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怨八
天快亮了,海棠阿桂他們也慢慢回了魂,他們比喬歡高興得多,沒想到能順利出逃,還帶了那麼多東西出來,太興奮了!
不過這次出逃的主要負責人是喬歡,最後砍車夫一刀的也是喬歡,所以他們當然把喬歡當成了主心骨,接下來該怎麼辦還得問喬歡。
喬歡看着那六張閃爍着莫明興奮的小臉,使勁揉搓了一下自己的麵皮,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她不能在海棠他們面前露出自己的軟弱來。
天快亮了,雨勢漸小,喬歡看着霧沉沉的大地,她腦子飛快的思考,一邊慢慢道“我們屬於逃奴,楊荊脫困后肯定會找來,我們得再跑遠些……”
哪怕是逃命,喬歡也沒想過把楊荊這些護衛全都咔嚓了,殺人這事太挑戰喬歡的道德底線,她干不出來,而且要殺的話也不止殺一個楊荊,難道把那些人全宰了,這不可能。
“小村鎮我們不能去,目標太大,去了就會留下痕迹,這些車輛牲畜就是最好的追蹤目標,大城市……我們也不認識,你們認識嗎?”
得到了準確的誰都不認識的回復后喬歡繼續道“最好就是找個無人的地方我們整修一下,吃喝什麼的我們都有,暫時不用擔心,把車輛牲畜先處理好,帶着這麼多,我們也跑不快。千萬別被楊荊給找着了。”
找到以後那可絕對沒好日子過。
這麼一邊想一邊分析,喬歡也慢慢鎮定下來。
他們帶着四十幾輛車,裏面三十幾頭是驢,十幾頭鏍子,沒一匹馬,馬和牛全在錦繡車隊裏。
天光漸漸亮了起來,弱下來的雨似乎也越來越大了,雨中行走十分不便,卻也能掩蓋掉他們的蹤跡。
喬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指了指面前烏沉沉的地方“那裏好像有山,我們去那裏看看。”
如今不像後世,除開在西北或者高原還有無人區,其他地方都是人,現在城鎮鄉村之間還是荒山野嶺居多。
好些人一輩子生於斯長於斯,鎮子上都沒去過。
喬歡帶着六個小丫頭小太監奔着前面的山脈而去,有道是望山跑死馬,他們趕了一天的路到晚上還沒走到山腳下,雨一直下個不停。
牲畜都跑累了,自從出逃后他們就一步未停,餓了吃個乾糧炒米肉乾什麼的墊一下,驢子和騾子也是餵了些豆料就繼續趕路,喬歡不敢停,好在車上東西分一下,牲畜拉起來不吃力。
到了晚上,大家總算能休息一下,楊荊就是追上來,晚上他們也不會趕路。
這裏的晚上漆黑一片,一點光都沒有,要是天氣晴朗,好歹還有月光星光,如今下着雨,那就啥光都沒有。
喬歡他們也不過在車裏點個爐子煮些加了生薑的熱水喝一喝罷了。
他們幾人帶着車輛和巨款,又是逃奴身份,不敢去村鎮留宿,只往人煙稀少處行走。
老天爺總算幫了喬歡一把,雖然大雨不止,卻成功把後面的追蹤者給斷掉了,楊荊等人醒來后發現自己被捆成一團,掙扎了小半天才脫身,然後發現那幾個小賤人把車都趕走了,他們的武器也都收走了。
喬歡還特別陰險,她把護衛車夫們的衣服和鞋子都拿走了。他們此刻雖然談不上赤/果/果,卻也絕對衣不蔽體。
楊荊想要追蹤喬歡還得回到附近的城市弄裝備,最起碼需要騾馬武器,否則荒野里生存都是問題。
可他如今也是光溜溜啥都沒有,弄來這些東西也不容易。他還不能直接報衙門,這樣一來就驚動楚王了,而且庄放鳴知道后也會怪他辦事不利。
