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以說，你願意助那沈定溪拜師開元，就是想讓她先替你侄兒試試開元真人的功法如何？”

冷文鳴坐在薛城的桌前，平靜的問道。

薛城從他平靜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許鄙夷，不由微微一笑道：“沈定溪自己求到我的面前，我也只是幫她一把，順便看看後續如何情況，這不算利用吧。”

冷文鳴道：“我也沒說你是利用，不用急着解釋。你只說需要我做什麼？”

薛城將姿態放低，“好好，冷兄果然仗義！你只需要等傍晚見了知府大人向他出個主意就好……”

……………………

太陽很快下山，登江府知府宣文悟回到府衙，在書房聽着兩位得力手下的彙報，眉頭緊蹙，用威嚴的聲音冷斥道：“真是個蠢貨！”

薛城解釋：“所幸被人救了上來，現在已經沒有大礙，而且，沈定溪已經願意同林家退婚。”

宣大人聽了眉頭並沒有完全舒展，對着一旁站着無言的冷文鳴道：“不能讓他們在登江府出事，今後幾天你加派人手看護，如果沒有正當理由，不準任何人隨意出入。”

這個任何人同樣包括沈定溪兄妹三人在內，宣大人為防出事，直接要將他們半軟禁起來。

冷文鳴聽了俯首稱是，薛城似在皺眉思慮，隨後對宣大人說：“大人，今日那沈定溪吵着要拜師修道，若是這般嚴厲，依她的性子，下官怕她惹出什麼亂子來。”

宣大人有些驚訝，“什麼拜師修道？她可是一個毫無資質的凡人。”

聽了薛城的解釋，宣大人冷哼一聲，“怕不是聽說了開元的事，異想天開！”

他在屋子踱步，頭痛萬分的說：“你們說如何把這三人送出京西南路。”

說完，宣大人似想起了什麼，問：“派去通州江家的人有沒有回信？”

薛城答道：“下午收到了，江家執意不肯接納沈家遺孤，並且……通州知州通判也在百般阻撓，大人，這事恐怕不成了。”

宣大人甩袖背在身後，冷聲罵了一句：“老狐狸！”

見宣大人的神色越來越冷，薛城又往上加了一把火，“大人，今日那開元真人也派了弟子來，要府衙給他批設蒼鷺山的地塊建書院，還有後續的靈石丹藥資源。我把人擋了回去，不過看樣子，他們不會輕易罷休。”

宣大人十分無奈，“他這是要常駐登江府了！怎麼近日來接手的全是這些燙手山芋，甩又甩不掉。這開元真人怎麼就認準登江府了？到底是誰人在背後作祟。還有那兄妹三人！你們說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這些禍患。”

開元真人最近與數籌派掌門鬧得很不愉快。他是數籌派掌門的師叔，在數籌派的地位很高。

兩方理念不合，數籌派掌門決心帶着門派投入第一大宗明熙宗，而開元真人認為這是門派的恥辱，拒不合作，兩方都說服不了對方，因此，開元就帶着自己這一峰的弟子來到登江府，號稱要自立門戶。

改換門庭的事也不好看，再加上是自己的師叔，數籌派掌門也不好強加阻攔，於是就搞成現在的局面。

開元真人一行人如今就住在登江府東城外的蒼鷺山上，以開辦民間書院的名義賴着不走，要求府衙給地給資源。

修真界與凡俗雖然處在同一個世界，但還是有仙凡之分的無形界限。修真界的強者和大能在凡俗活動，每次必會引來大事，這是由於兩方的巨大差異引起，不可避免。

宣大人自開元真人來了就神經緊繃，似乎頭上拉了一道弦，可開元的理由讓他無法將其趕走，因為朝廷律法中規定了不管任何人，若是有心在民間辦學，官府要給予一定支持。

天下修士雖占人類數量的少數，但也有千千萬了，修道資源是有限的，因此修士間的爭奪很激烈。

凡俗國家裏還是較為有秩序，有朝廷和官府的調度，少了很多爭鬥，但朝廷分給每個路府的資源也是有限的，路府的長官之間存在競爭，要比政績、比人才等等。

宣大人對開元真人有些不以為然，也不會認為他在自己地盤開書院會給自己帶來什麼益處，當然就捨不得分給他資源。

還有開元為何不去京西北路，為何不去淮南西路，為何偏偏到自己這裏來，他非常懷疑背後有小人作祟。

會不會是京西北路那群老對手設的計？他曾這樣懷疑。

兩個路因為相互為鄰，競爭也更大，因此沒少互相給對方添堵。

這一灘子的雜亂，薛城也想不出什麼主意，冷文鳴純粹是個武夫，宣大人也沒指望他。

薛城似乎極想為大人解難，因此問道：“大人，這開元真人說要在凡俗開書院研究術法，究竟說的是什麼術法？真的能讓凡人修道嗎？”

