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阿琴很和善
一個人的腦袋受傷了,後果可以很嚴重。
胡定航昏睡過去后,感覺好像做着一個非常恐怖的夢,夢見自己的靈魂從身體裏邊飄出來,然後對着動也不動的“自己”上下其手,很快就將頭顱剖開,接着把裏邊的大腦、小腦、眼珠子……什麼什麼的重新整理了一次,搞得一片狼藉滿床血跡。
明明是挺真實的景象,但他又很清楚自己是在發夢,還不斷地暗示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沒有囈語,沒有尖叫,他沉穩地把動作一直完成下去……頭顱裏邊突然就像被沖洗過一樣,流淌出黑黑的血污,過後很乾凈的感覺。所有器官都已放置妥當,外殼也已封好,靈魂飄蕩進入體內!
天呀,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經歷?本來發惡夢是可以驚醒的,但現在根本就眼睜睜地對自己進行摧殘,而且中途竟然不能停止!
胡定航神經繃緊心跳加劇,突然猛喘幾口大氣,整個人坐直起來,終於清醒了。清晨一抹陽光斜斜從小陽台射入,照在他滿是汗水的臉上,泛着晶瑩的光芒。夢境是那麼的怪異真實,令他擔憂了許久。
“起來了?好像臉色不太好哦。”阿琴微笑着走進,但瞧了瞧他忽然有些關切地說。
“哦……我,我要見醫生。”
“好的,你等等。”
醫生很快就到,側頭盯着他問:“怎麼了?”
胡定航心急地說:“醫生,我發惡夢,腦子痛眼睛痛,好怕……”
醫生說:“別怕,慢慢告訴我。”胡定航連忙把夢境詳細講出,醫生聽了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正常得很。”
“正常?”
“嗯,腦震蕩多多少少有點後遺症的,頭暈頭痛,噁心反胃,五官神經繃緊等等都是正常的。人發夢是因為腦細胞活躍,你的頭撞擊之後影響腦細胞,發惡夢不稀奇,慢慢就會好的。”
“哦。”胡定航怔怔想了一會兒,問:“但為什麼我發的惡夢是自己剖開自己的腦袋呢?”
“你覺得自己的腦袋很不舒服,所以潛意識裏想掃除雜質保持清爽,懂了嗎?”
“哦。”胡定航懂了,哪知醫生自作聰明舉了一個例子,說:“正如廁所髒了你瞧着不順眼,於是洗刷乾淨才爽,這回懂了吧?”
胡定航一愣,想:“拿我的腦袋和廁所比?你這比喻真是差勁,聽你說話素質可不怎麼樣,看來也是個野雞大學畢業的貨色!”
醫生還沒察覺,貌似很體貼地笑笑,又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走開。阿琴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接着爽朗地哈哈大笑。
胡定航唯有跟着苦笑,“你們醫院的醫生……”想起自己的小命還在人家手裏,可不敢說太過分的話語,趕緊停住。
阿琴說:“我代醫生向你道歉行了吧?”
“不用,不用,說說笑話而已。”
“這樣吧,幫你買早餐,不加收運費。”
“謝謝,收點也不要緊的,別收太多就行。”
阿琴忽然一板臉,“什麼收太多?我幾時收你太多?哼。”
胡定航本來想說“我請你吃早餐”,但話語剛到嘴邊,阿琴已經走出去了。他聳聳肩膀起床上衛生間,洗漱之後站在陽台上,眺望遠方。頭不痛了,眼睛也沒什麼異樣,清晨的風吹着好舒服,旭日也挺溫柔,他就定定地站了十幾分鐘,直到阿琴折返。
阿琴打包來的是白粥油條,正合他的胃口。他唏哩呼嚕地喝了幾口粥,說:“阿琴,你人真好。”阿琴笑了笑,問:“那麼你怎麼感激我呀?請我吃頓飯?”
胡定航想起自己囊中羞澀,一時不敢接腔,阿琴嘟着嘴轉身就走,留下話語在空中飄蕩:“小氣鬼,多少人請我去我還不去呢。”
胡定航又羞又愧,暗暗下定決心:“等我打完暑期工,請你吃頓大餐……”這句話是不能說出口的,免得別人笑話自己身無分文。
阿琴沒有真正生氣,整個上午在走廊來回走動,偶爾還進來換個液瓶,依舊巧笑嫣然。胡定航放心了,雖然開着電視機,但精神都集中在門外,就為了看看她清秀的臉龐。說也奇怪,他似乎已經能分辨出她的腳步聲,每次都及時注視分毫不差。
午餐自然也是阿琴幫忙張羅的,胡定航雖然活動自如,奈何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他天性善良,總想着麻煩人家不好意思得很,心裏記下了又記下,以後一定得好好報答。
飯後不久,阿琴捧着個盤子進來,說:“換藥。”
胡定航的額頭沒有摔破卻腫起一個小包,清涼的藥水塗上去頓時感到很舒服。兩人湊得近,阿琴身上有股淡淡的芳香直往他鼻孔鑽,好聞。
“這應該不是香水味兒,更加不是消毒水味兒,是什麼味兒呢?嗯,俗話說少女身上有幽香……不錯,肯定是!”他不知不覺閉上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樣。
“擦好了……你在傻笑什麼?”
“沒有,沒笑什麼。”
阿琴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很可愛。
“阿琴,你叫什麼名字?”
“就叫阿琴咯,你這笨蛋。”
“我是問你的全名。”
阿琴故意眼角望向天,“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胡定航吶吶地說:“我想以後請你吃飯多謝你。”
“算了吧,等你請吃飯我都不在這醫院了。”
“嚇?怎麼回事?”
“我在實習呀,就快結束了,然後回學校報到,接着找工作,不知會在哪裏上班呢。”
胡定航哦了一聲,想:“她是初中畢業後讀衛校的,那就是和我同屆,只不過不同城市而已,我們的年齡相當……嘻嘻。”
“你真的撞壞了腦子?老是無緣無故地在傻笑。”
胡定航一驚,隨即笑着問:“那我以後怎麼找你?”
阿琴眨眨眼睛盯着他,忽然伸手一指,佯怒說:“找我幹什麼?想追求我啊?”
胡定航大感尷尬,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唯有搔搔頭。阿琴“咯咯”亂笑,一邊轉身走出去一邊說:“電話號碼只講一次,139********”她走得快說得快,後面幾個數字已經很模糊不清了,一般人都不可能記得住。
胡定航大急,側着耳朵瞪大眼睛,專心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