這麼一來回,加上大雨不停歇,等到楊荊準備好了出來尋找,喬歡他們的蹤跡就全沒了。
而且楊荊找是沿着路往人煙處尋找,喬歡壓根沒想去村鎮上。
他們也走了差不多兩天才趕到山腳下,艱難的往山裡走了半天,他們居然發現一處已經廢棄的村落。
泥草房子坍塌了一大半,不過有棟磚瓦房倒還結實,就是門窗都破了,裏面也沒什麼傢具,就是個髒亂差的代表。
現在喬歡等人也不挑剔,有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就行了。
大家一起動手,很快就把這棟房子收拾了七七八八,這裏應該是以前這個村子的祀堂,就一個大瓦房,沒有別的房間。
收拾好屋子喬歡頂着雨特意跑出去看一下,來時的蹤跡已經被大雨沖刷乾淨,她這才放心下來。
安頓好牲畜,七個人總算能休息一下了,門窗就拿拆下來的車廂補上,等到屋子裏燃起了炭火,大家這才圍上來烤火。
因為把物資都拉了過來,他們現在不缺吃喝,牲畜的豆料都能撐上半個多月呢。
海棠和茜草把炒米和肉乾混在一起煮了一鍋肉粥,大家分而食之。
這幾天除了晚上能睡上一小會兒,其餘時間都在趕路,現在這幾個人早就疲累不堪了,眼見門窗已經堵住,這裏又是一個廢村,吃了以後大家找了些氈毯出來就窩在炭火邊睡著了。
也沒人守夜,都是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男女,真來了敵人他們也打不過,而且這幾天雨中趕路,大家都已經精疲力竭,現在已經再也顧不上了。
昏天黑地睡了一覺,醒來后七人還在恍惚,還是海棠和茜草習慣了幹活,又去取水和乾糧做飯,幾個小太監馬上跟去幫忙。
喬歡腦子裏還在轟隆轟隆,逃跑的時候腦子裏只想着跑,現在安靜下來才發現前路渺茫。
幾個逃奴,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喬歡揉了揉額頭,好在她把那些物資都帶了出來,靠着這些東西,只要管理得當,也夠他們七人活下去,那些驢和騾子就是很大一筆財產。
問題是她應該如何把這些東西一點點出手賣掉。
先不管這些,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躲避楊荊的追蹤。
喬歡隱約覺得楊荊絕對不敢大張旗鼓說她跑了,多半還是託詞跑了幾個奴隸。
也托現在社會信息不好流通的福,喬歡已經決定弄□□明了,至於怎麼弄,這些都是以後考慮。
她呆愣了一會兒站起來和大家一起動手,海棠和阿桂卻讓她休息,“這些我們做就行,你休息一會兒。”
喬歡有點不知所措。
吃過了早飯,大家又圍了起來,之前大傢伙忙着奔命,也就略微知道一下叫什麼,現在能互相介紹一下。
也就是互相說一下幾時進的宮,家在哪裏,家中還有什麼人等。
喬歡雖然是穿越,後來還是知道了這具身體的基本情況。
知道也沒用,現在也不可能回去了。
等到大家介紹完,喬歡直接道“我們現在算逃奴,就是知道家在哪裏也不能回去,回去就是給家人招來禍端。”
海棠道“我也不想回去,我娘每每讓我把體己拿出宮貼補我哥,我就是回去了,他們還是會想法把我賣掉。”
茜草道“我爹沒了,我娘改嫁了,我早沒家了。”
阿桂等四個小太監更不用說,阿桂總結性發言,“我們也回不去了,被切了子孫根送進了宮,家人早就當我們死了。”
喬歡微微嘆氣,“既然這樣,以後就是我們大家一起相依為命了,我帶大家逃出來,也盡量帶大家活下去!”