宣大人聽薛城問到了這一點，想到了薛氏族中那位天才，倒也不意外他會關心這個。

若能和薛氏一族交個好自然很好，因此詳細為他解釋：“開元確實創建了一套書法，他還為之取了個名，叫做大圓構建法。”

大圓構建法！真是簡單明了的好名字。薛城嘴角微抽，而後接道：“大圓？與圓形有關？玉成真人構建法的繼承？”

宣大人讚許的看了他一眼，“開元是玉成真人的第三代徒孫，這大圓構建法與圓形的計算有關，的確是一脈相承。”

薛城有些激動地問：“那確實有很大可能讓凡人修道了？”

宣大人看着他嘆氣，“不要高興那麼早，開元的大圓術有很大的缺陷，至少在我看來就算是真的，但在一百年內也沒有突破的可能了。”

薛城這下是真失望了，“一百年？大人可知是什麼缺陷？”

“修道者在修道伊始修鍊構建法是為了鞏固靈台，就是在已有的邊界上敲敲打打，就是這麼簡單的原理卻改變了修士的修道方式。玉成真人當年根據三角和圓形的相關計算建立這兩種構建法，如今在各大陸上流傳，雖然有很多變種，但都是一樣的原理。”

宣大人背過手，挺直上身。看的出來，他說起這段歷史心中有些激動。

但隨後他話音一轉，“開元真人大約也想像他師祖一樣名留青史。號稱自己建立的構建法可以用圓形錨點，直接無中生有，生生造出一個靈台來，真是可笑。”

他搖搖頭道：“且不說這可不可能，就說是真的，根據他的說法，圓周率的數值越精確，雲台的建設就越好，邊界就越清晰，天賦也就越好。可要將圓周率算到一百多位才能讓修鍊者達到下等資質，你們說這可能嗎？”

圓周率的粗略數值為三，凡間的工匠做工時用三就可以滿足使用，開元真人竟要求最少達到一百位，這真是喪心病狂了。

薛城曾經聽過修真界關於圓周率的一些事，因為一些術法和煉丹煉器的要求，圓周率曾被算到近十位，就這樣也是很不容易的成果。

數籌派在這方面也有一些建樹，據傳也不出十位數值。

一百位數，怎麼可能！薛城感到極其失望，之前萌生的希望又澆滅了。

像是在戲耍他一樣，宣大人倒是說了一件讓人驚訝的事，“開元將圓周率算到了三十幾位。”

薛城急忙問：“可是有了什麼新的算法？效率變得高了。”

宣大人知道他會失望，語氣緩了緩道：“並沒有，還是一直流傳下來的割圓術。只是開元改善了幾個計算法陣，辛勤地算了十幾年，至今算到了三十幾位。不過據他說，數值越長，計算的量就越大，以後的速度會越來越慢，要到一百位，至少要用去一百多年。”

薛城一陣沉默，宣大人也沒有再開口。

一旁的冷文鳴面無表情，心中躊躇着要不要繼續辦薛城讓幫忙的事。

過了片刻，他長出一口氣，決心不再糾結，開口道：“大人，下官有一個注意，可以讓登江府里暫時消停些。”

宣大人驚訝地看向冷文鳴，沒想到他能想出辦法，不由好奇道：“你說說看。”

冷文鳴道：“開元真人是元嬰期修為，也是一方強者，雖然數籌派不善於攻擊術法，但他對上金丹期也還是穩勝不疑的。何不送沈定溪三人去開元那裏，一來可以讓林家的那位金丹期真人忌憚，保護三人性命。二來滿足沈定溪拜師的要求，也好讓她消停一些。”

聽了這個主意，宣大人沉思，薛城卻有不同看法，“這……太過草率了吧！若是沈定溪拜了師，開元豈不是更有理由常駐在登江府。而且大圓術是一回事，收一位凡人為徒又是另一回事，開元真人定看不上凡人。”

冷文鳴道：“那你說有何辦法不讓他常駐在登江府，即已經沒有辦法，不如如了他們的願，讓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兩方都太平了。至於開元願不願意收凡人為徒的事，他既要開書院，怎能不收學生，學生雖然不如正式的弟子，但也算有師徒之名。”

薛城還想再說，那邊宣大人開口，“好了，這個主意其實不錯，可以試一試。若是沈定溪三人在開元手上出了事，那就不關登江府的事了，畢竟有師生名分，也能擔更多的責任。薛城，你將雲極山脈上蒼鷺山周圍一帶劃分給開元真人，讓他做書院，此事就這麼定下了。”

宣大人一錘定音，薛城似乎有些不甘心，宣大人也不勸解。

他知道薛城所想，怕是覺得開元的大圓術如同雞肋，已經放棄了讓侄兒修鍊。也就不願冷文鳴在自己面前大出風頭。

讓他們退下后，宣大人臉色輕鬆了許多。冷文鳴出的主意確實很好，而且自己的兩位得力幹將有不和之處，這些都讓宣大人放心。

下屬太過分裂不好，太過和樂也不好。