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

辣椒

等簡澈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簡清已經站在窗邊檢查起了之前綁起來晒乾的辣椒。

先前簡清是打算把辣椒拿竹籮裝起來,放在後院裏晒乾。畢竟簡家落敗,包子攤對於過往對手來說不過小打小鬧,也無人有閑心關注他們院子裏究竟放了些什麼。

但簡澈不這樣想,經歷了被破門而入的連番打砸討債之後,他生怕再來一次類似劫難,將辣椒緊張兮兮地全部收攏,藏進屋子裏晒乾。簡清也就隨他去了,就是不知道之後辣椒苗移出來后,會不會他還是打算種在屋內。

隨着酒樓做大,需要的辣椒量必然增加,未來從空間裏憑空取物想要掩人耳目將變得更難,在大梁的土地上推廣辣椒種植是必然方向。

但眼下還不是種植之機,鴨脖鴨腸這些滷味推出后,很快簡氏酒樓的名字就要重新出現在迎仙樓面前,她又在迎仙樓一行人面前露過面,想要完全斷絕酒樓的生路,辣椒就是他們下手的最好切入點。

該如何利用這一點,且還要花些謀划。

而即便最後被偷去些許,簡清也並不着急,她沒有了辣椒將一籌莫展,但這不代表別人有了辣椒就能立刻與她並肩。畢竟,擅長做南菜北菜的廚子炒起辣椒,可就不是川菜那個味道了。

之後兩日,風平浪靜,簡家的總資產也從快十兩銀穩步增長到了快十一兩。簡澈每天美滋滋的,簡清卻偷不了閑,早上賣過一陣麵食,就關上門拿了燒過一端的柴火棍,一遍遍地在地上計算金額。

簡澈看了一眼地上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就兩眼犯暈,揉了揉眼睛才問道,“阿姐,你是在畫畫嗎?”

簡清搖搖頭,用炭頭在公式末尾的數字上畫了個圈,“我在算我們該今天還是明天還債。”

簡澈驚訝道,“不是還有五天嗎?”緊接着,他意識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又道,“你怎麼不用算盤?”

送上門的學生,不要白不要。簡清略過他前一句問題,隨口給原身扣了個帽子,“之前遇到胡商,他們教的。過兩日閑下來你也來學,他們收的可貴了,聽一堂課,就要我一盒香粉錢。”

簡澈聽到是胡商教的,又花了錢,連忙應下。答應后,還不由得偷偷愧疚了一下。原來,姐姐以前出門不都是去玩樂,也做了些事的,是他想把姐姐想得太壞了。

簡清不曉得自己隨便說的一句話引發了反思,拎着燒火棍寫了一到十的數字先讓簡澈去記,自己默默又按式子確認了一遍各種余量和錢款。

既然將最初感覺到的陰謀鎖定在了迎仙樓身上,簡清就放下了僥倖心理。

這種能夠說開店就開店的京中老店,不是提前疏通過官府關係,就是背後本有依仗。這欠債還是儘可能早還為妙,遲則生變。但酒樓如今原材料每天平攤下來的花銷已然增大,一時抽出這麼多銀兩恐怕影響周轉,她反覆計算,就是為了找到一個最佳的平衡。

清澈的童聲在一旁念着熟悉的“一二三四五”,簡清眯起眼睛,在這個漸漸熟悉的時空,找到了一點熟悉的過往痕迹。

她還小的時候,每天放學回家對着師父背公式背課文,背完學校的部分,還要背菜譜。就是不知道當年師父看她,和現在她看簡澈,是否是同樣的心情。

陽光撫過青磚綠瓦,流瀉一地,不同世界,日月始終相同。簡清喃喃道,“……我有迷魂招不得……”

蹲在地上用手描畫數字輪廓的簡澈回頭,“阿姐,你說什麼?”他清澈的眼睛將思緒紛飛的簡清從遙遠時空中拉了回來,簡清笑笑,“沒什麼,數字記住了嗎?”

簡澈皺着小臉,“記住了,但是,這個為什麼是一二三四五呢?一和零放在一起,怎麼就是十呢?”

簡清重又感受到了被簡澈詢問乘是什麼意思時的語塞。

一陣敲門聲響起,簡澈把剛剛的問題拋在腦後,一溜煙跑去前堂開門。

簡清按了按眉心,要不,還是教給夫子們,讓夫子們去教簡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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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清到門口時,簡澈還在哼哧哼哧卸門板。門板不是很重,但是上下卡住,對於還沒門板一半高的小豆丁來說就有些過於難拆了。簡清抱住門板將它挪到一邊,開門一看,卻是許林那張汗津津的臉。

三人已有幾日未見,簡清有些訝異,“許大哥,怎麼這時候過來?”

許林咧嘴一笑,拎起地上捆好的兩捆乾柴進了門,扔了一串銅錢給她,道,“順路來給你送下旬的包子錢。看你倆這小身板,也砍不動柴,就給你拎了些過來。”

這旬不過過了一半多,哪裏就要結算下旬的飯錢了?但許林才是衙門裏的人物,既然他來了,簡清總不好擺出懷疑模樣,再去官衙里對質。

簡清道一聲謝,按坊市薪柴價格將銅錢數出五枚,遞給許林,“許大哥照看我們姐弟,也不能讓你吃虧,這錢你便收下。”

許林板起臉,他神色冷硬時倒與許陽有幾分相似,沉聲道,“你叫我一聲大哥,還要與我見外不成?山裡全是這些木柴,我不過就拎過來,你付錢給我,是要做什麼?”