眾人紛紛點頭,目露希冀,喬歡莫明覺得亞歷山大,這幾個還是孩子啊,他們未必知道前途有多艱險。
雨還在下,不過小了很多,昨天大家只是把這件屋子大致收拾了一下。
喬歡說他們一時半刻不會離開這裏,那就要好好收拾一下,大家帶來的東西多,很快就把這間大瓦房隔成了幾個空間,一個是喬歡三個女孩睡覺的地方,一個是四個小太監睡覺的地方,最外面就是廚房了。
錦繡的東西都是好東西,這麼一收拾,雖然看起來不倫不類,卻有了一絲家的感覺。
隔斷用的不是屏風,而是把車拆了,用拆開的車廂壁當做隔板,剩下的木料當了柴火。
這些車都是楚宮出品,有徽記,根本不敢賣,還是當柴火燒安全。
就是那些驢和騾子,身上也有烙印,阿桂帶着一個叫阿石的小太監把驢和騾子身上的烙印給弄糊了。
喬歡手頭糧食不缺,暫時也打算龜縮不出,幾個人在這廢棄的山村裡過上了隱居的日子。
外面楊荊默默的自己找了好幾天,因為下雨的緣故,痕迹都不見了,楊荊一無所獲,沒辦法他只能快馬加鞭趕去庄放鳴身邊彙報情況。
楊荊憋着一肚皮氣,見到庄放鳴的時候簡直又羞又愧,對喬歡更是恨入骨髓,一個不被他放在眼裏的小宮女,居然能把他帶着的一夥護衛全體干翻,然後帶着這麼多車和物資跑了!
簡直是奇恥大辱,楊荊一點都不感激喬歡手下留情沒害他們的性命,只是暗暗發誓,找到這個小賤人,就把她活剝了皮。
庄放鳴得知喬歡逃跑,也是眉頭一皺,不過他已經快到上虞國了,如今也沒心思去管那逃跑的小宮女,只能加快腳步趕去上虞,千萬別驚動了楚王和吳國。
這些國與國之間的爭鬥博弈離開喬歡太遠了,她目前只想安全無虞的活下去。
他們幾個人在廢棄的村子裏蟄伏了半個月,始終沒人來過。喬歡的膽子也一點點冒了出來。
他們手裏還有這麼多頭驢和騾子,騾子哪怕留下自用,三十多頭驢每天消耗的草料豆料也不是個小數目。
但是喬歡絕對不敢把這些驢一起趕出去賣,阿桂他們只不過是十來歲的小屁孩,哪怕在宮裏打過滾算得上人精,也護不住這麼多頭驢。
喬歡自己和海棠茜草就更別說了,十四五的小姑娘,出去就怕被人當成了肥羊。
所以哪怕想把驢賣了,也不能一下子拿出去。
喬歡找了兩身粗布衣服出來,讓海棠和茜草幫着打上一些補丁,自己弄了個男人的髮型,然後裸露在外的皮膚用黃粉抹了一下,頭髮也故意弄得凌亂一些,撒上草屑土坷垃。
然後讓阿桂和她一樣打扮,兩人牽了兩頭驢出來,準備出去摸摸情況。
叮囑好海棠等人不要亂跑,假如她和阿桂五天後沒回來,就讓他們自己決定以後的路吧。
喬歡和阿桂小心翼翼的帶着兩頭髒兮兮的驢出了門,別的武器沒有,喬歡就學韋小寶弄了兩包石灰粉,她和阿桂一人一包,還帶了兩把聊勝於無的菜刀。
兩人騎着驢七拐八拐來到路上,兩頭茫茫,不知道怎麼走,喬歡一邊走一邊扔石子,她怕回來找不到路。
因為不知道集市城鎮的方向,喬歡和阿桂只能隨便找個方向走,只要順着路,想來總能找到城鎮。
溜溜達達騎驢走了一個多小時,總算碰見一個老人,阿桂在楚宮裏的時候就是個小跑腿,知道和各處如何打交道,現在臉上帶着笑親親熱熱的和老人說話。
“大爺,您老好啊,您這是幹嘛去呢,喲,一籃子雞蛋呢,這是拿去賣啊還是自己吃啊……我和我姐出來……我娘病了,我爹腿腳不好,想把家裏的驢賣掉一頭……我爹說人要緊……”
