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無情事,誰能預料?
子女的幸福快樂,全靠父母給予。夕林無憂,皆是因為從小看到父母相親相愛,生活環境安定,便有能力相信這世上有愛,於此不挑不揀,一眼便認定了珞寧。
結婚之後,夕林每每思念母親,都會紅着眼眶,她對他說:“我愛我母親,也愛我父親,因為是他們指引着我找到了你。”
由此可見,父母相親相愛對孩子來說有多麼重要。禾嘉柔去世之後,絡震庭感念百年修行,情之不易。由己推人,成全女兒和珞寧。
婚後,夕林定居上海,但卻不敢忘記母親臨終前的囑託,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和父親遠程視頻,問詢他在英國的情況。
偶爾逗逗父親,讓他開懷一笑。
珞寧坐在床邊椅子上,絡震庭坐在床畔,他們兩個共同關注的人是睡在床上的珞夕林。
珞寧說:“爸,夕林最害怕的就是表面的一切都是假象,她那麼的愛您和媽,可現在你卻讓她接受媽去世不久你就要結婚這樣的事情。對於夕林來說,除了打擊再無其他。”
珞寧扭頭看了一眼妻子。目光如秋日裏微薄的陽光,暖的有些薄,一是疼惜妻子,二是實在看不懂絡震庭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麼。
於欣與自己的年紀一般大,在他面前都如同他的孩子一般,怎麼……
珞寧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坐在椅子上,微轉頭,眼角餘光便撇到在門口偷聽的於欣。即刻有所思索。
而於欣也發現了他看到了自己。
房間裏,珞寧站起來對絡震庭說:“爸,我出去一下,您幫我在這裏守着夕林。”
“好,你去吧。”
自己也是從年輕的那一代走過來的,有些事情,絡震庭不說並不代表他不知道。
珞寧走出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於欣。他面色平靜,可於欣卻不一樣,被發現之後目光閃爍,但卻拿出一副儼然女主人的態度開口:“你跟我來。”
三樓,是一間很大的私人空間。紅木地板,正面有一扇橢圓形玻璃窗,這裏的陳設也很簡單,一套歐式鏤空漆質圓桌座椅。將很大的一部分空間都空出來。牆上掛着些價值不菲的名人畫作,梵高的《向日葵》位列其中。
將珞寧領進來之後,於欣有些略顯驕傲的開口:“這是我的空間,這一切都是我的。”
珞寧的眼,掃過這裏,輔修過心理學的他知道,如果一個人的房間越空曠就代表證人的心裏越空曠。
於欣的心裏很空,她越是像自己炫耀她擁有什麼,就代表她越是緊張,害怕他發現她沒有什麼。
珞寧不願意再跟她糾纏於這些,剛想開口問她:你想說什麼?卻被她搶了先:“你不想問我,到底怎麼回事?本來應該去美國的我,突然出現在英國,還好巧不巧的成了絡震庭的女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於欣說話的語速很慢,好像在品賞些什麼。她的那種姿態好像是上世紀的巴黎女人,優雅、嫵媚,一舉一動都精細堪比打磨。
優雅的女人可以撩動男人的心扉。可是對於珞寧來說,她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撩動的。
許是陪在絡震庭身邊的緣故,她衣着品味上了檔次,膚質也更加細膩光滑,若說她是上層社會的名媛也不為過。
可此刻在珞寧眼裏,於欣好似放在放在衣櫥里的防蟲丸一樣,光有種光滑的表面,卻只會散發出有毒的氣味兒。
從進來到現在他的表情都是淡漠的,都只是她一個人在說話。於欣就在此時突然間笑了:“哦,我倒忘了,你與我是有愁的,”她起步,一步一步慢慢的繞着珞寧走,如數家珍一般幽幽開口:“當年是我挑撥了你母親和珞夕林之間的關係,阻止你和珞夕林一起出國留學。才讓他們中途發生了車禍,葬身火場。”
於欣嘴角上挑,在珞寧面前站定,那雙眼睛裏,像是被灌了苗疆的蠱毒一般,滲人的陰寒:“珞寧,就算這些我現在當著你的面兒,全部認下,可又能怎樣呢,能幫你挽回些什麼?”
珞寧來的時候,穿了一件銀灰色的立領襯衫,她上前,兩手抓住他的衣領,想要往裏看他的傷疤好在羞辱他一番的,卻在某一刻瞪大了眼睛。
抬眸,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你身上的傷疤呢?怎麼不見了!”
