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迦勒底的第12天

我來到迦勒底的第12天

橫濱不愧是傳聞中的“旅遊城市”,剛日落不久,有名的特產就開始在街道上隨機刷新了。

“喵嗚!”夏目貓貓毛都炸開了,從地面上一躍而起,擋在小蘭奇面前,死死扒住他的腦袋,不讓他看到前方拐角處緩緩流淌出的鮮紅液體。

“誒?貓咪老師?”他跌坐在地,又輕又軟的童聲回蕩在幽深的小巷,彷彿喚醒了不知名的怪獸。

一步、兩步,有腳步聲響起。尚還迷茫的小傢伙愣在原地,不知什麼時候起,貓咪老師也不再叫喚。

沒有鳥鳴,只能聽見流動的風與窸窣的蟲子,空氣彷彿某種粘稠的膠質品,靜寂得讓人心慌。

有一個人停在他面前,貓咪老師縮進他的懷中,他卻沒有睜開眼——這是一種保全自身的小聰明。

“先生?”他抱着貓,天真又無辜地仰起頭。

他在賭。

下一秒,他被人提着領子拎起來。

“閉上眼睛!”黑手黨先生抱着他,讓他的臉緊貼在胸口,轉身向外走去,一邊惡狠狠地教訓道,“小鬼,想活命就別亂看。”

他賭對了。

“貓咪老師……”小蘭奇扯着那人的衣角,用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語氣說。

“嘖,麻煩的小鬼。”而這位異常好心的黑手黨——顯然,是中也,他一手死死捂住小蘭奇的眼睛,一邊俯身抱起貓。

夏目貓貓輕快地躍上他的肩頭,小蘭奇伸出手,試探地摸了摸貓咪的尾巴尖,便安心地待在中也懷中,用細軟的聲音輕輕說:

“謝謝您,好心的先生。”

呼出的熱氣撲在中也的脖子上,讓他壓低了帽子,掩飾住發紅的耳尖。

他用眼神制止想要上前的下屬,帶着孩子和貓走出黑暗的小巷。

經過一段漫長的沉默,趴在他胸口的小蘭奇能輕而易舉地聽清他的心跳。

夜晚的橫濱有點冷,風從他們兩人身旁呼嘯而過,似乎是注意到他異常單薄的衣着,在寒風中,中也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他攥着那件黑風衣的邊角,安全感與溫暖一起漫上全身。

於是,他忍不住笑了笑。

“小傢伙,以後晚上別一個人出門,讓你家不負責的大人謹慎一點……”低頭對他細心叮囑的中也看到這個笑容,突然一愣,然後用力揉揉他的腦袋,有些無奈地說,“你怎麼這麼傻啊。”

“被人綁架了還衝人笑。”他忍不住捏了捏男孩的臉頰。

“記住了,以後不要走小路。”

“好了,快回家吧。”他站在十字路口前,放下小蘭奇,隨即一揮手,瀟洒地離開,“外套你就自己留着,不用還了。”

“先生,請等一下!”小蘭奇“噠噠噠”地跑到他面前,對上他疑惑的眼神,男孩露出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踮起腳吻了吻他的臉頰,“謝謝您,願上帝保佑你。”

中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眼前的這一幕與記憶重合,讓他回想起一件事——

多年以前,他和斯卡特曾見過一面。

在他還未加入□□,還不認識太宰治,還是“羊”的首領時,一個非常普通的一天,他遇見了一個誤入鐳缽街的外國人。

黑髮紅眼,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打扮講究、華貴,似乎即將要去赴宴一樣。

總而言之,是一個與破爛的貧民窟完全格格不入的人。

就像是無意經過的路人,斯卡特只是向他問路,然後出於禮貌地道別。

但是,當時的中也就有一種直覺,這個人是衝著他來的——毫無依據,可他卻意識到——不是為了“荒霸吐”的力量,而是單純地為了“中原中也”這個獨立年輕的人格。

“謝謝你。”得到他的回答后,青年壓低帽子,出乎意料有一口十分流利的日語,“願上帝保佑你。”

