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大學是一座象牙塔,高牆將社會的現實和黑暗擋在了外面,讓懵懂的戀愛男女無憂無慮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可等到了大四,大家驚訝的發現人生的起點才剛剛開始。
臨近畢業,宿友們已經選好了奮鬥和努力的方向。
兩個家裏有關係的,早早的找好了單位,準備為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
一個家裏做生意的,準備跟家人做生意,在商海拼搏。
剩下兩個農民家出來的,準備回老家考個公務猿,鍾愛鐵飯碗。
沒人考研,三流本科本就沒幾個好學生,混個文聘就行了。
陳耀東也定下了自己的去向,考公務猿什麼的就算了,鐵飯碗不是他的菜,人生的路無非就兩條,要麼發財,要麼當官,他選第一條,對第二條不感興趣。
當然還有第三條路。
不過在陳耀東看來,那條路更與他這種人無緣。
當科學家報效祖國什麼的聽起來很高大上,但陳耀東從來就與品學兼優沒有緣分,能考上這個三流本科就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為人類社會的發展和進步添磚加瓦這種偉大的事情就留給那些有理想抱負和高尚情操的人去做吧,他準備回老家發展。
這兩年就業形勢不太好,城市競爭壓力大,官方都在鼓勵大學生回鄉創業,新聞上三天兩頭報道,什麼北大才子養豬啦,清華才子回家當農民啦之類的專題報道不斷,類似的創業典範激勵了不少人,陳耀東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才信心滿滿的準備回老家發展。
唯一心煩的是,女朋友張曉藝不願意跟他去河西老家。
張曉藝是江浙姑娘,典型的江南妹子,不但漂亮而且溫柔似水,想當初為了把張曉藝追到手,陳耀東使出渾身解數,才擊敗一個個競爭對手,最終抱得美人歸。
陳耀東不想走畢業就分手這條路,一直在極力說服女朋友。
初戀總是美好的,沒有經歷過社會毒打的無知屌男們總是幻想着能夠跟心愛的女子天長地久,一直陪伴到生命的盡頭,他們不相信現實,只相信理想。
即使已經有無數學哥學姐們做出了榜樣。
學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裏。
陳耀東頭疼的問:“你為什麼不跟我去河西?”
張曉藝咬着吸管,反問道:“你為什麼不跟我去金華?”
陳耀東:“我吃不慣米飯。”
張曉藝:“這是借口。”
好吧!
陳耀東承認是借口,一個大男人,跟着女朋友跑去女朋友老家,怎麼都有種倒插門的羞恥感,想想有可能被女朋友家人親戚瞧不起,就絕對不能忍。
誰都沒法說服對方,第N次不歡而散。
學生陸續離校,很快到了張曉藝離校的前夜。
學校對面的小旅館。
激情過後,陳耀東摟着女朋友,信心滿滿的發誓:“親愛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會買了車子房子,然後風風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張曉藝:“我不想去河西。”
陳耀東:“那我就在金華再買套房子,兩邊都是家。”
張曉藝:“那你還不如跟我去金華。”
陳耀東:“我想自己創業,你放心,我肯定會成就一番事業。”
張曉藝:“……”
只能說年輕人都很有夢想。
或許是意識到這段美好的初戀可能會發生變化,兩人都有些心事重重,欲說還休,可直到把張曉藝送進車站,陳耀東也沒有把徘徊在嘴邊的話說出口。
人活一輩子總得任性幾回。
因為年輕,所以才要選擇走自己的路。
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三天之後,陳耀東也離開了學校。
送走了女朋友和三位舍友,告別了還在學校等着拿到畢竟證才走的兩位舍友,離開了這座生活了四年的象牙塔,信心滿滿地踏上了回鄉創業的光明大道。
火車緩緩停穩。
走下車廂,陳耀東拖着拉杆箱,背着背包,終於從和女朋友分別的傷感中緩過勁,一邊心情美好地打量似乎沒什麼變化的景安火車站,一邊隨着人流往外走。
老家的空氣是那樣清新,比省會城市要好多了。
特別是聽着四周熟悉的鄉音,總讓人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等上了出租車,就不是那麼親切了。
“師傅,去開陽。”
“三十塊錢。”
“真貴,不是十五嗎?”
“那你去問問旁邊那輛車。”
陳耀東果斷下車,心裏罵了句狗日的。
結果連問幾輛車,全都是三十,三個多月前還是十五,這泥瑪就算漫天要價,也不能直接翻倍啊,狗日的出租車也太黑了,費了半天嘴皮子,砍到二十就砍不下去了。
陳耀東心情有點不太美妙,家鄉人民太不友善了。
開陽村在景安市東北方向,離城區五公里。
不過前兩年二環路通車后,只剩下四公里,離城區越來越近了。
陳耀東坐在副駕駛,跟司機一路嘮嗑。
“小夥子是學生吧,你們放假了?”