簡清見他要惱,便作罷了,收了錢,道,“這幾日巡街都只見許叔,不曾見你,當真辛苦。”

許林搖搖頭,“父親坐鎮城中協助大人,我們不過是去各地跑跑腿,哪裏當得這句辛苦。”

鳳溪城是劍南府首邑,鳳溪捕快頻繁去督查各地,顯然不是什麼正常現象。簡清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那群刁民,哼!”許林重重哼了一聲,見簡清臉色有幾分憂慮,笑道,“芝麻大點事,下面的人愚昧膽小,非要都報上來,什麼神像倒了、狗死了、晚上有狐狸叫……大驚小怪。”

野狐夜鳴、神像崩頹……簡清一皺眉,總覺得這些形容在哪裏見過。她壓下心中不安,應和道,“多虧了許大哥各地奔走。方才你說順路,可是又要出城?”

許林本就頂着太陽被曬了一會,說了幾句話便覺口渴,一點也不見外地從簡澈手中搶下茶壺,對着茶壺嘴咕咚咚喝了幾口,這才點點頭,道,“是還有事做,但不着急,聞着你家酒樓里這味道,是鹵了什麼?”

簡清抱歉道,“本來是有鹵鴨脖和鴨腸的,但許大哥來得不巧,早上最後一點賣完了,材料還沒來得及買。”

許林有些意外,道,“你怎麼也跟風做了這個?真不知道這腌臢下水有什麼好吃的,昨夜當值有人在谷豐食肆買了些來,我吃了一口,那股子腌臢怪味,噁心了我一晚上,今早吃了你的包子才壓下去。”

簡清還沒說話,簡澈已經氣沖沖地開口道,“明明是他們學我家,還做得難吃,害得我們客人都少了!”

“阿澈。”簡清喚他,簡澈這才憤憤住口。

許林驚訝道,“清娘子,這是你想出來的法子?怎麼都沒人宣揚?”

簡清無奈笑笑,鴨貨之風起於簡家,食客吃完卻大多過不去心裏的障礙,自然會找上別家。先前各家食肆是嫌棄費事腌臢,但食客上門要求了,哪裏還會錯失良機,僅兩日,鳳溪城中跟風者眾。

原本食肆酒家出了什麼火爆招牌,都應該是出招牌菜的那家揚名,即便有人跟風,也會提一句初做的酒家是哪家。但原身那浪蕩名聲,在這個封建社會要讓人無視,並非一日之功,人人羞於談及在簡家買過吃食,就算有人說了,也少之又少。

一來二去,反而是第一個跟風的谷豐食肆得了名聲,人人都去嘗一口新鮮。

昨日簡清去東市買下水時,眼看着各家食肆圍着鍾掌柜要買鴨脖鴨腸,有了新的顧客,下水不愁銷路,鍾記鋪子的優厚待遇盡去。夥計錢串兒把她一擋,又是一副趾高氣揚模樣,“五文錢一斤,愛買不買。”

簡清賣出去一斤鴨貨滷味才二文錢,怎麼可能接受這個價格。空着手從東市離開之後,姐弟倆頂着若有若無的諷刺眼神,將鳳溪城食肆門口轉了個遍,幾乎處處都有人在問有沒有鴨脖鴨腸賣。

再回憶一下客流,明顯來專門買滷味的客人比昨日和早上少得多,自然是被城中別家酒樓分了流。

簡清處理鴨貨的手段特別,又有辣椒調味,心知別家做不到她這個口味,這局面只是暫時的。但簡澈忍不了這口氣,在許林面前吵了出來,簡清便只能把事情簡單說給許林聽。

聽完始末,許林攥拳在空中揮了揮,惱怒道,“豈有此理,冒了你家名聲,還不給你賣下水,這不是害我連一口都嘗不到了?你且等等,我這就去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簡清按下他,“他們學也學不到什麼,之後還是要來求我,許大哥不必為我失了公允。”

許林從未聽過簡清這樣自傲的口氣,打量她幾眼,才道,“你自有手段,不叫我幫忙就罷了。”

簡清一笑,“今日倒是巧了,有一事相求。之前酒樓欠的債款湊得差不多了,但是肖大他們走時沒有說該去什麼地方找他們,許大哥能否給我指一條路?”

那天來酒樓要債的人簡清不認得,問了簡澈才知道帶頭打他的那個壯漢是肖大,本名早已沒人叫。倒是他那個弟弟肖勉,當初還在酒樓幹活時,人人都叫一聲小勉哥,這才讓簡澈記住了他們兄弟。

許林嗤笑,“你真要還啊?老爺子之前可沒虧待過他們,要我說,他們拿走的花瓶碗筷都不止那個數了。”

簡清只是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許林哼一聲,“好人可不好當。肖家兄弟似乎是在碼頭做工,你有空去問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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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說的詩是李賀的《致酒行》,蠢簌簌沒記錯的話是沒有放進教材的,但是這裏設定需要,就算是個人私設讓它在教材里出現過了(?)

致酒行原文:

零落棲遲一杯酒,主人奉觴客長壽。

主父西遊困不歸,家人折斷門前柳。

吾聞馬周昔作新豐客,天荒地老無人識。

空將箋上兩行書,直犯龍顏請恩澤。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雞一聲天下白。

少年心事當拏雲,誰念幽寒坐嗚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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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沒有辣椒的世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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