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所有的暴虐,其實都是心結

第171章 所有的暴虐,其實都是心結

棋盤觀天下,棋落定江山。以此為局,故君子行棋不悔。

書房,陳誠專門空處一片地方,擺上棋局,而他和夕林兩人各自一方,有些像日韓一族席地而坐。

夕林的棋藝承於父親絡震庭,陳誠的棋藝亦承於其父陳國邦。棋下一半,陳誠嘴角微微揚起,手執一子白棋,卻懸空不急着落。

原因只因對面夕林眉峰蹙起,棋局似已進入危機狀態。這黑子受其圍攻,行走艱難。

陳誠凝眸觀望一會兒,方才幽幽開口:“我父親還在世時,與你父親是好友,你父親的棋藝還是我父親叫的。所以你什麼棋路我一清二楚。”

說罷,不慌不忙,一子坐落,封死棋局。

陳誠雙手推起棋桌,腳尖用力,剛要起身,卻聽夕林突然說了一句:“未必!”

何謂“未必”?

陳誠的棋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這個局裏圍繞着一股戾氣。而夕林看似一步步後退,實則耐心守衛,等他殺紅眼的時候,趁機包抄了過來,所以這盤棋起先是白子囂張,黑子勢弱,但一局風雨之後再看,已是黑子的天下,白子消殺殆盡。

這局……

陳誠寒了眉眼,抬頭看珞夕林。忽然間衝著她大笑起來,笑音收住之後拍手,那雙眼裏竄出了火,惡狠狠的咬字發音:“珞夕林,終於讓我見識到了真正的你!”

他竟然輸了。當年父親的棋術曾代表國家去和日本棋王比賽並打敗了日本棋王,得了冠軍回來的。

他師承父親,多年後,與那日本棋王再戰,又一次打敗他,逼得他切腹自殺。連日本棋王都沒放在眼裏,沒想到今天竟敗在了珞夕林手裏。

他暴怒難抑,可夕林卻一派平靜姿態,扔開他那句挑釁的話,先開口告訴他棋的奧妙在哪裏:“陳哥哥,若真論棋藝高低,夕林怕是要敗在你之下,但論棋性,夕林略高你一籌。”

陳誠回眸,漸漸冷靜下來聽她說。

夕林:“棋,承傳與卦,能變天下。但這坐擁天下的人必要有一顆肅然的心,天地不動。你的心早已埋下了仇恨的種子,每走一步棋,都為仇恨而生。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你,若是能下贏這盤棋,就怪了。”

陳誠終於聽出了她的意思,不知她是僥倖還是早有預謀,只是他清楚了一點,她想藉著一盤棋勸他放棄對絡震庭的報復。

現在陳誠倒是不急着起身,反而有坐定,傾身至她面前,揚起嘴角,一字一句:“我差點就被你給騙了,想藉著這盤僥倖的棋勸我收手,珞夕林我告訴你,不可能,遊戲已經開始了,棋不算,我要看看你真正入局時如何反應。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說的天花亂墜。”

夕林把臉撇過一旁,扣在桌上的手緊摳着:眼睛澀澀發疼,明顯這人已經成了魔。

說完,他一揮手便將她丟在這裏,一個人出去了。夕林卻保持原來動作,在棋盤前坐了好一會兒,將盤上交叉錯落的棋子一個個收好,放進盒子裏,方才起身準備離開。剛才沒有時間去看這間書房,現在才發覺這書房竟出奇的大。陳設也像極了他的脾氣,規整的不能再規整了。

頭頂的水晶燈大亮着,夕林仰起頭來,突然覺得刺眼的很,用手去遮,活動眼眸時,卻感覺眼裏一片濕潤朦朧。

於是遮擋燈光的手一點點握成拳頭,狠狠地掐進手心裏,起身時,突然感覺一陣昏眩,夕林扶着肚子,可能是坐久了,血糖低的緣故。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累,走到門口,要開門的時候,突然聽到牆壁上有敲打的聲音,夕林停下來聽,卻又什麼都聽不見了,沒一會兒又傳來敲打聲。

