灰狼的故事,更與別的孩子聽他們母親講的不同,那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故事,故事裏的人,與他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他記得小時候,跟着母親沿街乞討,有一家人走過來,那孩子與他一般大,指着他對旁邊一個男人說:“爹,他太可憐了,我們給他個饅頭吧。”

那男人看着那孩子笑的慈祥,轉眼看他時,卻又充滿憐憫:“好,我們給他一個饅頭。”

男人從懷裏拿出一個饅頭丟在他的盤子裏,那孩子笑的燦爛無比:“爹真好,我最喜歡爹了!”

等他們走遠,他才怯怯地從盤子裏拿過那個饅頭,撕了一大半給他娘,自己只吃了一小口,他腦海里只有那男人慈祥的目光和那孩子快樂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把刀,刺入他幼小的心靈。

他問他娘:“娘,爹是什麼?”

他娘木然的神情變得凌厲,望着他道:“爹?你沒有爹!記住沒有,你沒有爹!”

他當時完全嚇住了。連那一小口饅頭都落到了地上。如今,他才明白了,他真的沒有爹,那個男人,不是他爹,那個人,害的他們母子顛沛流離,無依無靠。

那個深夜,他驚恐地看着他**拿出一根兩個手指粗的鞭子,一遍一遍抽打在他稚嫩的皮膚上,眼神瘋狂、充滿仇恨。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

“是誰將我們拋棄?”

“容百康。”

“是誰害的我們母子生不如死,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

“容家。”

“是誰?”

“容家。”

“大聲點,是誰?!”

“容家……容家!容家!容家!”

“你這輩子唯一要做的一件事是什麼?”

“報仇、報仇、報仇——”

“不準哭!你永遠要記住,這輩子,只能讓那些對不起我們的人流淚,讓他們十倍百倍的償還!”

“韓澈,你不準哭!要讓那些對不起我們的人十倍百倍的償還!要報仇、報仇……”

一聲高過一聲的嘶喊,隨着一聲聲鞭撻聲從他心裏出。**上的疼痛彷彿已經麻木,他咬着唇,慘白的唇上滲出一絲絲鮮血,那雙漆黑的眼睛,漸漸地由天真變得犀利、冰寒。

接下來的日子,韓虎讓他跟着那個少年練武。那個少年,與他一樣,是韓虎的徒弟,是他的大師兄,叫尹樊。他總覺得尹樊與別的孩子也是不同的,那時才9歲的尹樊,已隱隱有種威嚴,縱然是比他大的孩子,見了尹樊,也是有幾分忌憚,他以為那是因為尹樊是最早進山的那個。直到後來的一次,才明白了。

在山上的日子,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暗無天日的訓練,讓他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他第一次沉在無人的沼澤地時,以為自己快死了;第一次看到那隻籠子裏的老虎時,整個人都控制不住的抖……他記得每次快要睡過去的時候,腦海中總會響起在母親的話。

“澈兒,你要變作世間最強的人,你要報仇,我們為什麼會這樣?你為什麼要過這樣的生活?”

“是因為容家。”他迷惑中答。

“誰害的我們母子顛沛流離,痛苦一生?!說,大聲點說!”

“是容家!容家容家!”

他渾身的血液漸漸沸騰、又冰冷,眼神變得無堅不摧。他從死亡的邊緣爬了回來,那一次同門的訓練,當他將一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大漢狠狠地踩在腳下時,一直在旁邊冷眼看着的尹樊忽然走了過來。

他注視他,用一種洞悉的目光:“很好,你要永遠記得,這個世間,要你死的人遠比要你活的人多的多,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如果因為愚蠢的膽怯和軟弱死掉,那樣的人死後連喂那些山上的禿鷲都不配!沒有人會同情你憐憫你!所以,要活下來,要活的好,唯一的辦法,就是變得更強!”

尹樊笑着問身邊的一個同門:“如果,我廢了你一隻胳膊,你會不會怪我?”

“不會。”那同門低着頭道,“要怪就怪我自己學藝不精。”

尹樊笑笑,轉過頭看着他。

他牙關漸漸地咬緊。

弱肉強食,這世間,本是如此。

所以,當他8歲那年的生日,第一次得到韓虎送他的生日禮物時,緊緊地將他握在手裏。那是一支槍。他終於擁有了人生中第一支槍。

之後的一年。西北道上另一伙人來犯,他拿着那支槍,沉着地將子彈射入一個又一個人的胸膛,灼熱的鮮血飛濺開來,他的心卻再沒有一絲柔軟,他知道,他的心已結成了冰,被仇恨封鎖。

那伙人被鷹眼一舉殲滅,死的死、降的降。那天晚上的酒宴上,在一片血腥中,在滿地的殘肢斷骸中,他已忘了喝了多少碗酒,只想醉個不省人事。

然後,他也不記得對誰說了那個故事,只記得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頭痛的快要裂開,尹樊看着他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仇……”尹樊的牙關咬的咯咯作響,“一同報。”

後來他才知道,天地間原來這麼小,他與尹樊,居然有極其相似的身世,有相同的仇人,他們居然有血脈的聯繫,他們的仇人,就是容家。尹樊的母親幾年前懷着遺憾去世了,而他的母親面容盡毀,也許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仇恨的煎熬里,這一切都是因為容家。因為那個惡毒的女人。

在黑暗裏,兩個年少的孩子歃血為盟,看着那兩滴血漸漸融合在一起。他們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相同的堅定。

一年又一年,他漸漸長大,總喜歡穿着一身白衣,坐在山頂吹笛,那支笛子,是母親給他唯一的東西,他一直當寶貝一般珍惜,於是外頭的人都給他取了個名,叫銀笛書生。在他之後,韓虎又收留了兩個女孩子,大一點的叫嬌龍,小一點的叫秀杏。嬌龍美艷高傲,性格頗為冷淡,一進山便不服尹樊的管教,與他生了衝突,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想與尹樊較量,骨子裏有種不服輸的個性。反而秀杏,性格頗為靦腆,喜歡跟着他,聽他吹笛,漸漸地,他將她當做了自己的妹妹一般,總是會照顧她,她也越來越依賴他。鷹眼收留了許多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門客,有曾經富甲一方、後來家道中落的商賈,有被身懷異術,卻被仇家追殺的江湖客,他在他**的安排下,開始跟着他們學習算賬,經商,學各種別人想都想不到的東西,甚至為了接近容家的二少爺容少瀾而跟着母親學琴棋書畫。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母親重新吹笛,昏暗的光線下,她的眼神如光與影,各種情緒不斷交替,他知道,母親是在一個名叫龍門的地方與容百康相識的,那個時候,她是個美艷無比的女子,她的笛聲,叫所有人的心醉,年輕美麗的少女,縱然出身勾欄,又有哪個不充滿綺麗的夢想?然而,她愛錯了一個人,她以為那是她的幸福,卻成了她一輩子的魔咒,也許,她正是回憶起了那段時光,那樣的心情,忽而甜蜜、忽而憂傷、忽而悲憤怨恨,那樣的複雜。看着她,他忽然笑了,笑的充滿寒意,仇恨,這便是他的使命,終有一天,他要將母親正大光明的接進容府去,等她百年之後,將她的靈位供奉在容家的祠堂里。

韓虎臨死前,將鷹眼交給他與尹樊。他們的復仇計劃,正式開始。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相當的順利。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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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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