他的聲音輕而低啞,幾乎讓人聽不清。

當時的中也沒有在意,現在的他卻也分辨不出,這句話究竟有幾分真心實意。

就彷彿一次意外的交集,兩人的命運短暫重疊了一瞬。

可是,在某一瞬間,因為某種心靈的悸動,中也轉過頭——那個與他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看着他的眼神卻柔和又哀傷,深沉又寂寞,以及藏得極深的,孤注一擲的堅決和深入骨髓的孤獨。

他像是在注視一朵美麗的花,一個稚嫩的生命,一段幸福的羈絆——這些他已經習慣遠離的,一切脆弱的存在。

似乎沒有想到他的突然回頭,青年下意識地對他笑了笑——比起笑容,那更像是無聲的哭泣。

或許,只有中也窺探到了那笑容之下所掩蓋的悲傷與懷念,因為在其他人看來,青年不過是唇角翹起,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

自始至終,青年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向中也解釋過一句,兩人之間的最大交集也不過是——回頭對視的那一眼與那個下意識的微笑。

在那之後不久,“荒霸吐”的傳言,與太宰治的初遇,迫於無奈的合作,蘭堂的死,身世之謎的解答與更多的疑惑,“羊”的背叛,最後被□□首領的一番話打動,真正加入□□這一系列事情接踵而至……

讓他徹底把這個意外拋在腦後。

——直到許多年後的重逢,昏暗的首領室,作為護衛的他藏匿在陰影中,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暗紅的眼中。

塵封的記憶浮上水面,讓他愕然地瞪大眼睛——竟然是他?

命運的無意作弄,亦或惡劣的玩笑。

他想起蘭堂死前的那一幕:

不知道是遺憾、悵惘,還是自暴自棄的釋然,瀕死之際的蘭堂躺在地上,任由鮮血汩汩流出,浸透淺色的大衣,最終成為一灘暗色的血泊。

他的目光平靜地看向遠方,似乎透過層層遮掩的建築物,直直注視着碧藍的蒼穹。

那個方向……當時的中也便敏銳地意識到:是大海。

蘭堂遙望着海,圍繞在他周身的金色立方體漸漸黯淡,最終化為粒子消逝。

他的視線最終停在了中也的臉上,沉默片刻,許多情緒在他的眼中翻滾攪動,卻凝固成一片深沉的海洋。

他只是說:“中也,活下去——作為一個人活下去。”

“不管是如何誕生的,不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無論曾被賦予了怎樣的枷鎖。”

“別去想那些,你只是你自己,你是人類,而不是什麼異能的載體。”他暢快地笑了出來,“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你的出生,是一場災難。”

那場爆丨炸造成數萬人死亡,形成鐳體街的大坑,給橫濱留下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

“是一個意外。”

人類的野心、欲丨望、貪婪造就了憤怒的荒神,沒有人想到這個瘋狂的實驗竟然會成功,也沒有人想到中原中也的誕生。

“更是一個奇迹。”他的眼睛亮得驚人。

中也攥緊了拳頭,這算什麼?一邊自顧自地肯定他是不幸的天災,一邊又承認他活下去的理由。

“這沒有什麼衝突的……”他的聲音逐漸微弱,“如果我能早一點意識到……就好了。”

“有一個人,一直在悄悄地保護你,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更要愛你,中也。”

“不是荒霸吐,不是異能,是真切地愛着你啊!”