珞寧垂眸,墨眸如凝固一般,一側嘴角,在於欣的慌張中慢慢挑起,抬起胳膊,抓住她揪着自己衣領的手,狠狠的甩開。她被推開了好幾米遠。
冷聲開口:“沒法演下去了?於欣,我早就對你說過,你無時無刻不在演戲,你的人生就像一場滑稽的戲劇。在這場戲裏,你總愛扮演身份高貴的千金小姐,主宰着所有人的一切。你想讓不如你的人或者比你低微的人都對你臣服。”或許是這些話說的太過於書面沒有立體感,珞寧才換了種口氣繼續開口:“對我來說這些事情都已經是過去式,絲毫不會影響到我什麼……。”
於欣慌忙打斷他的話:“那你的父母呢,我就不信,你如此孝順的一個人,會置他們於不顧!”
珞寧雙手插在口袋裏,目光沉斂:“你說的對,我的父母的確對我很重要,但是人在做天在看,我父母也一樣,現在一定在填上看着你如今的所作所為。於欣,你能站在這裏大概是你命不該絕。但從此往後,你過你自己認為好的人生,不要再來打攪我,更不要把你自己的情緒摻到別人的生活里,霍亂他人。”
霍亂他人?
於欣冷冷的笑了,挑眉,眼裏有浮光閃現:“霍亂了誰?珞夕林嗎?”
某種情緒在心口翻滾着,但卻像是被禁錮了一樣,無法釋放,只能如發瘋一般嘶吼着,無濟於事,恐懼的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嫉妒的便是這個,珞寧凡是便會把珞夕林放在第一位而不顧及他人的感受。
不想在與她糾纏,原本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珞寧,聽到她的話,突然停下腳步,黑亮的皮鞋在紅木地板上投下陰影,珞寧站穩,而後側轉身看向於欣,嘴角憑添一抹諷刺狀:“於欣,你既已下定決心要做後母,那就請扮演好這個角色,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不然無需我們出手,你便已是自取滅亡。”
珞寧轉身大步離開,於欣愣住了,她想要追上前去再說些什麼,可竟發現自己連開口都是那樣的無力。
她不由的將雙手展開,手心放到眼前。
掌心粉紅,那上面錯綜複雜的線被換做命運,她的眼淚竟那樣毫無徵兆的跳了出來,滴落到她的手心上,濕了她的臉。
她恨珞寧,怎可那樣不留情面,一眼就將她看穿,其實,她剛才見他並不想說那樣狠的話。
當初她被珞寧拋棄,身敗名裂,原本是想拿着她給的支票去美國,但是心有怨氣不甘,所以便改變了落線,去了英國找到了絡震庭。
來到嘉柔莊園時,她便想起了禾嘉柔,印象中她是個貴族名媛是個人如其名嘉尚柔美的女子,如果她不是珞夕林母親的話,她還不會那麼恨她。
可是,就是這個她十分痛恨的女子救了她一命,給了她心的生機。那天她去了一家整形醫院用珞寧給的六百萬請醫生幫她整容成禾嘉柔的模樣。
她在醫院裏調養了差不多一個月,等到拆下紗布的那一刻,她看着鏡中中的自己,雖說不夠和禾嘉柔百分之百的像,但卻足以以假亂真。
當她再次出現在嘉柔山莊的時候,園子裏的傭人看到她這張臉統統都像受到驚嚇一般,那些表情看在她眼裏,讓她心生歡喜,想來他們是把她認作禾嘉柔了。
那天有傭人跑進屋裏告訴絡震庭外面來了一個跟故去的夫人長相十分相像的女子。絡震庭思念亡妻心切,便不管傭人說的真假跑出去一看。
原來真是如此。
女子的眉眼乍一看和妻子像極了。但絡震庭尚有幾分理智存在,知道已死的人是不可能活過來的。
於是便問她:“你是誰?到這裏來究竟有什麼目的?”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於欣也沒有再編故事撒謊騙他,於是便直言不諱,告訴他,她是於欣。她問絡震庭:“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會跟你死去的妻子這樣的像?”