歐陽珊的房間就在隔壁,她知道珞夕林在書房,她故意做這些就是為了引起珞夕林的懷疑。提醒她陳誠她不應該多想。

她和他除了是站在對立面的敵人,再也沒有任何關係。珞夕林笑了,還能有誰做出這樣幼稚的舉動。那笑維持了沒多久,看着牆面的目光又變得暗淡哀傷。

“不用你提醒,二十年了,你的愛,到底多卑微,你自己清楚。”

夕林打開門,沿着走廊下去。

當她下樓后,想和陳誠告辭,可客廳里找不到陳誠的身影,左側耳畔卻傳來一陣打蛋聲。她尋着聲源看去,原來陳家的廚房下樓就是,陳誠正繫着圍兜兒,站在廚台前做飯。

夕林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轉眼間竟十一點多了。也該是吃飯的時候了。她本想插話告訴他,她要回去,但看他忙碌,根本沒有她說話的時機,她便站在原地,等着他。時間就這樣靜靜的流走,不知道為什麼,夕林面對他時壓抑的氣氛消失,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多年前,他帶她去他家裏,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他也是這個樣的。繫上圍兜做飯,還問她想要吃什麼。

物是人非事事休,轉眼間就什麼都變了。曾經的陳誠消失在時光里,帶走了他的溫暖,只留給她一個冰冷而不相識的陌生人。

她寧願今日珞氏這場動蕩磨難是任何一個陌生人,她都可與其對戰,可偏不願是他。二十年的相伴相守,真的不願意兵戎相見。陳誠,你可懂?

陳誠似乎感覺到身後有人,攪動蛋液的手慢慢停了下來,頭微微向後一側,下顎線緊繃。放下手中的碗轉過身來,朝夕林走來。夕林也看到了她,隨即恢復平靜。開口:“我要走了。”她剛抬起腳,卻被陳誠握住了手腕,夕林抬眸看他。

陳誠薄唇輕啟,淡淡開口:“都快中午了,我在做飯,吃完我送你回去。”這樣的陳誠在某一時刻讓夕林產生了錯覺,他的目光平靜溫暖,好像他還是多年前的那個陳誠。沒有變壞的那個陳誠。

“不用,我要回去。”夕林拒絕他,他在做飯,但是珞寧也在等她。

陳誠鬆開了她的手,沒有再攔她。可是當她還沒走幾步的時候,他站在她身後突然笑了,又恢復了先前模樣。迫使夕林停下腳步。

只見他沒兩步就追上來,站在她面前,冷笑之後,邪里邪氣的開口:“擔心你不回去,珞寧會滿世界找你?”他說完便不經過她同意,扯過他的包,掏出她的手機,解了鎖,用手指劃了划找到珞寧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才交到她面前:“跟他說你在我這裏,等吃完午飯我會送你回去!”

那是一副完全命令的口氣,惹夕林蹙起眉頭,十分不悅。但她越是這樣便叫陳誠心情愉悅。她輕垂眼眸,看了眼正在通話的手機:“電話已經通了,說不說由你。而且……”他走過去,與夕林錯開肩膀站立,附在她耳邊說:“我給你一個留下來了解對手的機會,說不定你可以從我的話中套出一點有利於你的信息,要不要你決定。”

說完,他便往廚房走去。

手機里已經傳來珞寧的聲音,“喂喂”兩聲不見夕林回應,珞寧正以為夕林出了什麼事情。剛關了電腦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夕林突然回神,拿起手機放到耳邊:“珞寧。”

這邊書房,珞寧扶額,好在她說話了,剛才真是嚇出他一身冷汗來。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這都中午十一點鐘,到吃飯的時間了,於是聲音變得溫和,問夕林:“在路上嗎?中午想吃什麼?”

