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風吃醋
陸青宇對上魏軒的目光,忽然想起了自己被拖進暗巷暴揍的經歷,身體不自覺地抖了抖,嗓子頓時幹了幾分。
他臉上的傷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好,額角還貼着創可貼呢。
那晚的經歷過於離奇,邏輯上也講不通,他完全有理由懷疑是魏軒找人針對他的。臉上的傷口似乎又在隱隱作痛了,陸青宇僵硬地笑了笑:“容音,我會努力表現的,配得上你給我的加油。”
說罷,他便迅速拉開了距離,撿起了地上的球,繼續投籃。
這個動作無形之中也化解了此刻劍拔弩張的氣氛。
旁邊的同學知道容音是魏軒的女朋友,也看得出魏軒明顯是吃醋了,他們原以為會看到大三角修羅場,兩個少年為了漂亮女孩針鋒相對大打出手的精彩場面,現在都有點失望。
看到陸青宇避開了他的目光,魏軒扯扯嘴角。
隊友走到他身邊:“魏哥,沒想到那混賬小子居然還不長記性,剛出院還敢再招惹嫂子,要不要我找人再去修理他一頓?”
魏軒懶洋洋地拍着球:“不必了。”
“他要是還敢再犯,我會親自修理他。”
到時候,這個小子就不會是住院這麼簡單了。
這邊裁判吹哨叫球員集合,兩人停止了交談,跑到球場中央排隊,兩隊打對應位置的球員面對面站好。
看到魏軒站的位置,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
容音微微挑起眉,他打的是控球後衛。
控球後衛,負責在恰當的時間傳球給合適的球員,組織全隊的進攻,調控整個球場的節奏,是整個球隊的靈魂和領袖。
在場的很多人都看過魏軒打籃球,少年打籃球的風格向來張揚華麗,尤其喜歡以兇猛的灌籃將對方的自信按在牆角摩擦。
他很優秀,但並不適合這個位置。
雙方隊員行禮的時候,陸青宇悄悄看向了魏軒。
他打的位置是得分後衛,顧名思義,要經常投籃得分,而魏軒經常打的位置是小前鋒,也是得分的主要球員。他們兩個是各自隊伍的王牌選手,爭鋒避無可避,沒想到他這次居然打了後衛。
為什麼他要避開他?
陸青宇從來沒和魏軒交手過,他只是在經過籃球場的時候偶然瞥見過他的身影,少年的動作乾脆利落,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他知道他打籃球很厲害,但他不覺得自己會輸給他。
他對自己的三分球有信心。
即便隊友的技術很爛,只要比分差距不大,他都可以追回來。
這麼想着,陸青宇向對面的同學行禮,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這場籃球比賽的時長足有四十分鐘,分為上下半場,時間非常充裕。一般來說,在剛開始比賽的時候,雙方通常會採取比較保守的打法,節省體力,順便試探對方的實力,以便於後期發揮。
然而裁判剛開始吹響哨子,計院籃球隊就展開了猛烈的快攻。
計院在場的五個人都是學校里名聲響噹噹的不良少年,他們的籃球風格也帶着街頭籃球的痞氣和瀟洒,一群人快速衝過來,那架勢就像是五頭餓狠了的狼。
“防守,注意防守!”
陸青宇立刻對隊友喊道,可對方來得太快,他們還沒來得及擺出防守的架勢,那五個人便氣勢洶洶地闖到了籃下。
陸青宇咬咬牙,擋在了魏軒面前。
比賽才開始,這麼快就被對方進球,對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況且這個球的意義遠不止那兩分或者三分,容音就在旁邊看着呢,這個球關乎着男性尊嚴,他絕對不能輸掉。
他張開雙臂擺出防守的姿態,不期然對上魏軒的眼睛。
淡金色的漂亮眼睛,冷得猶如冬日的湖面,帶着譏諷的笑意。
陸青宇微微怔住,眼前的畫面就像是電影慢放的鏡頭。
他看着少年懶洋洋地拍着球,耳邊回蕩的卻不是球撞擊地面的聲音,而是自己急促的呼吸,一聲接一聲。
他在緊張,或者說恐懼。
他緊緊盯着少年手下跳動的球,敏銳地注意到魏軒加快了運球的速度。他馬上就要突破他了,要從左邊還是右邊?
陸青宇覺得口乾舌燥,不禁舔了舔嘴唇。
一瞬間,他猛地睜大了眼睛。
下面......
魏軒甚至沒有做假動作,他只是勾勾唇角,用力往下一拍。
籃球從陸青宇的雙腿間穿過,狠狠砸在地面上,彈到空中,被眼疾手快的金毛少年接住:“傳得漂亮!”