這一點確實是絡震庭所疑惑的。就算是他們的夕林也只是和妻子長得七八分相像,而於欣實在太像了。
那天,於欣存着調絡震庭胃口的心思問他:“不請我進去坐坐。”從那一刻起便是她踏入這座莊園的第一步。
對於整容的事情,她撒了謊。只說我與先夫人相像是一種緣分,是你欠下來的債,所以我來討債了。
沒有說明到底的原因。絡震庭便吩咐下人收拾了一間屋子讓她住下來。說難聽些,於欣是帶着目的接近絡震庭的,所以有好幾天晚上,她都有誘惑絡震庭。
畢竟是個女人,年輕,有容有姿,是個男人都逃不過她的誘惑。可偏偏絡震庭不為之所動。
那天晚上絡震庭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抽煙,她卻穿着一身白色真絲睡衣,噴了香水,端着一杯咖啡敲門進去。
如此明顯的意圖,如果不是傻子都知道她想幹什麼了吧。她天生長了一張古典美人的容貌,艷有艷的嬌媚,素有素的柔情。當她把咖啡放到他的書桌上,蹁躚走過去坐在他的懷裏,摟住他的脖子要施展魅力親上去的時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用一種長者寬容慈愛的口氣對她說:“孩子,別這樣,你會毀了你自己的。”
這句話似是戳中了她的痛處,當時眼裏便有淚光閃現,收回手,安靜的坐在絡震庭懷裏,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落淚之時,她伸出舌尖,添了自己落在唇邊的一滴淚,告訴絡震庭:“我已經毀了!”
不知為什麼,她嫉妒珞夕林,嫉妒禾嘉柔,卻心平氣和的跟絡震庭交心對談。
那天晚上,絡震庭的書桌上就放着一份整形醫院的資料,他什麼都知道,於欣在那家醫院裏整成妻子的容貌,然後騙他。
而整個過程當中,他只是想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想幹什麼。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絡震庭問。
於欣在他的眼裏看到了安定,那一刻她像是找到了一直以來都想要的依靠一般,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給絡震庭聽。最後她下定了決心,再次摟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說:“我要你娶我!”
她說:“放心,我不要你的家產,也不會和珞夕林作對,我只是想要一個家,想要一個可以保護我的男人。恰好,你附和了這一切的條件。”
絡震庭鬆開了她的手,站起來,走到書房一側,背對着她開口:“傻,你真傻!”
不久便聽到了玻璃砸碎的聲音,絡震庭猛然轉過頭便看到於欣拿着碎片割向自己的手腕。而地板上流淌着一堆咖啡液體。
她是把咖啡杯打碎了,以自殺要挾自己。
“你要幹什麼?別傷了自己!”絡震庭蹙眉勸她。
“我不在乎我的命,我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說著,於欣手上動作也在繼續,用玻璃片扎向自己的手腕,逼他:“娶我!”
“好好,我答應你,快放下吧!”那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絡震庭也不知道,許是上了年紀,不忍再看到生死別離,但不得不提的是那張臉,確實起到了作用,勾起了他對禾嘉柔的思念。
印象里,她也是這般雨若梨花,那樣的柔弱。
他答應了,她欣喜異常,丟開玻璃片,跑過去抱住他。紅着眼謝謝他給的一切。
於欣抬眸再看珞寧離開的方向,自言自語:其實我並不想再與你們為敵,絡震庭真的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在他身邊我體會到了生命的安然。我並不是在演戲,而是希望我餘下的時光都能被愛,被珍惜。珞寧,你給不了我的,難道別人就不能給我嗎?就是因為絡震庭是珞夕林的父親,所以你才這樣的排斥?
絡震庭幫珞夕林掩被角的時候,珞夕林醒來了。但卻從絡震庭的視線當中國別過臉去,無聲的抗議她不想見到他。十分的不想!