夕林咬唇,這一切都是被逼的。她在珞寧期待的聲音中拒絕了他:“我中午不會來了。有事。”

珞寧當即沉默,臉上的笑容也漸次消失,凝固在嘴角。好一會兒才回答她:“嗯,那你自己小心。”

夕林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聽到那邊掛電話然後將手機收了起來放進包里。

廚房與客廳前後相通,陳誠在廚房裏可以看到客廳,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夕林失望的眼神,心裏卻有一種歡喜感。

夕林轉身時,正好撞上陳誠。看見她在對着自己笑,或許那不是對自己笑而是對她聽從了她的話拒絕了珞寧的一種諷笑。

這一刻,她真的很恨陳誠,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

進到廚房裏面,桌上已經擺了一些菜。還有一些陳誠正在做,他告訴她:“等一下我們就可以開飯了。”

夕林沒理他。拉開椅子坐下來,陳誠的最後一道菜也出了鍋,他解下圍兜,把菜端了上來,然後心情大好的對珞夕林說:“開飯!”

她記得以前跨過陳誠做的飯是五星級大廚的味道。既來之,則安之,她和陳誠磨得就是脾氣和定力。夕林象往常一樣拿筷子夾了菜放到嘴裏吃。

“怎麼樣?還和原來一樣嗎?”她還沒有開口說,他便先問了。夕林抬眸看了他一眼,筷子還在嘴邊,就那麼停下來對着陳誠開口:“菜的味道是一樣的,可是人呢?還一樣嗎?”

這句話分成兩部分,前半句沒有轉折之前,陳誠聽了是歡喜的,可是後半句,陳誠卻一個字都不願聽進去。因為一聽便寒了臉,冷了眉,或許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幫夕林夾菜的筷子,在快到她碟子的時候突然停下,懸在半空。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掛着一抹她看不懂的笑,繼續把菜放到她的碟子裏,收回手,把筷子搭放在自己的碟子上。

夕林覺得奇怪:“你不吃?”

“你覺得你說出這樣的話,我還有心情吃嗎?”冰冷的聲音從陳誠的嘴裏說出來,兩人陷入僵局。

恰巧,這正是夕林想要的。夕林放下筷子,雙臂疊放在桌子上,揶揄:“我以為我說的正是你想聽的。”

陳誠突然間反應過來,竟噗嗤一聲笑了。這笑容是完全沒有心計的笑,是真正的陳誠。

“珞夕林吃飯吧。”他說。

夕林重新拿起筷子,卻不急,彷彿今天是故意把他往珞氏和vl集團的事情上引:“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怎麼樣對付珞氏,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吃下去,消化不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陳誠剛夾了一筷子菜準備往嘴裏送,半截路上聽見她說話,有些哭笑不得,這丫頭今天是故意不讓他吃飯。

沒辦法,陳誠只能將夾好的菜先放到碟子裏,回答她:“珞小姐,我的原話是,你陪我吃飯,或許我會在字裏行間透露些消息給你,但是我不記得我說過,我會把怎樣對付珞氏一字不差的告訴你。不然我苦心做這個局做什麼?你說呢?”

夕林的頭微微一側,想了想:“好像也對。那就吃飯吧,”夕林撿起筷子,動手夾菜之前突然開口:“不過說好了,你要是和我說話,就必須是珞氏的事情,不然我不聽,所以請想好了再開口。”

陳誠端起碗輕笑,將那寵溺與滿足斂如眼底,被如扇形的睫毛遮住,用筷子夾了一些菜放到她的碗裏,叮囑她:“多吃點。”

話音剛落,夕林就指着他:“哎,提珞氏。”

陳誠忍不住笑出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忍不住笑了,而夕林也感覺自己失常,跟着笑出來。

結果呢?

結果夕林發現,陳誠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可是他自己卻吃不下去。剛吃幾口便咳嗽下來,夕林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只能幫他倒水拍背。傭人聞聲趕來,看到陳誠時,面露擔憂。

“怎麼回事!”夕林蹙起眉,用英文質問跑過來的傭人。那傭人懼怕她,只能成事回答:“先生胃不好,並不按時吃飯,今天中午是他吃的第一頓飯。”

“多嘴!”陳誠斥了傭人一聲。

夕林聽了傭人的話,手悄悄攥成拳頭。壓下心中的怒意,抱着陳誠,通知傭人:“那杯溫水過來,還有胃藥。快點!”

傭人轉身去出去,沒一會兒溫水和葯都放到一個錫制的托盤端到夕林面前。藥片說明書上一連串的英文,夕林快速瀏覽了一遍使用說明,一次兩片,一日三次。

夕林立即擠出兩片放到手心,端起旁邊的溫水,一起送到陳誠嘴邊,訓斥:“張嘴!”