“我畢業了。”
“哦,在哪上大學?”
“西京!”
“好地方啊,西京好大學可不少。”
“一般一般!”
司機換個話題:“開陽不錯啊,離城挺近,過兩年拆了你們就發了。”
“想多了,新城都建到西邊了。”
“那也不好說,指不定過兩年又往東邊發展呢!”
陳耀東也想啊,可特么的等了幾年了就是不拆。
司機拿出煙盒:“抽不?”
“來一根!”
陳耀東忙接過煙盒,先給司機遞了根,又自己點了一根。
一路吞雲吐霧,很快到了開陽村三隊,付車費走人。
陳家在開陽村三隊,祖籍不是景安的,據爸媽所說,是太爺爺當年逃荒逃到景安后在這裏紮根的,幾經遷徒后落戶在了開陽三隊,爺爺弟兄倆,大爺爺去了部隊,在XJ當了十幾年兵,就在XJ扎了根,一直沒回來,跟這邊基本上沒來往。
陳耀東爺爺本來是拖拉機手,後來學開車,撞了大運進城給一家單位開車,後來又給一領導當司機,老頭也算是能耐,雖然沒文化當官無路,但好歹把陳耀東大伯二伯大姑二姑都給安排到了城裏,成了商品糧戶口,可輪到陳耀東老爸時,領導出事啥也沒了。
只能怪老爸陳建斌命不太好,天生當農民的命。
拖着箱子背着包,進了村子,不出意外碰到了不少熟人。
“喲,大學生回來了啊?”
“這是畢業了啊,沒在西京找工作?”
“大學生就是秀氣啊,比姑娘還秀氣。”
陳耀東一路打着招呼,該叫嫂子叫嫂子,該叫嬸的叫嬸,前面的還算正常,可後面的這算啥招呼?陳同學有點懵,扛不住這些農村老娘們,拖着箱子背着包落荒而逃。
家裏沒人,門上掛着鎖子,爸媽出去打零工了。
陳耀東開鎖進了院子,各屋裏轉了一圈,又去後院給牛添了點草料,才收拾東西。
農村的老房子,大都是八九十年代蓋的土坯房。
窗子是木頭的,屋頂也是木頭搭的,炕也是標準的農村火炕。
不用奇怪,2011年的西北農村就這樣子。
稍微講究點的,都蓋了磚瓦房,不講究的湊合著能住人就行。
至於小二層什麼的,那是南方的配置,在西北是傳說。
把箱子和背包里的東西挑出來,炕上擺了一堆,看着就有點頭疼。東西太多了,學校的時候有女朋友幫着收拾,又不能留給親媽回來收拾,只能自己干。
柜子裏有點亂,費了好大勁收拾了下,把該掛的衣服掛起來,亂七八糟的零零碎碎該歸位的歸位,末了陳爸藏寶的箱子沒處放了,乾脆抱炕上翻騰一下。
箱子不大,和牛奶箱子差不多,鐵皮做的,不知道幾十年前的老古董了。
說藏寶箱有點誇張,家裏許多有年頭的老玩意捨不得扔,都一鼓腦往裏面塞,平時壓在柜子下面,很少拿出來,裏面還有陳耀東小時候玩過的鉛彈和子彈殼。
把箱子翻過來,舉起來倒了下,一堆零碎全倒在了炕上。
“哎,藏寶箱藏寶箱,連個古董都沒有。”
陳耀東一邊翻,一邊吐槽,埋怨太爺爺和爺爺沒給傳下幾樣老物件,箱子裏儘是一堆亂七八糟的零碎,還有陳媽當年納千層底用過的鐵扳指,看着特有年代感。
還有一堆銅錢,全特么是乾隆通寶。
古董是沒有的,陳耀東心裏也清楚。
不過翻着這些特有年代感的老物件,緬懷一下童年也挺不錯。
翻了一遍,挖了挖童年的點點滴滴,又把一堆零碎裝回箱子,只留下了一個小時候玩過的木頭佛,哪裏弄來的記不起來了,不到十厘米長,不知道用啥木頭雕的,顏色深的已經有些發黑了,明顯年頭不短,拿在手裏還挺沉,感覺像是松木一類。
把玩幾下,拿過手機,躺在炕上給女朋友打電話。
甜甜蜜蜜了十幾分鐘,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通話。
坐了一天火車早累了,把手機一扔,準備先睡個小覺。胳膊一伸有點硌,隨手摸了下發現是木頭佛,就隨手抓過來握在手裏,搓啊搓的很快就睡著了。
夜色漸沉。
手裏金光亮起,是木頭佛。
陳耀東做夢了,夢很奇怪,有佛爺在講經。
講的天花亂墜,地涌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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