“寶貝。”絡震庭輕聲喚她。
她不應,但心裏卻是極為的排斥,這些天孩子都沒有讓她反胃嘔吐,但如今聽到這兩個字,她竟無端的想要吐。
忽然間,她抬眸瞪着絡震庭:“你的寶貝是叫給誰聽的!”夕林不是無緣無故發脾氣,只是想到於欣那張酷似母親的臉不由的嫌惡起來。
一時間,珞夕林把所有骯髒不堪的想法都從腦海里過了一遍,於欣當真是有手段的女人,不然可以做女兒的年紀,竟能博得父親的歡喜,一躍變成她的後母。
真噁心,真臟。
絡震庭嘆了口氣,知道夕林現在不能了解他,也只簡明扼要的跟她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
“是什麼?”話被夕林打斷,她撐起身,手放在絡震庭的胳膊上,張大眼睛問他:“媽媽呢?你們曾經的海誓山盟呢?你說過此生只愛媽媽一個人,她走了你便終身不娶。爸,我知道這樣對你可能有些苛刻,你身邊需要人照顧,可怎麼能是於欣呢,她和我跟珞寧的年紀一般,是可以做你女兒的人,你怎麼可以娶她?還有我告訴你,她和媽媽長得絕對不像,她是後期整了容的。”
“我知道。”絡震庭說。
這句“我知道”砸碎了珞夕林開口前所有為父親找的借口,她的神情變得恍惚,明明父親就坐在眼前,那容貌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可她卻想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眼裏漸漸溢出了淚光,嘴唇乾渴,一字一頓問出口:“你知道,你被她迷惑了心智嗎?”她咬着下唇,忍着不讓眼淚掉出來問:“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對我母親最大的侮辱,她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絡震庭冷了眉眼,她把“媽媽”變成了我“我母親”這是要跟他劃清界限。可殊不知夕林現在大腦神經里緊繃著一根弦,她這樣做只是提醒父親不想讓他娶於欣,兩人有一瞬間就這樣僵持着,在對視中讓時間劃過,就連皺着眉頭的模樣父女倆也是如出一轍。
“夕林!”絡震庭出口儘是無奈。
“爸。”珞夕林步步緊逼。她可以理解父親,但絕不能允許這樣不倫不類的事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發生。
絡震庭頭疼,用手捏着太陽穴,等稍微緩和了一點后,終於開口:“我答應於欣要娶她就會兌現這個承諾,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都會這樣做。你已是出嫁的女兒,這裏是你的娘家不是你的家,休息好之後就跟珞寧回你的家去吧。”
絡震庭說完便離開了。父親冷漠的態度,讓夕林第一次感受到世間的涼薄,絡震庭和珞寧在門口初相遇。
“爸。”珞寧喊。
絡震庭臉上透着疲憊,揮揮手:“進去看看夕林吧。”
那時,珞夕林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床上,抱着膝,把頭埋在裏面。當珞寧走過來坐在她面前,抬手放到他頭頂的時候,她才抬起頭,紅着眼睛告訴珞寧:“我冷,你抱抱我。”
珞寧沉默,伸手將妻子抱進懷裏。
怎麼辦?該怎麼辦?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夕林一無所知,只靠在珞寧的胸前,抓住他的衣擺,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我這一生第一個信任的男人便是我父親。兒時在我眼裏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他愛我愛母親,讓我看到了幸福的模樣。可是為什麼他現在變了呢?
他說,在沒有遇到母親以前,喜歡過很多女人,但是遇到母親之後,他便只愛母親一個人,難道這些話都是騙人的嗎?他是騙子,他騙了母親騙了我!”
夕林再也忍不住,抱着珞寧大哭了起來。
珞寧的心被凌遲着,有種說不出的疼痛感,他下巴抵在夕林的頭頂,小心翼翼的親吻着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她的發。動了動艱澀的喉嚨開口:“沒事,別胡說,爸他還是愛你的。”
夕林反駁他:“他要娶於欣,他不在乎我母親了,他不在乎了!”
哭泣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了出來,絡震庭沒有走,他靠在一邊的牆上,手中的拐杖一點點攥緊,淚水漸漸的漫上眼眶。遮住眼前的一切可見物。
用另一隻手垂向胸口,寶貝,你錯過爸爸了,爸爸這一生除了你母親誰都不會要。
於欣自三樓整理好下來,路過二樓本想過來看看夕林的情況如何,偏巧卻撞見了站在門外痛不欲生的絡震庭。
只是看絡震庭的模樣,還未曾發現她。
於欣的手還在扶梯手上,見他這模樣自然悄悄握緊,恨不得將那扶梯一把給握碎了。人人心頭都有那麼一抹硃砂,唯獨沒有她的位置。
她不求別的,絡震庭有亡妻忘不得,她也只希望他心裏能有那麼一點位置是讓給她的。她看的很現實,畢竟沒有必要跟一個死人爭個子丑寅卯來。
可是自他允了她婚約以來,她的佔有慾望便逐漸強烈。只怪絡震庭太優秀了。雖是父親的年紀,但身形偉岸,事業有成,做事又有霸氣。唯有他護着,她才有安全感。
顛簸半世,她累了也怕了,怕着最後一點溫暖也抓不住,當眼淚快要掉出來的時候,於欣抬眸望向天花板,將眼淚逼回去。
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看見一樣,踩着拖鞋下樓梯,走到絡震庭面前,擁住了他似小鳥依人一般,靠在他的懷裏輕聲開口:“震庭,我剛才在樓上想了很久,既然夕林不肯接受我,那我跟她在同一個屋檐下和平相處是不可能了,等一下就讓他們離開吧。”
絡震庭張開了口,垂眸看着於欣:“你放心,我剛才已經跟夕林說過了,至於我們的婚禮如期舉行,你不用害怕。”
於欣抬頭看向絡震庭,眼裏閃着淚光,卻是驚喜開口:“震庭,你真的願意和我結婚?”