陳誠捂着扭勁兒的胃,額頭上直冒冷汗。奮力才攀住珞夕林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心把葯吃進去,夕林送來水,他就着喝了。

發生這一幕的時候陳誠想,如果沒有這一切他和夕林應該是很好的一對兒,可又如果她不是絡震庭的女兒,他們或許此生都不會見面。

所以就在珞夕林分心照顧他的時候,陳誠抬起眉眼看了她一眼。她的手還在他的肩膀上放着,如此關心着他。女兒家能有多大的力氣,但陳誠卻覺得這肩膀上的手有千斤重。眼眸不由的沉下來,看着珞夕林緊張的下顎,默問她:珞夕林,你為什麼要是絡震庭的女兒,你的父親為什麼要殺害我的父親。你為什麼要給我製造一個這麼大的難題?

明明是感動,但陳誠嘴硬不說。就在服藥后不久,夕林把他附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問他:“好點沒有?”

當時,他雖然還捂着肚子,但已點頭:“好多了。”接着他抬起眸,似懷疑的看了眼夕林又說了句:“別以為你假裝對我好我就會對珞氏心軟,我看過你拍的《我想擁抱你》演技不錯。”

那半帶挖苦的口氣只讓夕林覺得好笑,意思夕林聽出來了,罵她演戲給他看。夕林生氣踢了他一腳,陳誠感到疼,皺眉嘖了一聲。

夕林別過臉不理他,卻罵他活該。

的確活該,夕林坐在靠近陳誠眼前的單人沙發上,有時候想人和人相處的時間長了總是有那麼些相似的地方。曾經她喝酒將胃喝出穿孔,險些要切除,如今陳誠竟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夕林嫌少見陳誠使性子發脾氣,可是就在她踢了他一腳后,他居然撇過臉不理她,只給她一個脊背。

嘿!

算了,容他鬧一會兒。可是過了一會兒,陳誠依舊是那副樣子,維持着先前的動作,夕林惱了:“你夠了沒啊,不就是踢了你一腳嗎?你承受不住?”

陳誠不理。

夕林皺眉:“夠了哈,你把我整個珞氏都挖空了,我都還沒有生氣,給你找胃藥吃,你生我哪門子氣啊!”

這下,陳誠終於有了動作,轉過頭來看她。有些模稜兩可的開口:“說來說去你還是只在乎珞氏,剛才對我好,給我找胃藥,也只不過是給現在找話做鋪墊吧,行啊,珞夕林一部戲你的演技增長了不少。”

夕林被他指責的找不到頭緒,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后才爆粗口口:“屁話!你站着說話不腰疼,如果現在有人掏空了你的vl你是什麼感受啊!珞氏那麼多人等着我養,一旦珞氏出現危機,所有的人都得下崗,你說你殘不殘忍?還有我告訴過你,你父親的死跟我父親沒有關係,這件事情,我曾經側面問過父親,他告訴我,你父母出事之前,他們坐的那輛車確實被人動過手腳,事後,他找人查過,但毫無頭緒。陳誠啊陳誠,真正害你父母的人沒準逍遙法外呢,你卻緊咬着我父親不放,枉你還是哈弗大學畢業的,你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怎麼一點兒都不理智?你這樣的做法,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大傻啊你!”

陳誠沒有想過,夕林發起脾氣來竟這麼厲害,實在大吃了一驚。但她說的話他也聽明白了。沉下眸來問她:“你怎麼知道,我父親的死和你父親無關,沒準因為你是她女兒,他不想讓你卷進這場是非所以故意編了一個謊言騙你,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敢承認!”

夕林撇過臉,冷笑一聲,清亮的眸盯在陳誠身上:“你簡直無可救藥了。你為何不反過來想想,如果我父親是殺害你父母的兇手,那麼他們為什麼還要留下你,不幹脆趕盡殺絕,他把你留在身邊細心培養,難道不怕你將來長大反咬他一口?

