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鈴肉片

響鈴肉片

常年混跡於各大宴會的張婉旁的本事沒有,聽聲認人無比精準。

簡清下樓一看,高枝倒是真的,華陽王身邊先前來買過幾次吃食的侍衛正守在大堂里,然而她一點攀的心思都沒有,只覺得頭疼。

肖勉將大堂里的桌椅清理到只剩下李師傅三人坐着的那桌,奔霄無處可坐,只能站在大堂里,一副格格不入的無奈模樣,見到簡清下來,眼睛一亮,像見到救星似的迎了上來,“簡小娘子,且速速隨我走吧。”

背後房門內幾聲低笑響起,簡清聽出來張婉的揶揄,奔霄來得時機太巧,張口又說這樣的話,實在惹人多想。

但一抬頭,她的眼睛就在奔霄臉上一頓。青年的俊秀面孔全然被鼻尖冒出來的一顆通紅痘痘毀掉,看起來相當滑稽。

簡清忍笑道,“客人上門我自是歡迎,食盒外帶可以,但若是過府料理宴席,如今酒樓正收拾修繕,實在沒這個閑暇。”

奔霄一愣,來的路上他想過多種簡小娘子的回答,唯獨沒想過會被拒絕,他以為是自己沒說清楚,正了正神色,沉聲道,“王爺胃口不佳,命我來請小娘子入營做餐飯食,還請隨我走吧。”

出手大方的豪客在哪裏都總會有些特權的,更何況華陽王在知府衙門還幫過自家忙。原本簡清還與他好聲好氣說話,但奔霄這樣不顧他人處境的反覆敲打,着實令人不快。

簡清臉色微冷,道,“王爺想吃一口吃食,哪裏不可吃得?如今的確脫不開身,若是要我入營做菜,還請改日。”

奔霄一噎,向來都是廚子們求着給王爺做菜,這樣的軟釘子,他哪裏碰過?想想營中等他回去復命的王爺,奔霄摸了摸鼻翼,道,“簡小娘子莫要動氣,后廚備了什麼,我帶走就是。”

簡清神色稍緩,“店裏有些包子與五色飯,不知客人要哪種?如今肝火正盛,吃五色飯清淡些。”

奔霄垂頭道,“便依小娘子所言,但只有飯怕有些寡淡,不若再添盤菜讓我帶走。”

簡清讓肖勉搬了板凳過來給奔霄坐下,自己進了后廚。張婉從樓上下來,繞着奔霄轉了一圈,輕笑道,“奔霄侍衛,你家王爺這是怎麼的,這會子回頭瞧見我們阿簡的好處了?”

奔霄臉一板,“王爺欣賞她庖廚之技罷了,張小姐不要胡言。”

“呵。”張婉哼了一聲,偏頭去與丫鬟說話,張口就是細細碎碎的念叨,小娘子間的爭鬥顯了個分明,“姓杜的要給阿簡難看,設個宴都要放在開業當日,可不能讓她太得意了。回去把箋紙多翻出來些,我倒要看看迎仙樓給他們多少人下了帖子。”

兩人出了門,奔霄搖搖頭。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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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清雖心中有氣,但不至於因為一口氣就砸了自家招牌。

奔霄那明顯是上火冒出來的痘痘,想必他主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做辣味菜色顯然不大適宜,五色飯是清淡口味,再添一盤開胃菜色,便足夠了。

后廚里肖勉早早備下的抄手皮和餡十分充裕,早上喬菜販送來了兩根新鮮嫩筍,過了吃春筍冬筍的季節,這一口脆嫩少有,看一眼廚房裏糖罐,簡清凈手熱鍋,調出酸甜的湯汁來。

油熱六成,抄手下鍋緩炸,簡清仔細將抄手擺盤放好,守在大堂里的阿菇從廚房房門縫隙里探出頭來,小聲道,“東家,張小姐走了。”

簡清一怔,將原本分成兩碗的抄手歸在一處,轉入食盒,拎出后廚。

酒樓后廚自重新啟用后,向來是辛辣味多些,今日卻始終是清淡滋味,一股甜蜜滋味掛着隱約的酸裊裊飄出來,奔霄吸吸鼻子,想起去年在嶺南得的那車桂味荔枝,王爺只吃了一個就不再吃下去。

簡清在奔霄面前打開食盒,指着幾個碗一一解說,“此菜名為響鈴肉片,客人回去將芡汁重熱澆上就是,不論拌飯還是空口吃,都是可以的。”

奔霄取了銀錠放下,拎着食盒起身欲走,忽然想起張家小姐走時那幾句話來,腳步一頓,問道,“簡小娘子何日開業?”