絡震庭伸手颳了刮於欣的鼻子:“傻瓜,我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一句虛言。”
婚期是在珞家餐桌上宣佈的。
“下月13號。”
絡震庭坐在主位上,左手邊是於欣,她正在低頭吃米飯,右手旁是珞寧,珞寧的身旁才是夕林。
當絡震庭宣佈婚期的時候,珞夕林正拿着湯勺給碗裏盛湯,聽見父親的話,動作僵住,抬眸看了眼於欣,見她夾米的動作變得緩慢。像是機械一般。
夕林的胸口突然竄起一簇火,順手將湯勺扔了出去,於欣正巧坐在她斜對面,或許說夕林就是故意的,在湯勺扔出去的那一刻,湯汁飛濺到於欣露在外面的胳膊上。
那湯是滾燙的,濺到於欣皮膚上的時候,於欣條件反射的“啊”了一聲。
離得最近,絡震庭忙站起來,拉過於欣的胳膊查看:“躺倒沒有?”
夕林瞪着於欣,自動忽略了父親蹙起的眉頭和焦急的眼神。
“沒事。”於欣說。
“讓我看看。”絡震庭不由分手,撥開了於欣按在被燙地方的手,那裏已經通紅了一片。
“快叫家庭醫生過來!”一日之內絡震庭便請了兩次家庭醫生。但在家庭醫生來之前,絡震庭先整頓了一番家風。
發生這種事情,夕林有錯在先,自然是要教訓的。絡震庭推了推臉上的眼睛冷下臉來。
“夕林過來,跟於欣道歉!”
夕林目光並不看向他們,往後推了推椅子,站起來剛要離座,卻被珞寧握住了手腕,她不明所以的垂眸看着他,只見珞寧搖頭。
夕林笑了,撥開他的手,直徑朝於欣走過去。
珞寧看着妻子箭在弦上的背影,不由的皺起眉頭來,起身跟過去。
“夕林。”珞寧在夕林走到於欣面前時拉住了她,這一開口就是一場爭端,他不能讓妻子毫無防備的掉進對方的陷阱里去。
只是夕林那時候一心想着於欣站了母親的位置,惱的很,根本沒時間想那些,便鬆開了珞寧的手走到於欣面前,挑起嘴角:“於欣,我敢道歉,你敢應嗎?”
“我……”絡震庭就在身邊,於欣抬眸怯生生的看了絡震庭一眼,回眸,溫聲開口:“算了我沒事,不怪你,這件事情太突然了,你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也是正常。”
夕林恨得咬牙切齒,剛想開口卻被父親打斷:“不是突然的事情,這個決定我很早就下了,夕林從現在開始你要有這個意識,”他伸手將於欣護在懷裏,對着夕林說:“不管於欣是否與你同歲,但她跟了我身份便在你之上,你可以不叫她母親,但必須給她尊重。”
夕林被這話刺激,猛地抬起頭來,與絡震庭對視:“尊重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除非你不認我這個女兒,只要有我在,她就別想進這個家的門!”
“你!”絡震庭捂着胸口,明顯是被珞夕林的這句話給氣到了。畢竟是父女,在絡震庭捂着胸口皺眉的那一刻,夕林上前,喊:“爸。”
絡震庭握着女兒的手,目光卻移到珞寧身上,開口說:“你把她帶回去吧。”
回去之後,夕林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裏,腦海里一遍遍回憶與父親說過的每一句話,哭鬧過之後,她也要冷靜的想一想,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淵源。
她陪伴在父母身邊28年,父親對母親二十多年來不可能每天都在演戲,一定是有真情的。不然父親不會在母親去世時那樣痛徹心扉的大哭起來。
那這其中的隱情到底是什麼?夕林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不假思索的說出口:“臉!”