陳誠這些年你跟在父親身邊,他可曾打壓薄待過你,相反他委你重任,把整個珞氏都交給你打理,這是一個仇人會做的事情嗎?你將珞氏掏空,消息一出來,你可曾接到過父親一通斥責的電話?沒有吧,為什麼不好好想想,為什麼?”

陳誠被夕林連聲質問,卻啞了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除了在美國求學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情況,但每個月該有的生活費他都按時打了過來,四年裏只多不少。

回國后他又把他帶在身邊栽培,他年紀尚輕,他卻排除重難一手將他推上了副總裁的位置上。

期間他也曾和他提起過父親,但每次提及眼裏都是溫潤的兄弟情,誇讚他老人家有多麼能幹,和他親如手足。他說:“公司的副總裁本來就是你爸的位置,現在你當了這個副總裁只能是子承父業,沒什麼該不該的。這些都是你應該得的。”

想起這些,陳誠的眼眸紅了,蹭的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指着夕林的鼻子,狠下心腸:“那是因為你爸他虧欠我爸爸的,他心虛!珞夕林你不用再給我上演什麼苦肉計,我告訴你,掏空了珞氏之後,我把珞氏股權賣給了你們最大的對手李克特,”看見夕林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變冷,陳誠報復一般的諷笑了一聲:“哦,對了,你最恨那個李克特了吧,可是怎麼辦呢?他現在是你們最大的債主,珞夕林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如果想要救你的珞氏,那就去求李克特說不定他能給你一條活路。不然我也沒辦法,你就只能看着珞氏倒閉!”

陳誠似瘋了一樣眼裏蹦滿了紅血絲粗聲粗氣的對夕林發泄着,萬般無奈之下,夕林只能端起茶几上的水,全部潑到他臉上。

這杯水也確實起到了降火的作用,雖然把他的臉和前胸都澆了個透,但總算讓他冷靜下來。

陳誠用手將臉上的水揩了乾淨,與此同時,夕林也在嘗試着平復自己的心情。她現在不能發怒,稍微有一點情緒都會影響到孩子,但陳誠的行為確實欠揍。

“你把珞氏的股份買給克里特,他和他的父親可是倫敦有名的吸血鬼,如果讓他吞併了珞氏,你的vl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夕林看着陳誠,漆黑的眼眸當著他的面兒,一點一點變沉,那不是憤怒,而是確定目標的狠戾與決絕,陳誠跟着絡震庭遊走商場,知道絡震庭是個狠角色,但此時的夕林目光里的顏色,比絡震庭還要狠。

陳誠恍惚間,夕林已經開了口:“珞氏歷經三代,珞擎天(夕林爺爺)、絡震庭、珞夕林,王的位置,只能由王來繼承,你等鼠輩,我不會放在眼裏,珞氏也絕對不會敗落!”

丟下這句話,珞夕林便轉身離開了陳誠的家。在她走後,歐陽珊下樓,走到陳誠面前,看着他平靜開口:“你面的她還是會方寸大亂,這樣怎麼行。”

聞言,陳誠挑眉,目光略帶狠意:“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我了!”

歐陽珊低眸,舔了舔嘴唇,耳邊卻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她往床邊撇過去一眼,親眼看着珞夕林開着那輛瑪莎拉蒂離開。有種說不出來的恨意在歐陽珊心頭亂竄,她在想用什麼辦法能夠讓這兩個人徹底反目,讓陳誠不再對珞夕林手下留情。

陳誠余怒未消,把歐陽珊仍在客廳里,獨自一個人上樓去了。後來只聽見書房的門啪的一聲關住。

隔天一早,夕林出面坐鎮珞氏,並公開在媒體面前承諾,珞氏集團股票下跌只是一時之事,請股民們稍安勿躁,至於捐款潛逃,實屬子虛烏有,根本沒有的事情。

珞先生正在看轉播的時候,珞太太就回來了,一場硬仗下來,珞太太真的很累。珞先生去接她的時候,珞太太直接撲到珞先生的懷裏,雙手環住她的腰。

看到他在看自己的新聞,突然間笑了:“人家說商人都是騙子,看來我也走上騙子這條路了,陸先生會不會嫌我?”她挖苦着自己,可是現在心裏一點都不好受。

捲走公司款項的經理,她到現在還沒有找着,大批股民上門追債的問題雖然有廣告的力量暫時壓住了,但是紙包不住火,遲早有一天他們還是會知道的。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她要在這“遲早有一天”到來之前,將那位逃跑的經理人找到,將珞氏出售的股份全部都買回來,讓股市恢復正常運作。