直到籃球進筐,場邊的同學把計院的得分牌改成了二分,魏軒笑着和隊友們擊掌,陸青宇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他感覺自己耳鳴了,腦袋嗡嗡地響,周圍的聲音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下意識地朝周圍看,想要找到蘇悅的身影。
只有她,只有她能給他力量,讓他從這種茫然的狀況中解脫出來。
很快陸青宇就找到了她。
蘇悅混在計院的女生們之間,紅着臉給魏軒加油呢。
是了,她明確告訴過他,她喜歡魏軒。
陸青宇苦笑,他去追容音,不也是為了她的愛情鋪路嗎。
開局只有十幾秒鐘,金融院就被進了球,喝彩的同學們都有些萎靡,紛紛捧起容音送的冰可樂,彌補自己內心的創傷。
容音坐在小凳子上,也慢悠悠地喝着可樂。
無論變成什麼身份什麼性格,魏軒愛吃醋的毛病還是沒有改呢。
她看着球場上肆意奔跑的少年,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應援牌出現在了她面前,容音抬眸,看到女班長的腦袋從應援牌後面探了出來。女班長眨眨眼睛,面帶微笑:“音音吶,現在到了你為班級發光發熱的時候了。”
容音眨眨眼,生出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半分鐘后,容音舉起班級的應援牌,站在操場邊上加油。
“金融學院加油,我們馬上就能追回來!”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正在喝可樂的同學們也紛紛加油鼓勁。
“陸青宇加油,讓他們看看你的三分球!”
“比賽現在才開始呢!”
“沒關係的,我們也得兩分就是了!”
一時間,整個操場都是為金融學院加油的聲音。
這和班長對容音描繪的場景差不多,因為容音是魏軒的女朋友,如果她都不顧私情拚命為學院加油,其他同學也不好意思不張嘴。加油的聲音多了,球員們的信心上來了,比賽情況就會變好。
士氣非常重要,要是能對學院有幫助,容音倒是不介意。
不過......
容音歪歪頭,看向自己舉着的應援牌。
應援牌是班長做的,大牌子上除了有金融學院的字樣外,還寫着五個正式球員的名字。作為王牌選手,陸青宇的名字是最大的,字號只比金融學院四個字小了點,看上去格外顯眼。
魏軒看到她這樣,會直接認定成她在為陸青宇加油的。
他要是真吃起醋來,那就不是比分差距幾分這麼簡單了。
此時魏軒正朝自己的半場走,聽到少女加油的聲音,立刻回眸。
看着牌子上陸青宇的名字,他忽然感覺心頭有火。
她從來沒為自己加過油。
魏軒垂下眼睫,薄唇緊抿,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
“都給老子防住了。”
再次抬眼,他的臉已經變得冷冰冰的,魏軒走到籃下,目光掃過四個黑衣少年:“誰要是放他們進球了,我要那個混賬好看。”
幾個不良少年縮縮脖子,表示醋罈子打翻的男人真可怕。
比賽持續進行着,賽場卻越來越安靜了。
起先只是金融學院的同學安靜,隨着上半場比賽接近尾聲,剛開始興奮喝彩的計院同學也沉默了下來。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分鐘,金融學院仍舊沒有打破鴨蛋,而計院的分數已經到了三十分。
對場上每個金融院的球員來說,這個差距都是無比沉重的打擊。
要不是他們全場都在拚死防守,分數差距還遠不止於此。
計院的五個球員比他們長得高,想要阻止對方的進球,他們跑得要比平常更快,跳得要比平常更高。
他們已經很累了,所有人都汗流浹背,嘴唇爆皮。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所有人心中都是同樣的想法。
終於,伴隨着魏軒一記漂亮得讓人沒話說的三分球,上半場比賽總算是拉下了帷幕。金融學院的同學們原本還有些失望,到現在只是同情和心疼場上的球員。
他們迎回了疲憊不堪的球員,給他們遞來水和毛巾。
許多喜歡陸青宇的女生都悄悄朝少年看去,頗為心疼。
平常要是拉開了分數差距,優勢的那一方通常會放水,讓對方的成績好看些,可魏軒沒有。這不是一場球賽,這是一個少年對另一個少年不留情面的踐踏,五匹狼對人類慘絕人寰的撕咬屠殺。
這個局面,是魏軒故意造成的。
到了中場休息,容音把手裏的牌子放下來,揉揉酸痛的手腕。
她想過魏軒會不留情面,沒想到會這麼不留情面,她很高興看到陸青宇被打擊到懷疑人生,打算開罐冰可樂慶祝一下。
“容音,我有點事情想要和你說。”
班長戳了戳容音的肩頭,見少女回眸,才低聲道:“音音大美女,你能不能和你家那位求求情,反正他們肯定是贏了,別讓我們到最後還是鴨蛋,那也太難看了,都是同學,別鬧得不愉快。”
零分對三十二分,是很難看,說出去都會被其他學院笑話。
要是魏軒想打擊陸青宇,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其他四位球員是無辜的,沒必要給他們留下這麼濃厚的心理陰影。
容音點點頭:“好的,正好我也要去看看他。”
籃球場有好幾個,這個球場的位置在邊角,周圍生着綠樹,休息區在樹蔭下,安靜而陰涼。魏軒和幾個少年坐在長椅上,拿毛巾擦着汗,還用電動小風扇吹着涼風。
“我說魏哥,下半場我們還不讓他們得分嗎?”
一個少年咔嚓咔嚓嚼着汽水味的冰塊:“那小子都快打自閉了。”
也是可憐,誰不知道他們魏哥是醋王,他還敢去招惹嫂子。
魏軒眯眼享受着小風扇帶來的清涼,聞言懶懶開口:“不必,你嫂子也是金融院的,真搞得那麼難看,她八成會和我鬧彆扭。下半場防守不用那麼嚴,讓他們得點分吧。”
“不過,下半場你和我換位置,我來打得分後衛。”
這不還是在針對,只不過火力更加集中了而已嗎?
少年點點頭,暗自腹誹着,順便給陸青宇點了根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