對啊,於欣整成和她母親一樣的臉,當初她也險些認錯,若不是聲音沒變,或許還真能以假亂真。
如果父親是因為思念母親,所以才對整成和母親一樣的於欣心有不忍的話,那這一切都可以說的過去。但她絕不能容忍,於欣就這樣頂着母親的位置進入珞家。
巧在這時,夕林的手機響了,好像算到些什麼,準確的掐斷了夕林的思緒,夕林恍然間回過頭來,從包里拿出手機。
看到手機上的名字,愣了。而後接通。
“你回英國了。”對方先開口,聲音中帶有戲謔的笑:“想不到這麼快。”
夕林抿唇,聽對方繼續說:“你回來了,我理應做東道主請你吃一頓飯的,等會把地址發給你,你來我給你接風洗塵。”
全程都是一個人在說,連着掛電話夕林都只能被動的聽其嘟嘟聲,收起手機,夕林換了件衣服按照他給的地址,開車尋了過去。
陳誠通電話時,已經在酒店裏了,他坐在沙發上抱着沙發背,兩條腿舒展開來,看着落地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應在嘴角。
身後不遠處站着歐陽珊,他狀似無意的問:“你猜猜,我的小丫頭什麼時候來?”
歐陽珊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士西裝,長發束在腦後,雙手在腰前,無論陳誠是否看她,她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只是在聽到“我的小丫頭”這幾個字的時候,眸,不由的抬起來,看着陳誠的背影明明嫉妒,卻不敢發聲。
這時候,陳誠慢悠悠的裝過臉,嘴角挑起一抹笑,略帶着歇氣:“怎麼不說話,沒聽見我在問你,我的小丫頭什麼時候能到嗎?”
歐陽珊垂眸,動身走到陳誠身旁,開口提醒他:“別忘了我們這次的目的,這次我們不能再心軟了!”
歐陽珊依舊保持着原來的態度。
“心軟?”陳誠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抬起靠近歐陽珊的那隻手,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合起來搓了搓。
那意思,歐陽珊明白,她走到茶几前,打開紅酒瓶,倒了杯酒送上去。陳誠拿到酒杯,姿態優雅的搖了搖,而後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大有些魔鬼吸**氣的模樣。
只是此刻他閉眼享受,不久后,喉結翻動,幽幽薄涼的聲音,便擦着聲帶旋出:“珞家與我的仇,我壓了20年,這些年我是如何苟且偷生過來的,還需要我如數家珍再告訴你一遍嗎!”
不知挑動了陳誠哪根敏感的弦,好好的一瓶82拉菲竟被他一口悶了下去,喝完後用大拇指指腹重重的抹了下唇多餘的液體。看向玻璃窗時,暗沉的眼眸里綴滿了恨,用力一捏,便將那高教玻璃杯捏的個粉碎。而鮮血也染紅了玻璃杯。此刻的陳誠像是一個中了魔的人,不知疼,也無感。但他這舉動卻嚇壞了歐陽珊,忙從桌上抽出紙巾幫她擦手。他的手在歐陽珊過來的那一剎那,鬆開了,染了血的玻璃渣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當歐陽珊蹙眉焦急時,他卻哈哈大笑。後來也不要歐陽珊幫忙了直接握緊紙巾,自己擦拭。
那雪擦過了又冒出來,歐陽珊看着心疼,便搶說了一句:“讓我來幫你吧!”
誰知下一瞬,陳誠猛地瞪過來,“誰讓你多嘴了!”
歐陽珊再不敢言語,低頭退到一邊,胸前的手卻握緊了,她知道他嫌她臟,自從綁架的事情發生之後,在他心裏她便再也不是一個人,而是他可用的工具。
他已如此低賤的對待她,可是她卻像患了失心瘋的病人一樣,對他着了魔,言聽計從的。只願他不把她從身邊趕走。
瑪莎拉蒂停在酒店樓下,有泊車小弟過來為夕林打開車門。夕林將鑰匙遞給了他,抬頭望了眼這酒店的最高層。
聳入雲端,只奈何高處不勝寒。
歐陽珊把碎渣收拾好,夕林就按下了門鈴。
陳誠與歐陽珊對視了一眼,便知道是夕林來了。他走過去準備開門時,歐燕珊搶在他前面抓住他的手,提醒:“記住我說的話,你不能再對珞夕林心軟了。”
多次提醒只叫陳誠厭煩擰了眉,目光落在歐燕珊抓着自己的手腕上有些嫌棄的開口:“你是越來越啰嗦了,我自由分寸,把你的手拿開!”