珞夕林把臉埋在珞寧的懷裏,左右來回的蹭,嘴裏卻罵自己:“騙子,珞夕林你這個騙子。”

珞氏出現問題之後,一切的責任都要夕林擔著,珞寧不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妻子。他把手放在夕林的頭頂,輕輕的揉了揉,溫聲哄着她:“瞧我說什麼來着,我以前說你是小騙子,這下可真應驗了。”

珞夕林猛地從珞寧懷裏抬起頭,滿眼的委屈,便和他使性子:“珞先生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話哄哄我?”

珞寧逗她:“我這不是在哄你嗎?”

“你這是在哄我?”夕林推開珞寧,走到客廳,拿起茶几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憤恨的看了眼微笑朝她走來的珞先生。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身後就是沙發,夕林一屁股坐下,順手扯過抱枕,抱在懷裏。

珞寧坐在夕林身邊,伸手取來水壺,問她:“還喝嗎?”

夕林別過臉去不理他。

珞寧只當她是同意了,便往她喝過的水杯裏面又續了些水。水聲在響,珞寧也在想,這個時候是她最困難的時候,雖然這孩子逞強嘴上不說,但表情和反應都出賣了她。

他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等着她開口。就如同現在,他把水端到她面前,秒慫:“老婆大人消消氣,我錯了,等一下一定多看一些書,糾正一下措辭。”

一句話就把夕林逗笑了,“這還差不多!”她接過他遞來的水,喝光。

他們之間絕口不提珞氏的事,不提工作上的事兒。只有屬於他們和孩子的溫馨日常。可是這種氣氛沒有維持多久,她的手機就響了。

接到電話的時候,她看了珞寧一眼。知道是公司打來的,珞寧點了頭,算是理解並放行。聽着她向那邊交代着公司的事情,然後起身上樓去了書房。

到了飯點,麥克森過來提醒要不要開飯,珞寧開口:“布菜吧。”說罷他便起身跟去了廚房。

中式的菜肴,珞寧拉開餐椅,坐下來吃飯。麥克森卻問:“夫人她不吃飯嗎?”

珞寧說:“她還得等一會兒,別管了,等一下她的飯我自己送。”

麥克森了意,退下。夕林進書房之前是六點半,一直到十點,她還沒有從書房立場出來,珞寧實在等不下去了,親自去廚房熬了一碗燕窩粥給夕林送上去。

敲門進去的時候,她正在電腦面前手上還有一大堆文件,右手握着筆,極目十行。旁邊的傳真機亮着綠燈,一直有文件不停地從裏面傳出來。

珞寧走過來的時候,夕林都顧不上抬頭,直到一碗燕窩粥突然出現在夕林的視線里,她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抬頭看到珞寧一張笑臉,她也跟着笑了,忙道歉:“對不起,我都把吃飯的事情忘了。”

珞寧說:“我早就已經習慣了,以前你經常不吃飯,我也是這樣端上來,巴着你吃。”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珞寧狀似哀愁的嘆了一口氣:“哎,我真擔心,將來女兒隨了你這一點,最好不要讓我樓上樓下追着吃飯!”

夕林坐在電腦面前,看着珞寧可憐的表情,手中的筆一下又一下的敲向桌面,雖然不知道晶晶會不會是那樣,但現在假想一下,如果晶晶真的是個挑食的丫頭,到了飯點拒絕吃飯,遇上珞先生又是個疼女兒的主兒,鐵定會端着飯碗樓上樓下的追趕。現在想想那場面,珞夕林就覺得心情愉悅啊。不由自主的笑出來。

“還笑,壞丫頭。”珞先生不買她的賬,伸手戳了戳她的頭,把碗推到珞夕林面前:“快喝吧。”