這麼一來二去的,阿桂就和老人打的火熱了。
然後他帶來了消息,礙於如今的社會形態以及人口,不是每個村莊裏的人都能就近上街買賣東西,最近的城池面前這位老人也從未去過。
鄉下百姓多半都是趕集,集市一般半個月舉行一次,固定在哪個地方,十里八鄉的人都會趕過去。
喬歡和阿桂來的不巧,集市早就結束了,下次趕集也要兩天後,老人就是為了去趕集才去別的村裡收了雞蛋,到時候可以在集市上賣。
這麼一來,喬歡就打算去集市上把驢子賣掉,換些必要的物品回來。
如今社會生產力低下,老百姓身上補丁打補丁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喬歡他們畢竟從楚宮裏出來,哪怕物質生活和那些公主王子不能比,到底外衣是從來不打補丁地。
就是內衣補丁也很少。
喬歡還有海棠和茜草那時候都屬於二等宮女,二等宮女比不上一等大宮女,也有不少小宮女巴結,她們就從來沒穿過打補丁的衣服。
倒是阿桂等四個小太監,他們的外衣不打補丁,裏面的衣服就免不了了,但是即便這樣,和外頭老百姓一比,他們也屬於生活條件優渥的一群。
面前這個老人要不是神情言談不像乞丐,喬歡第一眼就把他當成了乞丐,腳上赤腳穿着草鞋,衣服上的補丁連成片,手和鬍子拉渣的腦袋一樣髒兮兮,手指甲還黑乎乎的。
喬歡和阿桂便是穿着打補丁的粗布衣服看起來比這老人家也好了好幾倍不止。
那老人雖然聽阿桂說出來賣牲畜是為了給母親生病籌錢,可看這兩個面色紅潤的孩子,就知道人家家境不錯,最起碼有兩頭驢呢。
他說的詳細一來是因為阿桂嘴巧討喜,而來也是想把籃子裏的雞蛋推銷出去,雖然他想留着去集市上賣,可現在能賣掉為什麼不幹。
等到阿桂和喬歡嘀咕的時候,喬歡就發現那老人頻頻看過來,還不時瞄一眼籃子裏的雞蛋。
喬歡哪怕上輩子一直在學校和研究室打轉,基本人情來往到底心裏有數,以前你就是去商店裏問路,肯定也會買上一瓶水,老人說了這麼多,買些雞蛋算諮詢費也很正常。
於是喬歡讓阿桂去把老人的雞蛋給買了下來,託詞也好找,娘病了要補身子啊,如今補身子最常見的就是雞蛋了,貧苦人家也不能天天一隻雞的吃,雞蛋是最好的營養品。
老人歡天喜地出售了一籃子雞蛋,熱情周到且詳細的說了集市在什麼地方,假如阿桂到時候找不到,他可以約定了地方等他們一起去。
阿桂再三道謝。
不過喬歡並不想和老人一起去趕集,人心隔肚皮,她還是怕遇上心思叵測的人。
兩人騎着驢慢悠悠的走,直到看不見老人的身影才原路返回。
海棠他們看到喬歡和阿桂不要說五天,一天沒到就回來了,紛紛圍上來詢問,得知沒事,反而打聽到了不少消息,還買回來一籃子雞蛋,也就都放了心。
喬歡把衣服換下來,讓海棠再多打幾個補丁“補丁還是少了,一看就和其他人不一樣。”
乞丐穿上龍袍也不像皇帝,她們這些也算養尊處優的楚宮‘二小姐’,穿着打補丁的衣服也不像平頭百姓。
倒是阿桂他們幾個小太監,在楚宮也算底層人物,卑躬屈膝慣了,一看就是很卑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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