歐陽珊的眼裏閃着淚光,他並非是第一次這樣對自己,每一次她都會告訴自己要習慣,可是每一次當他這樣對自己,她都承受不了。每每都有想哭的衝動。
手,最終還是放開了。由着他去開門,她跟在身後,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淚。
開門的那一瞬,珞夕林險些沒有認出陳誠來。他變了,咖色燕尾西裝,頭髮留長,和披頭士有些像。較之以前俊雅的眉眼,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臉上明顯有股邪魅。
門完全打開之後,他已經向她伸開了雙臂,那是擁抱的標誌,他笑着對她說:“歡迎!”
夕林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因為細聽之下,他的聲音也有些改變,以前清朗,但現在好似埋藏了許多心思,沉重而魍魎。
夕林踩着高跟鞋,一步步靠近他。再次相見,將他的眉眼打量了一番后,揚起唇角。以同樣的方式伸開手臂抱住了他。
歐陽珊轉過身不讓自己看到這一幕。否則她會嫉妒。
這個擁抱彼此懷了什麼心思,不可說,但唯一知道的是,對於這兩個人來說,擁抱是變了味道的擁抱,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回抱夕林時,陳誠的力度是輕的,好似只是一個圈度,並沒有直接碰到夕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挑起。而夕林的擁抱卻是真實的。
當陳誠決定結束這個擁抱請她進來的時候,夕林突然用兩隻手抱緊了她,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終於開口問:“你出來了,終於不用再受苦了!”
陳誠稍微晃腦,那一刻,心裏的某個地兒突然就那麼竄出一縷暖來。在電話里他可以冷靜的對待夕林,可是當她真正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那份冷靜或許已經被夕林的安慰打散。
他恨她這樣,於是沒有感情的開口:“是啊,我戒毒成功,已經康復了。”
在陳誠想要推開夕林之前,夕林抱緊了他,以命令的形式開口:“不許你再說你不是我哥這樣的話。不然我那條鯉魚就喂狗了!”
陳誠暗自冷笑,她這是想用情困住他嗎?可惜了,他不會再上她的當。
陳誠狠心卻不知道夕林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陳誠自幼陪着她,這份感情是無論如何的無法磨滅的。
“好了,我們抱的太久了,房間裏還有其他人呢!”陳誠拍拍她的腰,當身體靠近的那一剎那他明顯感覺到夕林小腹頂着了他。
忽然間皺了眉。個中溫暖全部消散。
聞言,珞夕林往裏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了歐陽珊,便鬆開了陳誠。
送開始,陳誠卻垂眸落到了她的腹部,笑容艱澀,問她:“你懷孕了?”
“嗯。”夕林撫着小腹,嘴角上揚,抬眸看行陳誠時,目光里浸着為母的溫柔:“你會恭喜我的對吧?”
陳誠抬胳膊的動作有些僵,但還是抬起手放到珞夕林的頭頂,揉揉她的頭笑意溫和。
“進來吧,我們點餐。”
一桌子的菜,三個人吃,明明空間很大,空氣流通正常,可是冥冥中卻有一種壓抑。
歐陽珊一個人坐在對面,陳誠坐在她邊上,替她布菜。菜色很好,都是她喜歡吃的,但是夕林眼下卻沒有任何胃口,不知道是不是歐陽珊在場,夕林總覺得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歐陽珊的監視之下。
她那一身黑色西裝像是古代刺客,讓她坐立難安,更別說是吃了。陳誠彷彿察覺到了什麼,順着珞夕林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歐燕珊敵視着珞夕林,咳嗽了聲,一記警告的眼神瞪了過去,歐陽珊這才收起不善的眸,夾了一些菜放到碟里維持表面平和的吃起來。
“快吃啊。”陳誠提醒她。
夕林動筷子的時候,沒注意露出了小半截手腕,把那條疤痕也露了出來。陳誠就在這時突然間罷了筷子。問她:“你的手腕怎麼了?”
夕林翻過看了眼,忙用袖子蓋住,有些尷尬的解釋:“沒什麼,不小心划的。”
“划的?”陳誠挑了尾音,有些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