“就笑!”夕林端起碗,得意洋洋的喝了起來。

“小心燙。”珞先生見她喝的急,在旁邊提醒着。趁他喝粥的時候,珞寧的眼光隨即掃了下桌上的文件,並快速記憶下來。

喝完粥,夕林把碗交給珞先生,卻拉着他的衣袖,跟貓一樣笑的一臉諂媚。珞先生只覺心裏發毛,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一般這種情況,這丫頭不是求自己就是整自己。

“你幹嘛?”珞先生避嫌的從夕林手中拽過自己的衣袖。

“老公。”夕林繼續撒嬌,拽着珞寧的衣袖不放。

珞寧受不了她的攻勢,喉結上下翻滾,咳了咳。態度也隨着軟了下來。按住夕林的手:“有話說,別撒嬌。”

“珞先生。”夕林捧着半張臉,隔着桌子沖珞寧眨眨眼,算是勾引吧,學着台灣女孩子嗲嗲的聲音:“我難道不漂亮嗎?”

“珞夕林!”珞寧努力讓自己保持理智,“你要是再不說你的要求我就走了,給你三秒鐘陳述。”

美人計不成,夕林的頭重重跌下來:“好吧,我認輸。”

“確實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同意。”夕林懨懨的說。

“哦。”珞寧拉長尾音,長腿一跨坐在夕林面前的椅子上,身子往後靠,雙數環胸:“什麼事。”就知道她有事求他。

“你看今天晚上我可能要加班了,所以你看……”

夕林等待着珞先生的回應,珞寧偏偏就沒有迴音,坐在那裏穩如泰山,兩人沉默對視了一會兒,依着夕林的脾氣,她認定了的事兒就不可能退讓,所以卯足了勁兒擊退珞先生。

最後珞先生先有了鬆動,他指着牆上的表,跟哄孩子似得對珞夕林說:“你看啊,現在是十點,等到時針分針秒針統統都指向十二點的時候,你必須起立、抬步關燈睡覺。如果過了這十二點,你還沒回房間的話我就關燈鎖門了。我的卧室,我說了算!聽見沒?”

“聽見了!”夕林點頭。

珞寧無奈笑笑,蹲着完起身打開書房的門出去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晚上十二點不打擾她工作。

藍牙耳機就在他褲子口袋裏放着,從書房裏出來之後,珞寧唇角的笑容便消失不見,轉身戴上耳機,目光略沉,開口對那邊的人說:“可以收尾了!”

絡震庭突然打電話讓夕林和珞寧回來一趟,說他有重要的事情宣佈,夕林和珞寧趕到時,絡震庭和於欣正在客廳等着,於欣一臉喜氣。

夕林卻不願看她的臉,不是因為仇恨於欣而是因為她這張臉和母親相似,看到她,珞夕林會控制不住自己想起母親。所以從進門開始,她的目光便一直迴避着於欣。

絡震庭知道女孩的糾結,和於欣的為難,卻因於欣離得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絡震庭開口說話:“我和欣兒決定要結婚了。”

“什麼?”珞夕林詫異,竟蹭的一聲從沙發上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目光從絡震庭臉上掃過,最後落到於欣的臉上。

於欣這時候沒有迴避,而是主動出來解釋這件事情的因果,她走過來握着夕林的手,言語親切:“夕林你聽我說,我對你父親是認真的,我是真的想要嫁給他,無論他到底有沒有錢。”

夕林似乎看慣了她的這副嘴臉,無力的閉上眼睛,甩開她的手。於欣真的不配碰她。

珞寧也有些看不懂於欣,這個時候,於欣最應該放棄,沒想到她竟然堅持留下來,確實出乎他的意料。而於欣也似乎察覺到珞寧在看她。被夕林拒絕之後,視線轉到他的連山,對他溫溫一笑。便回到了絡震庭身邊。

剩下的全部交給絡震庭。絡震庭握着於欣的手,愛憐的看了她一眼,開口:“欣兒對我是真心的,所以我決定沒有必要在等了,我們的婚禮提前。”

“爸!”這次夕林終於開口,“珞氏現在的危機還沒有解決,您就算……”要和於欣結婚這幾個字,珞夕林實在說不出口,難道真的要讓她認於欣為後媽?所以她的意思很簡單,“結婚的事情可不可以推遲,現在和15號也差不了幾天。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珞氏的事情處理好……”

“你就差這麼幾天嗎?”絡震庭打斷了夕林的話,用本來應該夕林說的話去反問她,“我很早以前就讓你接手珞氏,珞氏在我手裏幾十年都沒有出現問題,偏偏你剛接手問題就不斷,珞夕林為什麼你的問題要我們去買單?15號之前,你能夠力挽狂瀾讓珞氏重新恢復正常運營嗎!能嗎!”