簡清已低頭與李師傅說起粉刷活計,忽聽奔霄這樣一問,詫異回頭望了奔霄一眼,道,“定於五日後,三月廿九,頂好的日子。”

奔霄也說不出他問這一句是要做什麼,問來了日子,也只賀了一聲便匆匆離開。

簡清很快將這事拋在腦後,李師傅三人吃完了午食便要開始幹活,拆了原先酒樓的陳舊隔擋,補了地上青磚破處,泥沙白膩調了一桶又一桶。

簡澈吃完了蛋,兜着彩縷遲遲不肯卸下來,前後跑了兩圈,又湊來簡清身邊看她寫寫畫畫,“阿姐,你這是做什麼?”

簡清在草紙用炭筆一遍遍寫着字句,她的手擋住了中間,簡澈只看見了“夫子敬啟,適此惠風和暢之際……乙寅年三月廿九日巳時開業,誠邀夫子撥冗蒞臨,簡氏阿清拜上。”

簡清寫完卻又嘆了口氣,將草紙揉成一團,簡澈驚道,“阿姐!”

“你看得懂么?”簡清將紙團交給簡澈,揉揉他的腦袋,“寫了也送不出去,收拾一下,我們去拜見夫子。”

如今簡家剛剛起勢的狀態,若真按前世餐廳開業前發邀請函那樣四處發函,原本藉著比試勝利的氣勢能邀些富商小吏來,但如今背靠大樹的迎仙樓將宴會時間定在同日,怕就是打着給她難看的主意。

知府和王爺的勢可借不可強求,但府學夫子應邀前來,也不算太沒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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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霄惦記着食盒內芡汁冷了,一路匆匆趕回小鳳山,門扇一推,內里幾日不見的越影正站在王爺書桌一側,“符桂之見過雍淮后,搭船往荊州去了,走的是漕幫路子,再往下跟恐怕打草驚蛇,屬下便回來複命。”

“知道了。”楚斐提筆在疆圖上圈出一點,頷首讓越影退下,瞥了一眼奔霄,皺眉問道,“人呢?”

奔霄背後滲出一點冷汗,斟酌着用詞道,“五日後就要開業,簡小娘子忙於酒樓修繕無法脫身,讓我帶了食盒回來,王爺,嘗嘗看?”

說著,奔霄利落地拆了食盒,盒中一碗折成元寶炸至金黃若鈴的抄手,另一碗晶亮芡汁輕薄半透,宛如上好琉璃似的折着七彩色澤,白筍上淺橙芡汁滴落,若荔枝初落枝頭,再拆一層,一碗五色豆飯自山野而來,清新可人。

楚斐有些冷沉的臉色隨着食物香氣湧起慢慢緩了下來,隨口道,“偌大酒樓無人可用,都是廢物不成?”

奔霄生怕王爺下一瞬要像過去砍了在簡氏酒樓鬧事的食客腦袋一樣,說出來血腥的命令,連忙為楚斐端碗布菜,“小娘子心細,又是初次做掌柜修繕,總要看着佈置才放心。”

芡汁倒入一碗金黃抄手時已經微涼,楚斐夾起一個炸抄手,感知到溫度時就是一皺眉,但舌尖一點點殘餘的甜味像堵住了他的嘴巴,挑剔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一刻,楚斐忽然明白了民間過年節祭灶,給灶王爺嘴巴抹糖的典故由來。

幾年來,楚斐吃過的各地廚子們做的菜,除了食材本身的清甜,很少會放糖,即便飲食偏甜的南菜廚子,在他面前也是將糖的用量減之又減。

糕點更不必說,能夠走到他身邊奉上點心的師傅不知什麼原因,有志一同地做着原味或鹹味糕點,真正蔗糖的味道,他卻是許久沒有吃到了。

奔霄看着王爺松下來的眉頭,好懸喘了口氣,拍着胸口退出門外。越影在他身後撿起一張灑金箋,一挑眉,“迎仙樓的消夏宴?不報給王爺?”

“你懂什麼?”奔霄扯着越影退出幾步,嘴角努努門內,“王爺惱了兩日,我也跟着吃茱萸醬吃出了火氣,好不容易消了氣,何苦現在呈上去讓王爺找人撒氣?”

越影斜他一眼,沉穩中透出些精明來,“迎仙樓給了你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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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響鈴肉片,川菜里的荔枝味型菜色,甜味偏多,做起來芡汁有些難度,一般做法里還要放番茄做配菜,取酸甜味道,大梁這個時代還沒有番茄,直接調的料汁。

謝謝“清明紅雀”小可愛的一瓶營養液呀,抱住親親,簌簌會繼續加油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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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沒有辣椒的世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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