“如果有機會的話,替我向他說聲對不起。”

——

魏爾倫,波德萊爾,中原中也,這三個名字在蘭波腦中來回打轉。

直到此時他才突然發現,他這一生和那個蠢透了的“造神計劃”牽扯不清,讓他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後悔殺死背叛了的魏爾倫,不後悔把新生的波德萊爾帶入人間,不後悔死在中原中也的手上。

他只是在想,如果他能夠更勇敢、更細心、更堅強一些就好了。

如果能夠早早注意到魏爾倫的扭曲和極端;如果能夠讓那個憂鬱的孩子遠離殺戮和爭端;如果能夠帶走中原中也……

如果他足夠堅強,他就不會把“活下去”這種詛咒強加在另一人身上。

強加在那個崩潰到極致的孩子上——是的,在他心中,那個小少年永遠都是孩子。

因為啊……只有孩子才會對那些早已註定的事物如此悲傷,才會對那些確定不可能的事物抱有期待。

少年抱着他泣不成聲,想要質問“為什麼”,可脫口而出的卻是“我明白了”。

那雙曾經注視着另一個人而熠熠生輝的眼睛,此刻只餘一片死寂。

蘭波一直很抱歉,他成為了推動這個孩子長大的最後一個人。

從這以後,或許……在朦朧間,感受到溫暖一點點流逝,身體漸漸變冷的他想:那個孩子就不會再為他人而悲傷了吧?

他應該已經學會習慣離別了。

“願你的人生,與無盡的祝福和詛咒相伴。”蘭波輕聲地用法語,不知在說給誰聽。

他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

他終於擺脫了荒霸吐的詛咒。

曾經,那個天賦過人的孩子不滿年長者們的保護,扯着他的衣袖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去實踐,而不是在這裏過家家?”

很多的黑暗與血腥,被他用“實踐”輕描淡寫。

斯卡特當時多大?剛過11歲生日不久,能被他一隻手拎起——就像拎一隻小貓崽一樣輕鬆。

“別著急,小傢伙。”他蹲下身,憐愛地撫撫男孩的後頸,“至少,等到你有一個合格的搭檔。”

斯卡特不依不饒地還想和他爭辯。

“親友,快遞送達,請記得簽收。”

蘭波轉過視線,看見魏爾倫從不遠處走來,手上牽着一個與他格外相似的少年。

他們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我是指,蘭波和魏爾倫,年少初識的斯卡特與波德萊爾。

他走過去,自然而然地牽起魏爾倫的手,魏爾倫露出笑容,也不管這裏還有孩子在場,一邊將略有些靦腆的波德萊爾向前一推,一邊捧起蘭波的臉就開始纏綿。

波德萊爾臉紅地別過頭,在兩個糟糕大人少兒不宜的背景音中,他對斯卡特簡短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夏爾.波德萊爾,喜歡詩歌、散文,最近有嘗試種花,但不太成功。”

“你好,我是蘭奇.K.斯卡特——全名太長不想說,喜歡的東西?看書和下棋?最近正在期待一個合格的搭檔,好像成功了。”

他眨巴着眼,模仿着波德萊爾的話說。

至少,波德萊爾對斯卡特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

所以,後續發生了一些非常精彩的事,才讓他們兩人聊着聊着就談崩了,甚至動起手來。

一旁兩個看好戲的超越者硬是沒上去阻攔,直到斯卡特被打哭,波德萊爾一邊打人一邊哭甚至沒用異能時,魏爾倫感覺有些丟人,才去勸架。

結果一個沒處理好,斯卡特骨折了——本來波德萊爾控制好了力度,確保半點事都不會有。

蘭波看着自家小孩交友第一天就不慎受傷,臉上笑容也掛不住了,用異能帶着全程QAQ的斯卡特去醫院。

不負責任的魏爾倫懶得跑這一趟,輕輕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暗示意味豐富地一笑,湊在他的耳畔旁說:“我先回家等你。”