珞寧見絡震庭為難夕林,急了,上前準備為夕林辯解,一個“爸”字剛喊出口,就被夕林握住了手腕,阻止她開口。

珞夕林抬眸看着父親,忽略了周圍的一切,她在父親的眼眸里看到了焦急和期待,突然間明白,父親的話是在提醒她,珞氏所有的危機必須要敢在15號之前全部結束,這樣她便有了理由反對這場婚事。父親到頭來還是愛着母親的。

夕林的眼圈漸漸紅了,在外人看來,這怕是父女之間結了仇恨,於欣不忍他們鬧成這樣,於是便自作主張開口說:“夕林你不要這樣,你爸爸的意思是或許我們兩個人的婚事還可以幫助珞氏股票回升。”

呵呵,夕林笑了什麼叫“股票回升”,於欣根本什麼都不懂。將眼淚吸回眼睛裏,珞夕林看着父親許親口許下承諾:“我能,必定在15號之前,將珞氏一切恢復正常!”

沒人看到絡震庭嘴角的那抹笑,他語氣平靜:“好,希望你說到做到。”絡震庭說完這句話便一個人轉身上樓。

夕林回頭告訴珞寧:“我們也會去吧。”

珞寧:“好。”他拿着夕林的包,兩個人一起走出去,經過於欣身邊時,誰都沒有看她一眼。

“夕林,等一下!”於欣追了出去。喊夕林的時候,她和珞寧剛剛走到主屋外,準備下樓梯。

當於欣看到她和珞寧,便有些拘謹的對珞寧說:“你能不能先去那邊等一下,我有話要對夕林說。”

夕林看了珞寧一眼,點頭示意他放心。珞寧去取車,留下她和於欣在屋檐下。

夕林先開口:“想不到你還是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最後還是選擇了我父親。”

於欣唇角帶着淡淡的笑,夕林已經看不到她眼睛裏的虛榮和狡猾,現在的她眉目清淡,眼睛也澄澈了許多。

她告訴夕林:“我知道你現在無法接受我。我實話告訴你,剛開始來到你父親身邊我確實有目的,但是後來在你父親身邊待久了,我被他感化了吧,他讓我知道這個世界除了金錢和虛榮之外其實還有很多東西,比如說愛。”

夕林打斷了她:“我父親是因為你這張神似我母親的臉才讓你留在她身邊,她真正愛的人是我母親。”

“我知道。”於欣把雙手交叉在一起,手心朝外,這樣的她反而有種小女生的青澀感。但是她實際上卻向夕林表達出了一種詞不達意的心虛。

“我知道你父親心裏在乎的是你母親愛的人也是你母親,但是我告訴你父親,這或許是一種緣分,是你母親指引我到這裏來守護着你的父親。”陽光正好,於欣抬頭看了眼天空,天藍雲白,她不奢望什麼,只希望這一次她做的決定是對的吧。朝天空微微一笑,於欣轉過頭來,指着天空對着夕林又一笑,“你看上蒼都願意給我一次去愛的機會,夕林我誠心的請求你,我想做個好女人,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夕林看着她微笑的眉眼,一臉平靜。人生的路都需要自己走,選擇什麼樣的路就要做好為什麼樣的結果負責。對於於欣,夕林無可奈何。

她順着於欣指給的方向抬頭望天,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與腹中的孩子建立某種親密關係,嘴角浮現出一抹笑,但願時光厚待,他們每個人最後都能有一個好結局。她,於欣,父親,珞寧,還有天堂中的母親。

光影劃過,射在木質的地板上,投下一圈圈五彩的光斑。在他們的身後,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佣人,寒冷的目光掃過夕林和於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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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豪門,一世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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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所有的暴虐,其實都是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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