“蘭波先生……能讓我跟您一起去嗎?”倒是波德萊爾小心翼翼地看看他的臉色,眼淚還停留在眼眶中。

蘭波……蘭波他能說些什麼呢,只好一邊縱容任性的戀人,一邊安慰無辜的小孩,懷裏還抱着一個孩子去醫院。

可最後斯卡特偏偏賴上了波德萊爾,波德萊爾還心懷愧疚被吃得死死的。

那是他們的初見。

當蘭波和魏爾倫這對搭檔年少成名時,斯卡特和波德萊爾剛剛相識,而且即使在未來,他們兩人也沒有揚名的機會。

那時的他們都還年少,都有着光明的未來。

可是時間不會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

——

蘭堂的屍體後來被不知名的人埋葬在海邊,有時中也會坐在那方小小的墓碑上,學着蘭堂的樣子看向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不算奠基,純屬懷念和迷茫。

蘭堂給了他生命,他理應心懷感激;可蘭堂想過殺了他,最終又死在他的手上。

像是一個閉合的圓,充滿了荒唐的戲劇性。

再後來,時隔多年雙黑限時復活,那一疊疊放到國際上會被無數人哄搶的資料,卻隨意地擺滿了他的書桌。

在此刻,他才切實地意識到,蘭堂死前的遺言並非虛妄。

真的有一個人,從他尚還弱小時便默默關注他,為他擋下一切心懷不軌的目光,為他編造謊言,瞞過所有人,一邊保護他又一邊放他去獨立成長……

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自始至終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卻堅決地把他當作一個人類。

不是荒霸吐,不是異能的載體。斯卡特的眼中倒映着昔日搭檔的影子,所以在他面前的中原中也永遠都只是“中原中也”,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

想到這,中也煩躁地撓撓頭,他一向奉承不欠他人人情的準則。

可如果這份人情大到他還不上,而付出的那一方也從未想過回報。

那即使是他,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怎麼了。

總之,不可能真的以身相許。他在心中萬分糾結。

他最後把錯誤都歸結在一條青花魚上,於是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不少。

而另一邊——

織田作蹲下身,對抱着貓的小蘭奇伸出手:“你要跟我走嗎?”

貓咪輕快地躍上他的手臂。

小蘭奇睜大眼睛,還在猶豫不決時,他發現那個紅髮男子竟然就那麼轉身離開了!??

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那番話其實是對貓咪說的,不是對他。

QAQQQQ我警告你,我要哭了。維持着這副表情,氣得鼓起臉頰的他一把抓住織田作的衣角,倔強地仰頭看着他,不肯說話。

遲鈍的織田作這才發現,這個孩子好像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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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對不起,因為初三了,所以更新時間極不穩定。

因為,學還是要好好上的啊!(破音)

小劇場:

大佬喜歡小孩子其實是因為,當初他和夏爾確定關係后,他表面上矜持,實際心中都想好未來在哪裏結婚,婚後領養幾個孩子了。

但很遺憾,他們沒有來得及。

所以後來,看到可愛的小孩子時,他就會忍不住想:如果這是我和夏爾的孩子就好了。

——如果他們能夠過上平穩的生活就好了。

一開始剛帶孩子時能容忍瑪格麗特的任性,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瑪格麗特是藍眼睛。

補個時間線:夏爾死亡——大佬收養瑪格麗特、與菲茨傑拉德相遇——與費奧多爾合作,一起坑老實人——去橫濱,特意與中原中也偶遇,下定決心——喚醒蘭波記憶,以自己為誘餌讓魏爾倫來到橫濱,逼迫這對昔日搭檔大打出手,魏爾倫死亡——蘭波不想活了,大佬拜託他死前再做一件事,讓中原中也成為真正的人類,與“荒霸吐”從此再無聯繫——蘭波沒有拒絕,計劃按原著啟動——期間大佬在日本停留一段時間,拜訪澀澤龍彥——蘭波死亡,大佬替他收屍。

從此,再也沒有人和他的過去緊密相連。

這時,大佬21歲,是夏爾死後的第4年,那個會溫柔地撫摸他的後頸,把他保護在身後的蘭波,選擇了死亡。

他又一次被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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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身為大佬的我今天也在被當做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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